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穀內花草茫茫均被白雪覆蓋,隻有一處格外幹淨,中插有一塊木碑,上寫“神醫許星芷之墓”。成然跪在墓前,黯然失色,他剛剛在許星芷的墓旁又挖好了一處墳坑。薑無海悲痛欲絕,決定在穀中多呆幾日。


    鍾言心中一直迴想起許星芷臨終前不要報仇的話,二鬼害人害己,如此惡人,連一向心善的鍾言都忍不住要將他們千刀萬剮,這許星芷的話似乎要給他們一條活路,心念道:“難不成壞人還可變好?”又問道薑無海道:“師父,壞人還能有機會悔改嗎?”


    薑無海說道:“有可能吧,但是改了又有什麽用呢?錯的事已經發生了。”


    鍾言又問道:“那許前輩為何要原諒害他的人?”


    薑無海緩緩說道:“原諒?我想他心裏是不會原諒的,他個小心眼,有人欺負他都會記上一輩子的,他隻是不希望他在意的人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沒了生活,他是原諒了自己,原諒了他的私心。”


    鍾言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望向始終跪在許星芷墓前的成然,鍾言走上前來安慰道:“成然,不如過幾日你同我們一起上路吧。”


    成然目光注視這許星芷的墳墓,說道:“不了,我已經決定此生永不出穀,留下了多陪陪師父,待我死後我就葬在他的旁邊。況且師父的衣缽還需我來繼承,他生前寫了若幹醫書,我連兩三本都沒看全,實在慚愧。”


    鍾言還想再勸他共同上路,一來是怕他傷心過度,二來也是怕穀中無人不能自顧,薑無海提著酒壺緩步前來,說道:“徒兒莫要勸他了,隨他的心意來吧。我們還要在穀上多呆幾日,去把依雲也接來吧。”


    鍾言想起隋芙歌也在遠西村,問道:“那隋姑娘也接來嗎?”


    薑無海說道:“她是官府的人,怎麽會和我們一同上路,等她養好了傷自然迴官府去了,我們救她性命已是仁至義盡,沒必要還照顧她到痊愈。”


    鍾言無意間撇見了薑無海身上的令牌,認得那是隋芙歌的物件,心想:“這令牌難不成有什麽特殊之處,能讓師父如此上心,那日他遞給許前輩細看,許前輩也表現出驚訝的樣子,看來隋芙歌也非普通的官府之人。”還想再說什麽,可又不知改不改說,薑無海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之處,說道:“徒兒有話說就是了。”


    鍾言不再扭捏,說道:“二鬼有隻去其一,現在又投靠了忽耳國,我怕她傷未痊愈就去報仇,不還是害了她?”


    薑無海想起隋芙歌身上的令牌,往事浮現,忍不住喝道:“她都已經無事了,幹什麽不幹什麽與我們何幹,難道還要管她一輩子不成?”


    鍾言不知薑無海為何發了脾氣,心生委屈,往日薑無海都是對鍾言有求必應,鍾言隻好點點頭不再說話。


    薑無海也意識到自己說話過重,歎了口氣說道:“你和小破樓一起與她道個別吧,順便把依雲接過來。”


    鍾言也不敢再多言,拉著樓雨燭去了遠西村。樓雨燭一夜未見林依雲心生掛念,一到遠西村便徑直前往林依雲所在之處。


    林依雲見到他們相安無事,大喜道:“你們沒事可太好了。”


    鍾言卻下頭說:“我們是無事,可許前輩已經駕鶴西去了。”


    林依雲一驚,問道:“許前輩?是為隋姑娘治病的那位許星芷嗎?”


    鍾言輕輕嗯了一聲,麵露失色,點了點頭。


    林依雲雖沒有見過許星芷,可也聽薑無海說過,此人乃天下神醫,平生救人無數,如今聽聞他突然去世的消息不免為世人感歎,失去了一位再生父母。醫術如此高超之人忽然逝世,林依雲隻想到了一種可能,問道:“許老前輩是被誰所害的嗎?”


    鍾言答道:“是屍骷二鬼。”


    林依雲一聽屍骷二鬼四個字頓時有些惱火,對這些為非作惡之徒十分厭惡,說道:“我們該為許老前輩報仇才是。”


    鍾言說道:“我何嚐不想,可許前輩臨終前千叮嚀萬囑咐,叫我等不要報仇,我們還是聽他老人家的意思吧。”


    林依雲雖然不理解,但出於對逝者的尊重,也表示同意,說道:“許老前輩懸壺濟世,乃我輩榜樣,理應拜訪,我們去為他上一炷香吧。”


    鍾言又說道:“隋姑娘在何處修養,我們還要在穀內待上幾日,先去與她道個別吧。”


    林依雲也清楚隋芙歌乃是官府之人,常常要事纏身,遂不能與他們同路而行,領著他們去了隋芙歌休息之處。


    快要進門時,樓雨燭拉住了林依雲,對鍾言說道:“你去和她說吧,我們在外麵等你。”


    林依雲不依,甩開樓雨燭的手,說道:“我還想看看隋姐姐傷勢如何了呢,怎麽就不進去了。”說罷,率先走了進去,樓雨燭搖搖頭也跟了上去。


    隋芙歌所在的農舍房屋狹小,隻有大廳和一件內室,房內的擺設也極其簡單,一眼望去,毫無障礙。隋芙歌正坐在床上運功療傷好讓傷口好的快些,房內處了她再無旁人。


    樓雨燭問道:“那位吳深老哥呢?”


