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忱會不會為難她,虞商商從沒想過。


    這件事不需要答案。


    她沒有迴答。


    車行到機場,外圍全部圍了一圈出租和家車,人海人海,每個人提著行李箱往機場裏走,也有很多人下飛機走出機場。


    虞商商停下車,按開後備箱,盯著車外成群的路人:“辛苦一下行李自己拿,我就不送了。”


    外麵車鳴笛聲,行李箱軲轆轉動聲,人們打電話說話聲。


    問路,打車,嬉笑打鬧。


    她聽見無數聲音。


    賀清序攙扶賀母走下車,從後備箱拿出兩個大箱子。


    賀母手裏提著大包小包,賀清序左右開弓,清秀的身體提著有自己半個身子高的行李箱,走到駕駛座門前。


    他鄭重地說:“謝謝。”


    虞商商坐在車裏,指尖無聊叩車門。忽略那句謝謝,叮囑道:“到了那邊換手機卡給我發個消息報平安,原先的手機卡和手機就不要用了,以免被追查到行蹤。另外醫院和住處我會找人安排好,病的事不用擔心,醫療設施肯定不如這邊好,但勝在清幽。”


    琢磨著換城市居住需要考慮的問題,她慢吞吞提點:“工作自己找,安頓下來之後我會抽個兩三天去看你,缺錢了告訴我,不用不好意思。”


    賀清序咬住腮肉,眼睛又紅了,重重點頭。


    虞商商覺得,他好像很愛哭。


    賀清序語氣沉重,承諾:“商商,欠你的錢我一定會還清!”


    他欠她的太多了,虞商商幫他做了無數事。


    賀清序對她說過無數次感謝的話,但總是覺得不實用。


    一兩句感謝的話怎能彌補恩情。


    虞商商卻歎。


    她為他做的遠不及白忱萬分之一,因為出現的方式和對待賀清序態度不同,白忱被打入死刑。


    他也許幫助賀清序很多,但在自由和媽媽麵前,一切失去意義。


    遠方臨近一班飛機轟隆遠飛。


    虞商商擺擺手,“走吧。”


    按按鈕關掉車窗。


    該結束了。


    隔了一層車窗灰色薄膜,遠遠瞧著賀清序攙扶女人離去的身影,虞商商垂眸,發動車輛。


    她沒著急迴家,開車慢騰騰地走。


    迴家後,看見公寓樓下露天停車場她的停車位附近熟悉車輛,虞商商長唿一口氣。


    該來的總會來。


    提著車鑰匙緩慢按下十三樓電梯按鈕,動作慢成蝸牛,不願麵對現實。


    可現實總是與預期作對,電梯飛得很快,十幾秒的時間馬上到達十三樓。


    門開後,隔壁房門站著一個人。


    虞商商走出電梯,靠在電梯門口,麵露微笑:“來找我?”


    白忱站在賀清序的房門前,麵色陰沉,一雙常年浸染情欲的眼睛透露悲愴。


    他強硬遮蓋因即將到來,可以預知結果而痛苦的神情,麵無表情問:“賀清序在哪?”


    她收起笑:“送走了。”


    “你幹的?”


    她大大方方承認:“是。”


    “為什麽。”


    虞商商抿唇,隻道:“白忱,放過他吧。”


    白忱沉默,殺意慢慢消失,眼底寂靜悲涼。


    對虞商商,從小穿同一條褲子一起長大的朋友,他無法做到涼薄以待。


    腿腳發軟,他低頭盯著皮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踩過一腳的灰色鞋印,神思遊離天外。


    從今以後沒有人給他擦皮鞋,沒有人會每天做不重樣的飯菜,等他迴家吃,晚上屋內也沒有常亮的燈光,情欲難解時隻好像以前一樣找鴨子抒發。


    他自嘲輕笑,心髒沉甸甸,踉蹌後退一步倚著冰涼的門口,才不至於倒下。


    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一瞬間老了十幾歲。


    虞商商很久沒有仔細觀察過白忱,直到此刻她才發現,二十出頭的少年變成了成熟的大人,西裝革履,梳著背頭,頭頂有幾根明顯的白發。


    時間不僅在慢慢催他們成長,也在催人變老。


    白忱彎下腰,仿佛被生活擊垮,雙手捂住臉頰狠狠搓了搓。


    那個作天作地,不懼任何風暴的男人,終於被所在意的東西給予重重一擊,倒在上山的路途。


    冰涼的聲線從指縫裏流出來,悶悶的:“記得你們是在遊樂園遇見的,他問你要聯係方式的時候,我就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


    虞商商看似嬌縱跋扈,囂張的不可一世,實際比誰都善良。


    她同情弱者,賀清序恰恰是這段感情中的弱勢群體。


    當他得知賀清序問虞商商要到聯係方式時,當他看見實時監測公寓監控,虞商商把被囚禁的賀清序救出來時,白忱就知道,賀清序這個弱者當的很成功。


    起碼得到了虞商商的青睞。


    而他報複誰都不可能報複虞商商,如果虞商商帶賀清序走,他根本沒有辦法。


    這也許是賀清序最開始的目的,亦或巧合,白忱不知道。


    他已經不會思考了。


    虞商商手握成拳,長長的指甲扣進肉裏,艱難地說:“白忱,他不喜歡你,為了他好,更為了你好,我必須這麽做,哪怕你恨我。”


    “我知道……”他攤開手,盯著自己因為這幾個月坐在辦公桌前寫字而長出的繭子,喃喃重複,“我知道他不喜歡我。”


    “他怕我,不敢表示出來,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眼盲心也盲。”


    上學的時候不好好學習,一雙手常常因打架到處劃傷,無論怎麽傷,都不會有繭子這種東西。


    現如今手上不僅多了一層厚繭,腦袋裏裝的全是財務知識,這幾個月更是因為公司忙,從沒去過夜總會。


    幾乎已經忘了夜總會的小姐什麽滋味。


    以往白忱在夜總會留宿的時間比在家裏都多,是京城出了名的浪蕩公子,近幾月風評轉變,都說他腦子抽風了,居然開始當個正經人。


    隻有身邊的人知道,白忱是為了賀清序媽媽巨額醫療費,跟白父妥協,進入以往最討厭的公司,學習晦澀難懂的經濟知識。


    白忱毫無形象蹲在家門口,曾經總是一副浪蕩的公子哥表情,現在滿臉寫著頹廢。


    他垂著頭,底氣不足:“其實我該謝謝你,那些繁雜的長篇大論英文合同,我早就看不下去了,誰都知道我不適合商業。商商,你讓我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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