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靈兒說“是啊!咱們四人都跑出來,讓北鎮撫司那幫人看見,可要說咱們不遵從軍紀法規,所以某與宋百戶先迴去。”


    吳書同說“是某疏忽了,見陶鎮撫使與柱國公離開衙門,才與老張商量著出來看看,忘了還有北鎮撫司。”


    胡靈兒和他們擺擺手說聲走了,就與宋百戶離開帽氈胡同。


    與宋百戶在人事局公事房門前分開,胡靈兒進屋見鄭宥德一人坐在火盆邊上,就問“老鄭,令嫂報名了嗎?”


    鄭宥德說“沒有,大嫂想等到過年後再做。”


    胡靈兒坐下問“有心事。”


    鄭宥德說“胡副千戶,某想把錦衣衛名額還給侄兒”說完後又苦笑著補充道“某承擔不起這個重擔了。”


    “所為何事”胡靈兒驚訝的問。


    鄭宥德說“某是家中二子,家中有當鋪、古玩鋪子,某從小就在鋪子裏長大,對字畫、玉器能看出些好壞來。有次父親外出說是收貨,再迴來時已是彌留之際,臨閉眼前把家產分了,兄長分得當鋪,某與三弟分了古玩鋪子。辦完父親的喪事,鎮撫司的校尉上門,大哥這才說出父親是錦衣衛暗衛的身份,他不想當暗衛,去了邊關衛所,後來迴來的隻有他的陣亡名單。”


    鄭宥德講到這裏停住,胡靈兒靜靜的等著他平複心情。


    長舒一口氣,他接著說下去:因侄兒年幼,大嫂把名額讓給某,陰差陽錯之下某並未去邊關衛所,而是在鎮撫司衙門當差。因為感激大嫂把名額讓與某,某與拙荊商議後把古玩鋪子給了侄兒,補償大嫂的損失。誰知這孩子瞞著家裏的一幹人,把鋪子抵押出去跟人合夥買船做海上生意,結果船翻貨沉、船上的人無一生還,合夥買船的人也葬身大海之中,這麽多人的撫恤銀子都壓大嫂身上,某思來想去還是想把這錦衣衛的名額還給侄兒,怎的也要給大哥留個後。


    胡靈兒往火盆裏添了些炭沫子,問“出了這事令弟不管麽!”


    鄭宥德說“三弟上門指責我牽連了他,使得鋪子也開不下去,說道誰闖的禍誰去填,兄弟情分就此打住。拙荊雖然通情達理,但也不同意散盡家產給侄兒還債。”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胡靈兒說道“令侄多大年歲,做事還是如此不計後果。”


    “他今年十八歲了”說完若有所思的看了胡靈兒一眼。


    胡靈兒看著火盆說“你想怎麽把錦衣衛還他,錦衣衛隻有陣亡沒有傷殘,你這樣做倒是還了令嫂的人情,可你對家人的虧欠誰來還。老鄭,曆來人情難還呐!你不如把兩家人聚集在一起,打開天窗說亮話,讓令嫂看著處理此事,事過之後令侄也該撐起門戶了。”


    “胡副千戶,這樣做太過涼薄了吧!”吳書同說著進屋,張茂默不作聲的找地方坐下。


    胡靈兒切了一聲說道“這就叫涼薄,其實老鄭的大嫂也不是那麽的暖心,若是老鄭也去了邊關衛所,很難說以後會有何事發生。偏偏老鄭在鎮撫司衙門當差,這些年你越幫襯令嫂她越執拗,因為她覺得這是你欠她的,出了這事你理應出錢出力。你可以跟令嫂講,你已無錢替侄兒還債,自願申請去遼東衛所,以後這錦衣衛名額還給侄兒便是。”


    “要是老鄭的大嫂同意了該如何”張茂問。


    “那就還她這個人情,老鄭去遼東衛所便是”胡靈兒說“不過老鄭要跟他的侄兒講好,錦衣衛還給他後,老鄭的兒子以後不會再當錦衣衛。”


    鄭宥德說“這不是相當於斷了親情嗎?”


    胡靈兒哼了一聲說“老鄭,以前某怎麽沒發現你這人行事不痛快,你隻考慮做了這事後會讓這親斷了,那你想過你的兒女以後能不能吃上飯,有沒有人欺負他們,你的家也會跟令嫂一樣,家中無有頂梁柱,這些你都不考慮嗎?要是這樣你幹嘛要成家,這不是害了令夫人一輩子嗎?”


