清早


    夏楚醒來的時候,霍岑西已經不在身邊。


    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昨天聽他那樣決絕的拒絕,哪怕是事先已經有了準備。


    可心裏麵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罷了,該做的都做了,她也隻能幫到這裏了。


    起chuang換好衣服,從二樓下來,走到一大半的時候,就能瞧得見桌子上一如往常的擺好了早餐。


    夏楚捧著肚子,眼看著還有四五節台階的地方,腳下忽然一滑,整個人從樓梯上蹲坐下來。


    隨即,肚子傳來陣陣的疼痛,讓她害怕極了。


    「來人,來人。」


    尖叫著揚聲喊著,傭人看著她坐在地上嚇的麵無血色。


    「二少奶奶,你怎麽了?你怎麽了?快來人,快來人啊。


    老爺子,老爺子,不好了,二少奶奶滑倒了。」


    聞訊趕來的霍榮英焦急的三步並作兩步到夏楚跟前。


    「丫頭,你怎麽了,別嚇我,你別嚇我。」


    「爸,孩子,醫院,快。」


    腹部的疼痛讓夏楚流著眼淚,說話都是單音節字,實在是沒那麽多力氣。


    霍家因為這個臨時的意外亂作一團。


    「小陳,快送醫院!」


    幾個人七手八腳的將夏楚抬到車上,霍榮英立刻給霍岑西打電話。


    剛到公司,就收到這樣的消息,差點把霍岑西的魂兒都嚇了出來。


    好端端的怎麽會滑到,霍岑正派來霍家的那個人不是已經被他給揪出來了麽?


    怎麽還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難道說,還有別人想要害夏楚和孩子?


    帶著各種的疑問,霍岑西顧不得什麽紅燈綠燈,一路油門到底,到了醫院的時候,夏楚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


    而同樣的手術室,正是林素不久之前來過的那一個。


    前腳林素出院,夏楚就做了替補。


    走廊裏,霍榮英,肖明蘭和刑震都在,每個人臉上都是焦急的神色。


    尤其是肖明蘭,恨不能飛進去替夏楚遭罪。


    「字已經簽了,醫生說,情況有點不太樂觀,畢竟不是一個孩子,讓咱們,做好心理準備。」


    霍榮英努力平靜的敘述著,饒是見過再多大場麵的他,在麵對家人如此爭分奪秒的時刻,也無法做到淡然處之。


    霍岑西閉了閉眼,許久之後才睜開。


    「她會沒事的,我不會讓她有事的。」


    手術進行到一半,病chuang上的夏楚忽然大出血,而由於血型特殊,血庫裏存血隻剩下20。


    「哪位是病人直係家屬?」


    「我,我是她媽媽。」


    「病人現在大出血,rhab型血隻剩下20,近親輸血會增加溶血症的機率,但是如果現在不給病人輸血的話她會很危險。


    現在要做的就是爭取去其他醫院調配血液,如果您同意給女兒輸血請在這裏簽字。」


    需要輸血?


    肖明蘭的腦子嗡的一聲,像是有個炸彈爆開。


    「醫生,我……」


    「親家母,你別害怕,少量輸血不會有事的,隻是為了去爭取一些時間。」


    霍榮英以為肖明蘭拿著筆遲遲不簽字是怕這個,可是,霍岑西明白,這種時候,要是不立刻找秦家人過來,他的妻子,很可能就下不來手術台。


    「對不起醫生,請稍等下。」


    肖明蘭看向霍岑西,這句稍等是什麽意思,她不會不懂。


    是了,事到如今,還能指望能瞞得住麽?


    ……


    「霍總居然有空給我打電話來,真是ting稀奇的。」


    白浩接起電話,一開口就是滿滿的嘲諷。


    霍岑西並不生氣,現在,對自己來說,沒有什麽比妻子的性命還要重要。


    「請把秦夫人和秦煙接到醫院來,夏楚現在需要輸血,你不是想要知道你妹妹在哪裏麽?