    隋芙歌聽到聲音立刻收功,緩緩睜開眼睛,說道:“他還有事要忙,況且我已無大礙,不用時時都有人在身邊。”


    隋芙歌麵色的確恢複了不少,經過運功調理,已經可以獨立行走了,林依雲上次見她還是十分虛弱的樣子,這次看來是蠱毒已解,高興地跑到她身邊坐下,笑道:“隋姐姐你沒事可太好了,我還想聽你給我講抓壞人的事呢。”


    隋芙歌終於不再是冷漠的表情,而是露出了一絲微笑,說道:“我倒要好好謝謝你們,萍水相逢,你們就費如此大力氣救我。”


    林依雲笑道:“隋姐姐客氣了,你抓二鬼也是為民除害,我們救你不也是救了百姓。”


    樓雨燭倒是十分不客氣,說道:“你是官差,俸祿應該很多吧,不如給我們個百八十兩白銀,就當是報答我們啦。”


    林依雲白了他一眼,說道:“隋姐姐不必聽他的,他就是這樣不正經的。”


    隋芙歌掩麵笑了一聲,看到一直沒有說話的鍾言突然想到許星芷,自己的性命就是他所救,還沒來得及好好道謝,老前輩就受了傷,隋芙歌趕緊問道:“許神醫怎麽樣了?”


    鍾言低頭不語,林依雲知道他難過,替他答道:“許老前輩逝世了。”


    隋芙歌大驚,許星芷的醫術她是清楚的,沒想到竟然有他不能治的毒,想起二鬼更是咬牙切齒,誓要將他們碎屍萬段。鍾言也說了許星芷的遺願,可隋芙歌本就是要抓捕他們,既然許星芷不許鍾言他們報仇,那這個仇讓隋芙歌來報最為合適。


    鍾言本是來與隋芙歌道別,可說了半天都沒說到這件事,樓雨燭在一旁看的幹著急,提醒鍾言道:“鍾言,你不是有話要和隋姑娘說?”


    鍾言之前一直在想如何與她說才好,可事到如今也隻好表明來意,緩緩說道:“我師父要在穀內多呆幾日,姑娘身為官府之人定然有要事在身,我怕到時候姑娘要走時找不到我們,所以先行前來道別。”


    隋芙歌楞了一下,立即說道:“不知你們要去往何處?”


    鍾言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我們要給小破樓修劍,去萬器塚。”


    隋芙歌想了一下,說道:“去萬器塚要經過樊城,我收到消息那裏有賊人作亂,城門已經被官府封鎖,外人是進不去的。”


    鍾言驚道:“啊?那怎麽辦?”


    隋芙歌說道:“不如我們一起去,剛好我也正要去樊城複命,到時候也可帶你們過去。”


    鍾言頗為歡喜,正想立即答應,被樓雨燭拉到了一旁,說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鍾言不解道:“奇怪什麽?”


    樓雨燭低聲說道:“她這兩日都與你們在一起,何況大病初好,如何受到消息?”


    鍾言想了想說道:“說不定是遇見我們之前受到的呢,況且我們多一個人上路也好互相照應。”說完,便不在理會樓雨燭,轉身對隋芙歌說道:“那我們先去迴百草穀吧,正好那裏也有不少草藥,可以讓你快些恢複。”


    忽耳國大營內,單憎正獨自一人在營帳內練功,心裏埋怨著單惡如此不小心,招了薑無海的道,不過同時也有些慶幸,死掉的不是自己。突然,一道黑影閃過,一位麵帶黑紗身著黑袍的人出現在他的麵前,用著粗獷的男聲說道:“讓你辦的事如何了?”


    單憎趕緊低頭跪地,恭敬的說道:“稟大人,許星芷已死,任務完成了。”


    黑袍怪人點點頭滿意的說道:“很好。”


    單憎笑道:“都是大人領導有方。”


    黑袍怪人哦了一聲,說道:“何來有方之說?”


    單憎又笑道:“忽耳國遲遲不肯進攻黎國,是因為姬慈尚在,隻要姬慈一死,忽耳國天主便再也壓製不住群臣的意見,隻能被迫對黎國發動戰爭。”


    黑袍怪人大笑了一聲,說道:“單單隻是這樣,那直接殺了姬慈不是更方便。”


    單憎說道:“姬吳整日陪在姬慈身邊,殺她自然不容易,一不小心刺殺不成反倒搭上了性命,可許星芷不同,他不會武功,殺了他,姬慈病不能愈,才最為保險。”


    黑袍怪人點頭道:“不錯,果然深知我意,你現在也不用待在這裏了,我有新的任務交給你。”


    單憎倏地又是一跪,說道:“願聽大人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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