    這話說完,室內陷入寂靜,鍾聲響起,四人站起來去飯堂吃飯。


    在路上四人默契的轉換著話題,問起柱國公來鎮撫司為了何事。


    胡靈兒說“兵部要成立個軍用品廠,柱國公來拿圖樣。”


    張茂說“咱們走快些,某聽說飯堂今天有羊肉。”


    “這大冷天吃羊肉舒坦”吳書同說著加快步伐。


    胡靈兒一進飯堂,沒見平時竊竊私語的場麵,還沒等她看明白是什麽狀況,就聽見吳書同小聲的說“兵部、戶部的人怎麽在飯堂。”


    胡靈兒這才注意到中間的飯桌圍坐著一圈人。


    他們幾人進去坐下,胡靈兒夾了塊羊肉吃著,味道不錯沒有那麽重的膻味。


    飯堂裏除了碗筷的碰撞聲外,真正做到了食不言。


    “陶鎮撫使,聽說你們鎮撫司有隻母老虎,兇猛的很呐!連我們兵部員外郎李懷鈺都被逼著去了遼東衛所,你們鎮撫司有了此人,在京都可以橫著走了”此人聲音洪亮,在安靜的飯堂裏聽的格外清楚。


    陶明陽笑著說“餘侍郎,你是眼紅我鎮撫司有如此能人嗎?文可幫朝廷解憂,武可安邦定國。要是朝廷多出幾個巾幗英雄,也可讓邊關將士早日迴鄉團聚。”


    餘侍郎哼哼兩聲說“你們錦衣衛就會死鴨子嘴硬,明明就是被女人壓的抬不起頭,也不敢說句實話。”


    “餘大人,錦衣衛抬不抬得起頭與你口中的女子可沒關係,打不過不怨自己技不如人,卻把過錯推到無辜女子身上,兵部何時這麽無恥”梁謹言毫不留情的說“當時練武場有百餘名錦衣衛練習,李懷鈺這個慫貨以為挑個女子打就能穩贏,就連某都不是她的對手,李懷鈺能贏才怪。”


    餘侍郎被懟的說不出話來。


    有道清越的聲音響起“本官也覺得把失敗歸結在女子身上有失公允。”


    從胡靈兒坐的位置看不見此人的麵容,吳書同小聲說“這是文定候世子文泰玄,現在是戶部侍郎,此人心智過人,是八大侯府中的翹楚。”


    “文世子所言極是”陶明陽說道。


    胡靈兒吃完飯等著幾人,就見有校尉跑進來喊著“胡副千戶,王大夫請你去診室,有傷者送來。”


    陶明陽反應極快的問“可知是何處送來的傷者。”


    “是應州駐軍”校尉說“都是外傷。”


    胡靈兒站起來說“老鄭,我的包在人事局,給我送到診室。”


    說完,疾步走出飯堂,校尉跟在後麵說著“胡副千戶,傷者裏麵有袁百戶。”


    到了診室,屋外站滿了人。


    “師父,怎麽樣”胡靈兒走進診室問老王大夫。


    老王大夫搖搖頭說“為師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胡靈兒定定神說“師父,你把脈,我來給他們處理傷口。”


    鄭宥德跑得氣喘籲籲的說“胡副千戶,你的包拿來了。”


    胡靈兒接過包,從裏麵拿出一個荷包,打開裏麵是她的工具,把工具抹上白酒點上火燒。


    “靈筠,可要用針線”老王大夫問。


    胡靈兒說“要,紗布、大量的烈酒。”


    她戴上口罩,開始用酒給傷者清洗傷口,疼得他們一個勁的抽氣。


    都是重傷員,胡靈兒不得已點了迷藥,讓他們昏睡。


    “胡副千戶,你這是燒的什麽”封全海背著藥箱趕來。


    “這是迷藥,想不到胡副千戶也有采花賊用的迷藥”梁謹言在門口譏諷道。


    胡靈兒說“采花賊的迷藥怎麽了,能讓他們在昏睡中不覺得疼,這就是好藥。”


    陶明陽與戶部、兵部的幾個人是第一次見用針線縫傷口,見胡靈兒拿著針線在傷者的肚子上來迴縫著。


    “餘大人,可要再看會兒”陶明陽問。


    餘侍郎隻覺得自己的肚皮發緊,趕緊說“走吧!”


