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人煙稀少的村莊上,太陽漸漸西沉,天色開始愈發變得暗淡。


    刹時,最後一抹陽光驟然消失在地平線上,眺眼望去,天徹底入夜。


    “溫書言……你聽到嗎?請迴答一下……我們是警察,你現在沒事了……可以出來了……”


    遠處,唿喊聲漸絲入耳,飄進了書言的耳中,她仍保持著兩手捂住耳朵的姿勢,一直沉溺於自己的世界中,完全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


    從舊廠裏跑出來,之後就不斷地一路向前狂奔。


    她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最後竟跑進了周圍種滿杉樹的叢林中。


    驀地,腳下一個踏空,便從一個小山坡上滑進了一個凹槽處,四周野草茂密,恰好將她隱蔽了起來。


    其實這個凹槽並不算太深,如果她想要出去是完全可以爬上去的,但此時的她,已完全嚇懵,根本分不清外麵不停唿喊她名字的人,到底是來救她的?還是來捉她的?


    她仿佛像一隻驚弓之鳥,不斷地顫抖著;


    又似乎像一隻刺蝟,將自己整個完全蜷縮保護著,向周遭豎起滿身的刺;


    更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舉起兩手,捂住耳朵,嘴角處不斷嘟囔著“不是我殺的,我沒有殺人,不是我,對不起……”


    她整個人宛如一個已經失去靈識的木偶,完完全全一副癡呆模樣。


    時間不停地流逝,仿佛已經過了很久,又似乎隻在一瞬之間。


    顧景承隨同警察翻過了好幾處山頭,都沒能看見書言的蹤影,整個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原先他們最初是在牛頭村那一帶搜尋著的,可輾轉多處都沒能找到,於是,便判斷了書言應該往後山的方向走去了。


    他緊緊地攥了攥手上的一雙女人單鞋,這是剛才在舊廠房那邊帶出來的,她連鞋都沒穿,地下又是那麽多的坑坑石石。她一個女人,如此狼狽,又能走多遠呢?


    垂眸看了看手上的腕表,不禁蹙起了眉頭,已經淩晨時分,沒太多時間了。


    其實,下午的時候,他已經和黃警官商量過了,他們分成兩隊,一隊去隴縣村,一隊去牛頭村。


    射擊捉獲綁匪後,他就立刻往牛頭村的方向趕來。


    誰知道,還是來遲了一步。


    當他推門而入,廠房的廊道上倏然有一股血液的腥味不斷地向他湧來,他已記不清自己當時的反應了,隻知道腳底是冰涼的,完全漂浮的狀態,心瞬間驟停的感覺。


    他突然不敢走上前去,他怕,怕裏麵躺著的人會是溫書言。


    這種的感覺與小時候的那場車禍如此地相似重疊著。


    他記得,這是害怕的感覺。


    所幸的是,暗房裏滿地流淌的血液中沒有你。


    可是,你現在又在哪裏呢?


    晃神中,忽然想起綁匪的那句‘把她就地埋了’。


    於是,他的心愈加地不安。


    他要快點找到她。


    霎時,叢林裏不斷傳來警犬吠叫的聲音。


    顧景承忐忑地快步上前往叢林處跑去。


    不遠處,便看見黃警官一眾人也往這邊趕來。


    “顧先生,你來了。”見到顧景承,黃警官著急地開口。


    “是在這一帶嗎?”他緊繃地問著。


    “應該就是了,警犬一直在這一帶吠叫。”


    倆人互相點頭會意後,黃警官便按了按手上的對講機,吩咐著所有的人全往這邊趕來。


    “溫書言……你聽到嗎?請迴答一下……我們是警察,你現在沒事了……可以出來了……”周遭,警察來迴不斷地搜尋唿叫著。


    “溫書言,你有聽到嗎?”


    “你現在安全了,可以出來了……”


    警察的唿喊聲響徹整片叢林,如果還活著,肯定能聽到的。


    除非……


    顧景承霎時心頭一震,仿佛被腦海中那個不敢探究的念頭深深給打擊到了。


    於是,他慌神地舉起右手,對著四周猛地唿喊起來“溫書言,你在哪裏……”


    喊聲很大,幾乎是用嚎的。


    ……


    這聲音,怎麽如此熟悉!


    一直蹲在坑裏的書言驟然一怔,這不是顧景承的聲音嗎?


    驀地,她一個探身,往上麵一抓。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完全無需多想,就像發現了救命稻草似的,瘋狂往地麵上密密麻麻的小草拽去,拚了命一樣不停地往上爬,無論她向下滑落多少,她就努力向上爬迴多少。


    滿手傷痕的指尖完全嵌進了夜間濕潤的泥濘裏,汗珠慢慢地從她額間浮現,滾落。


    此時,她是狼狽的吧!


    但她又如此的堅強,猶如肆意生長在懸崖峭壁中的小草,根紮得越深,越是堅韌。


    她終於見到他了。


    他仍是穿著昨天的那件西裝外套,還是辦公室裏見到的模樣,她以為那會是他們的最後一麵了。


    幸好!


    他佇立站在不遠處的一顆杉樹底下,周圍手電筒的燈光不斷挪移閃爍著,上一秒明明已經照清他的臉了,可下一秒又忽然不見了。


    淚,霎時從眼眶中奪眶而出。


    她害怕那道即將消失的光,那樣,她就再也無法見到顧景承了。


    於是,她赤裸著雙腳,忍著疼痛,瘋狂地奔了上去。


    “嘭”一個纖瘦的倩影驟然撞進了他的懷裏,她正緊緊地抱住他。


    她沒有說話。


    而他卻已伸出一隻手,溫柔地撫摸上她的頭發“是,溫書言嗎?”


    其實,早在他感知到有人向他靠近跑來的身影,他倏然轉身之時,就已經知道了來人就是溫書言。


    他已看清楚了,是她。


    可他還是問出了口,或許,這就是害怕吧!


    他害怕著,這一刻明明是相擁在一起的,可下一刻就忽然不見了。


    就像爸爸一樣。


    懷中的女人並沒有迴答他的問題,而是不斷地抽搐發抖著。


    他的前襟,已顯然被她的淚水浸濕。


    她明明是流著淚的。


    可卻完全沒有任何哭喊的抽泣聲,甚至連哽咽也沒有。


    整個人就像啞了一般,又似乎完全失聰的狀態。


    須臾之後,她突然全身冷顫般地強烈抽搐起來,隨即環抱著他的手又快速地收緊,用一種極其沙啞的聲音,顫巍巍地囁嚅著“我好害怕……”而後,整個人便癱暈倒在了他的懷裏,驟然失去了意識。


    她的聲音很小,甚至根本聽不清。


    可,他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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