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村的廢棄舊廠裏,隻留下了兩個看守的綁匪。


    被捆綁關在暗房裏的書言,細細打量環視了一番周遭,發現了旮旯處有一個像鋼筆那般大小的螺紋釘,於是,她悄悄地挪移到側旁已經全是生鏽廢鐵的機械殘骸處,將手上的麻繩舉起放在上麵,不停地上下來迴揩拭、磨蹭著,希望能將這麻繩切斷。


    過了一會兒,麻繩倏地彈解開來。她大喜過望,而後又猶如一隻驚弓之鳥,顫抖而慌亂地伏身將腳上打了死結的麻繩焦急地拉扯、鬆解著。


    一邊解,一邊驚顫地頻頻盯向房門。


    可是,無論她如何拉扯,那麻繩上的死結根本無法解開。


    於是,她索性把腳伸到了旮旯處的一個螺紋釘上,微顫著把手伸到了腳腕,摸索著捏起腳踝上的一條麻繩,又是快速地來迴的磨蹭著。不久後,那麻繩終於給割斷了。


    書言迅速爬起,謹慎地盯著那扇門,她屏住了唿吸,輕輕踮起了腳尖走到了門前,隨即俯身側耳傾聽著。


    外麵的兩個人似乎低語囁嚅著,聲音霎時響起,又倏然消散。


    她聽不清他們談話的內容,不過慶幸的是,起碼他們暫時沒有要走進來的意思。


    定睛看了看,斜對麵的著光點上方有一個小窗口,但口麵全是鑲嵌到鋼筋水泥處的鐵鏽,根本不可能從那裏爬出去。


    現在唯一的辦法,隻能從這扇門裏逃出去了,書言心裏暗暗地想著。


    可,怎麽逃呢?


    須臾之後,外麵又傳來一陣喃喃聲,聲音太小,書言仍然聽不清。


    “你說,這老大都過去了半個小時了,不知道殺了那顧景承沒?”一個男人坐在桌椅上吃著泡麵。


    “管他呢!反正還有半個小時,等殺了裏麵那個女的,我們就離開這裏。”另一個男人蹲在一旁嗑著瓜子。


    “不過,你還別說,就這樣殺了挺可惜的,那天我抱過那女的,身材是嘎嘎的好。”他說完豎起一個大拇指,臉上全是淫穢的笑意。


    “誰說要直接殺的,當然要搞完再殺!”另一個男人忽然提高了嗓音,書言顯然已經聽到了這句話。


    “可……可是老大說。”吃著泡麵的男人忽然停下了動作,猶豫地望向蹲在一旁的男人。


    “等什麽老大說,他現在都自身難保,能不能迴來還另說。”


    “那我們是不是要……”倆人互相瞄了一眼,神情下流到了極致。


    “行!我上個廁所,你先進去。”


    “好勒。”


    說完便抄起桌麵上的鑰匙,直接往廊道的方向走去,他一路吹響起口哨,似乎心情大好的模樣。


    腳步聲的不斷靠近,伴隨著一股鎖鏈翻動的聲響,然後“咿呀”的一聲,門把打開。


    男人才剛踏腳進去。


    忽然,猛地一股重力向他後腦勺揮過去,“哐啷”極其清脆的一陣聲響,那男人便毫無意識地倒在了地麵上,鮮血從他後腦勺迅速溢出流淌開來,他頭下一灘鮮紅,刹是刺眼。


    那人倒地後,書言原本緊緊拽在手上的鐵棍倏地就丟到了旁側,她害怕地顫抖起來,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她錯愕地舉起自己抖動的雙手,神情渙散地打量了起來。


    她剛剛是殺人了嗎?這男人是死了嗎?