    胡靈兒把工具清洗幹淨放在包裏,說“重傷者不易挪動,今晚我在這兒值夜,以免傷者發熱。”


    老王大夫說“靈筠,今晚為師在這兒值夜吧!你先迴去歇著,明晚你再值夜。”


    “師父別爭了,今晚我與封大夫在這兒,明晚換您”胡靈兒說道。


    封全海說“有勞王大夫開藥方,把藥抓好,咱們早做準備。”


    胡靈兒提前迴家一趟,跟趙乙講了晚上不迴來的事,在家吃了飯才迴衙門。


    胡靈兒與封全海查看了一遍傷者後,封全海說“胡副千戶,這若是在暑日,他們傷成這樣可還有命在。”


    胡靈兒說“或許到那時就有救命藥了。”


    “胡副千戶這話是何意”梁謹言提著個食盒進來問。


    胡靈兒說“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這是本官命人做的餛飩,兩位趁熱吃吧!”梁謹言把食盒放下,往外走著說“今晚本官值守,有事可喚本官。”


    “封大夫先用飯吧!我在家吃過飯了”胡靈兒說。


    封全海笑著說“那屬下不客氣了,還真的餓了。”


    胡靈兒起身又去試傷員的體溫,沒出現發燒的跡象。


    “胡副千戶,能賞某一碗吃食嗎?”袁坤醒後就覺得肚子餓得咕咕叫。


    胡靈兒走過去問“袁百戶你醒了,傷口疼嗎?”


    “疼,可是某更餓得慌”袁坤想坐起來。


    胡靈兒製止他起來,說“你還是老實的躺著吧!傷口要是崩裂我還要給你再縫二遍。”


    “俺也餓了”又一個蘇醒的士兵要吃的。


    封全海說“某去找梁千戶。”


    一會兒功夫,中了迷藥的傷者都醒了,有想喝水的,有疼得罵娘的,嘰嘰喳喳的亂成一團。


    梁謹言提著一個袋子進來,屋裏登時安靜下來,他掃了一眼傷者說“你們雖然是傷兵,但這是錦衣衛的鎮撫司衙門,這裏不得大聲喧嘩,若不遵守軍紀法規,本官有權處置爾等。胡副千戶,飯堂隻有白麵,你看怎麽做。”


    “還有雞蛋、白菜、鍋碗瓢盆”封全海跟兩個校尉拿著廚具進來。


    胡靈兒挽起袖子和麵說“天底下還有比我冤屈的人嗎?明明都是那些鱉孫自己送上門來找打,結果三人成虎,我成了外人嘴裏的母老虎。現在我給你們剔除膿瘡,趕明兒我就變成母夜叉。現在我這個母夜叉還得兼做廚娘,給你們做飯,你們要是有良心可別隨著外人人雲亦雲。”


    梁謹言與袁坤聽她說的這番話,羞愧不已。


    “俺不會說你是母夜叉”有個青年漢子說道。


    其餘人等紛紛附和著。


    發完牢騷話,胡靈兒開始做鹵子,然後在全體傷兵的見證下,就見她輕鬆的抻麵、煮麵。


    胡靈兒不讓他們多吃,告訴他們晚上吃多了不好消化。


    “給本官也做碗麵來吃”李翊昊大步走進來說道。


    胡靈兒趕緊行禮說“見過同知大人。”


    李翊昊說“免,靈筠,青黴素、生理鹽水都做出來了,可要試試。”


    “有針管嗎?”胡靈兒驚喜不已。


    “有,張淇給你家姑娘看看能用嗎?”李翊昊說“先給本官煮麵後你再看。”


    胡靈兒高高興興的去抻麵、煮麵,


    張淇把懷裏抱了一路的瓶子給胡靈兒,又從荷包裏拿出一個針管說“姑娘,這就是針管。”


    胡靈兒眉眼帶笑的問“同知大人試過嗎?”


    “按照你寫的方子試過、有效”李翊昊說“你知道打多少嗎?”


    “知道”胡靈兒看著玻璃針管上的刻度說“這針管與針頭比這青黴素還要難做。”


    “我已經吩咐下去,讓人繼續燒製針管”李翊昊說“酒精、碘伏我也吩咐下去加緊研製。靈筠,你還有什麽要做的嗎?”


    胡靈兒說“等這批傷者好了後再說。”


    封全海問“胡副千戶,這青黴素可是蒲公英裏麵的成分。”


    胡靈兒點點頭說“是,這藥就是青黴素,不過這藥需要做皮試,過敏的體質不能用,若是用了會死人。”


    前半夜,傷者沒有發熱的,到了後半夜二十六個重傷員不約而同的身上滾燙。


    胡靈兒開始給他們做皮試,李翊昊隻帶來了十隻針管,還要輪番消毒後才可以使用。


    二十六人中有五人出現皮試紅腫,胡靈兒給他們畫上標記,開始教封全海給他們臀部注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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