    現在,立刻,帶秦夫人和秦煙過來!」


    這樣的條件讓白浩愣了一下。


    「霍岑西你到底什麽意思?」


    「白浩,這次,是我求你。」


    白浩愣住,唇抿成一條直線。


    想了幾秒鍾之後,才開口。


    「我知道了」


    「怎麽了?」


    林素剛剛奶完孩子,看著白浩臉上的臉色並不好,不由得關心的問道。


    「夏楚進醫院了。」


    「怎麽會這樣?她不是下個月才生麽?


    難道是出了什麽意外?」


    看著她那麽緊張,白浩的心情更是煩躁不已。


    「我也不知道,霍岑西沒說原因,打電話是讓我把舅媽和小煙送到醫院去,說什麽夏楚需要輸血。」


    輸血兩個字頓時讓林素麵無血色。


    「夏楚,她是rhab型血,如果是生產大出血的話,會死的!」


    「你說什麽?你說她是rhab型的血?」


    腦子裏想著霍岑西說的那些話,想知道你妹妹的下落麽?


    還有之前,我不能幫你,對不起。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該死!夏楚就是我妹妹。」


    白浩低吼一聲,轉身出了門。


    林素還穿著睡衣,隨便套了一件外套就跟著他的後麵,也不顧自己還在坐月子了。


    現在她最好的朋友生死未卜,她哪裏有心情在家裏呆著?


    ……


    十分鍾之後,秦家人全數到場。


    秦煙和秦夫人迅速換上無菌服,跟著醫生進了手術室。


    走廊裏,所有人的心都提了上來。


    肖明蘭哭紅了眼眶,她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讓這件事暴露出來。


    她真的沒有想到,也許這就是老天爺給自己報應吧。


    「霍岑西,你是不是欠我一個解釋?」


    白浩看著頹喪的男人,啞聲開口。


    「對不起。」


    許久,這三個字,從霍岑西的嘴裏說出來。


    白浩梗著脖子,狠狠的瞪著他,要不是現在夏楚還在搶救室裏,他真想上去給這男人幾個拳頭才算解氣。


    「你以為你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抹殺掉所有的事麽?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夏楚就是我妹妹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而你沒有說,為什麽?你為什麽不說。


    難道看著我們這麽痛苦,你就那麽心安理得麽?


    霍岑西,你為什麽這麽自私。」


    他的音量並不大,可是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的插-進霍岑西的心髒。


    林素實在不忍心看見昔日的好朋友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忍不住為霍岑西說話。


    「白浩,你冷靜一點,夏楚的狀況你不明白麽?


    如果告訴她真相,她要怎麽承受,當初我的事都讓她進了醫院,你以為霍岑西有那個膽子再一次讓她冒險麽?」


    霍岑西至始至終的抿著唇,一言不發,似乎隨便白浩怎麽罵都好。


    而他越是這麽沉默,白浩就越是心裏窩火。


    「他可以對夏楚隱瞞,可是為什麽不能對我們說?


    難道我們就不會考慮夏楚的心情麽?


    我們家當初以為我妹妹夭折承受了多少痛苦你知道麽?


    你知道我舅舅那麽堅強的一個男人,因為這件事自責了多少年麽?


    不,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你隻知道,要做一個好爸爸,好老公,你怎麽會在意別人的痛苦!


    霍岑西,我跟你認識這麽多年,真沒想到,在你心裏我就這麽不值得信任。」


    「白浩……」


    「現在,我們全家都等著你的交代!


    霍岑西,說真的,我們一開始隻是想知道我妹妹在哪裏,而現在,顯然,事情已經不能就這麽輕易的過去了!」


    白浩的語氣恨極,如果今天是別人這樣對待自己,他或許不會這樣,可是對方是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


    他曾經以為最不會發生在兩人之間的事,卻發生了。


    原來,二十多年的兄弟感情,竟然連這麽一點點的信任都沒有。


    多可悲?


    事情突然變成這樣,驚訝的不僅僅是秦朗還有霍榮英。


    他怎麽都沒想到,事情竟然這麽戲劇性。


    三十分鍾後,秦夫人和秦煙從病房裏出來。


    秦煙身上藍灰色的無菌服還沒有脫,哭的不像樣子,眼睛已經腫了。


    看著坐在椅子上的肖明蘭,她再也控製不住心中的怒火。


    「你這騙子,小偷,你憑什麽把我姐姐從我媽身邊偷走?