    而後,她全身肌肉迅猛地抽搐起來,臉上的血色疾速倒退,霎時變成一片煞白。


    但她潛意識裏那股想要活下去的意念推動著她向前。


    於是,她兩手相交握於自己的手腕處,眸光定了定,隨即幡然爬了過去。


    她知道他們每個人的身上幾乎都配有槍支,然後,哆嗦著在滿身鮮血的男人身上來迴地摸索著,終於在褲腰帶裏找到了那把槍。


    就在她準備要起身奪門逃跑時,突然一陣“嘎達嘎達”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漸絲入耳,還沒來得及站起身,另一個男人已跨了進來。


    他瞪圓著雙眼,眼眶倏然變紅,驚愕地盯著地麵上鮮血直流的男人,似乎根本不敢相信這一切。


    隨即,怒氣上升到了極點,齟齬著牙齒惡狠狠道“你這個賤女人……”


    說著,就向書言身上撲來。


    “啊……”書言一聲尖叫。


    而後,“砰——”的一聲,那男人大腿內側中槍霎時跪倒在地。


    “你這個賤女人,竟敢偷我們的槍!”他雖然是中了一槍,可說起話來仍然中氣十足。


    刹那,又猛地向書言撲來。


    “啊!不要,你不要過來!啊……”


    尖叫聲與開槍聲交錯切換著,響徹整間廠房


    “砰砰砰——”開盡最後一顆子彈。


    血從男人身上濺到了書言的臉上。


    男人應槍倒地,全身宛如槍靶,血液順著子彈裏麵的窟窿慢慢滲透出來。


    書言茫然而呆滯地掃視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她剛才不停地開槍,槍聲作響,此刻已完全耳鳴,隻聽到耳邊不斷飄來的一陣“嗡嗡嗡——”其他的什麽都聽不見。


    她似乎真的被嚇到了。


    而後,那張宛如木偶一樣精致卻毫無靈光的臉上,忽然打起了一個嗝。


    淚,倏地就流了出來。


    與臉上的鮮血交匯滑落滴到了她那件純白色的小香風套裙上。


    鮮紅與雪白。


    生與死。


    槍聲與寂靜。


    這一切好像隻不過是一場幻影,在她眼前漂浮而過,又久久不曾散去。


    “啊——”她忽然丟掉了槍支,兩手不停地敲打著後腦勺,最後又捂住了雙耳,瘋一樣地跑了出去。


    對,是瘋一樣地跑了出去。


    她瘋了!


    ……


    待顧景承連同警察一起趕到現場時,隻有兩具靜躺倒地的屍體,和拋到房內不遠處的一把手槍,完全不見書言的身影。


    他慌亂地在暗房裏流轉著雙眸,不停地翻找搜尋著。


    都不見她。


    她到底在哪裏?還活著嗎?


    心,突然無法控製地狂跳起來。


    頭,好痛。


    忽然,在一個旮旯處看到了幾條被磨損過的麻繩,上麵箔著一層暗紅,應該是幹枯已久的血液。


    他撿了起來,認真思忖著。


    這是捆綁她的麻繩嗎?而上麵毫無規則的切口,是不是說明——她逃走了?她還沒死?


    “黃警官,在廁所洗手盆邊上發現了一把手槍,裏麵還有子彈。”一名身穿警服的男人走了進來。


    “嗯,那麽就是說這男人身上中的子彈,應該是來自於地上的那把槍。”黃警官沉吟須臾,指了指不遠處已被白色粉筆畫圈標記起來的槍支。


    “這槍不會是溫小姐開的吧!”另一名刑警衝口而出,瞄了一眼在旁的顧景承。


    “嗯!現在我們也隻是初步推斷,真實情況還是要等法醫來了才能做出判斷。”


    “黃警官……”顧景承神色緊繃地往前探了探身。


    “顧先生,您放心!陳局長已經交代過了,我們會出動所有能調動的警務人員,在這一帶搜尋的,這條村等一下就會封起來。”


    “嗯。”


    有那麽一秒,顧景承整個眼眸神光開始渙散開來,而後定了定,又蹙起眉間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那把手槍。


    這槍是她開的嗎?


    如果是。


    溫書言,你又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拔出的槍?


    你當時一定很恐懼吧!


    恍惚間,突然又想起那天在辦公室裏,她問自己的問題。


    她問他,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很關心她。


    是嗎?這是關心嗎?


    從昨晚接到綁匪的電話開始,他就不停地想她。


    想著第一次見到她的模樣,想著她說話的模樣,想著她會害怕嗎?會恐懼嗎?會死嗎?


    腦海中有千萬種情緒,不斷地來迴盤旋著。


    是啊!這不是關心,那又是什麽呢?


    溫書言, 你現在到底在哪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願承安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璐並收藏願承安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