    你憑什麽?!你這騙子!你會有報應的,你會有報應的。」


    「小煙,你冷靜點。」


    秦朗不想鬧的這樣難看,事情已經發生,謾罵,暴力不是解決問題的途徑。


    肖明蘭低著頭,不言不語,沒錯,秦煙說的都沒錯,自己就是個小偷,罪人。


    不管做什麽,都彌補不了自己心中的罪惡。


    「爸,麵對一個害我們家這麽多年都活在陰影裏的罪人,我要怎麽冷靜?


    我姐姐現在躺在裏麵,生死未卜,還要我怎麽冷靜?


    我冷靜不了,我冷靜不了。


    這些年每次看到媽偷偷抹眼淚的樣子,我就想,如果我姐還活著就好了。


    而在我們承受痛苦的時候,這個女人卻在享受著偷來的天倫之樂!


    難道就因為她對姐姐有養育之恩,我們就感謝她麽?我們憑什麽感謝一個小偷?憑什麽?!」


    「小煙,別說了,不要說了……」


    這一次,勸秦煙的不是秦朗,而是秦夫人。


    剛剛來的路上,白浩將自己的分析說了一遍,所有人才明白過來,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為什麽夏楚會和秦家人這麽相像,如果不是因為秦夫人聽到那些話,有誰敢想得出這樣一個女孩就是當年那個夭折的女兒?


    如果他們的女兒是丟了,被拐,都可能聯想到,可是,偏偏,當年他們的女兒是一具冰冷的屍體被送到了眼前。


    如此,斷了所有人的念想,隻能不斷在迴憶中痛苦。


    「為什麽,我隻想知道,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我認識你麽?還是得罪過你?


    你為什麽要偷走我的孩子?」


    秦夫人的問題,讓肖明蘭招架不住,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求你原諒我,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王惠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和自己差不多的你年紀,看上去並不是那樣善惡不分的人,她還記得這個女人去醫院看望林素。


    還很和善的和自己打招唿,這讓她如何能想像的出來,就是她霸占了自己的女兒二十幾年?


    讓自己錯過了孩子的成長,就連……


    就連孩子的婚禮都沒有親眼看見,更沒有在女兒的孕期做到一個媽媽該做的事。


    一切的一切,她都沒來得及參與。


    「原諒?


    你怎麽能奢求我的原諒?


    你知道你有多麽多麽的殘忍麽?


    你剝奪了我作為母親的幸福,我不會原諒你,我絕對絕對不會原諒你,我的女兒現在還在手術台上為了活命而掙紮。


    我還沒有聽到她叫我一聲媽媽!


    你太過分了,你真的,太過分了!」


    林素看著這一幕,眼眶早就已經潮濕。


    她萬萬沒有想到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秦夫人還能保持這樣的教養,哪怕是在自己最憤怒的時候也沒有謾罵。


    如果,夏楚一直子在秦家成長,哪裏會遭受到那些事呢?


    從小隨著離異的母親嫁入刑家,有個那樣的混蛋老爸。


    如果她好好的在秦家生活,最起碼有個健全的家庭……


    可是,人生根本就沒有如果……


    刑震看著妻子這樣難過,忍不住為妻子說話。


    「她是做錯了很多事,可是這些年,她對夏楚比對親生女兒還要好,她把自己能給的一切都給了夏楚,也許她不是一個好女人,可是她是個好媽媽。」


    「老刑……」


    聽著刑震為自己說話,肖明蘭更是泣不成聲。


    可惜,這樣的話在秦家人聽來都不過是狡辯罷了。


    「不必說這麽多,我們秦家的孩子,必須認祖歸宗!」


    後到醫院的秦敏聽到剛剛的話,不屑的冷哼一聲說出身為秦家長女的想法。


    「媽」


    「阿姨」


    每次看見秦敏那種氣場,林素心裏都發怵。


    哪怕是已經和白浩領了證,可是,她還是不敢叫那一聲媽。


    秦敏看了她一眼,瞧見林素連睡衣都沒來得及換,不由得蹙了下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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