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徐大那如履薄冰的樣子,林衝也懶得衝他發火了,點點頭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件事你做的不錯,也去歇著吧。”


    徐大後麵,李文李武倒是收獲頗豐地抬著一個箱子,在林衝麵前掀開了箱蓋。


    林衝隨意瞟了一眼,卻再也坐不住了,滿臉震驚地看著這一對孿生兄弟。


    箱子雖不太大,但裏麵盛滿了製式武器,叢槍矛到弓弩,應有盡有。


    對於如今的梁山而言,人是不缺的,與少華山合並之後,山上嘍囉已過千人。但是,武器鎧甲卻很緊俏。尤其是殺傷力巨大的製式武器,更是絕無僅有。


    林衝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問道:“哪裏來的?”


    李武一臉驕傲的剛想要開口,卻被李文攔下了,小心翼翼的對林衝道:“不敢欺瞞教官,小的與兄弟兩人,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


    這本就在林衝的意料之中,絲毫不感覺到意外地點了點頭,“說吧。”


    李文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倆下山之後,先是在鬧市中玩了個障眼法,哄騙別人這兩枚銅錢有瞬移之能。我在人前露麵,讓我兄弟去郊外城隍廟事先躲了起來。我大吹大擂一番後,踩下機關,掉進事先挖好的坑裏。那些圍觀的人,便在有心人地帶領下,一窩蜂地跑去郊外。等他們見到我兄弟時,全都嚇了一跳,對這兩枚銅錢有瞬移之能,再無懷疑。當場便有人拿出一百貫來,買下了那兩枚銅錢。”


    林衝點了點頭,喜怒不顯,“繼續往下說。”


    李文摸不準林衝的想法,也隻能實話實說,“一百貫到手之後,我兄弟心滿意足,想著要拿迴山上交差。我思量之後,卻覺得有些不夠,便又攛掇著他去尋了那張文遠,找到了武庫把守,說通他將這些兵器鎧甲賣與了我們。”


    林衝問道:“私賣兵械,這是殺頭的大罪,那看守如何有這個膽子?”


    李文道:“前些日子,晁蓋大鬧鄆城縣衙,砍殺了知縣為首的數十人。時至今日,新任知縣仍未到任,小的便以此勸說那把守,將罪過全都賴在晁蓋身上即可。”


    林衝臉上,終於掛上了滿意的神情,點點頭道:“腦子不壞,隻是路有些走歪了。但整體可言,幹得還算不錯。但以後要注意,邪門歪道,能不用盡量別用,記住了嗎?”


    李文滿身冷汗,跪倒在地,“教官教誨,小的一定牢記於心。”


    林衝擺擺手道:“行了,我又不是要罰你們。這一次,你們也算是為山寨立了功,各去領十貫賞錢吧。”


    李文李武拱手謝過,轉身剛要走,又被林衝叫住了問道:“那張文遠,如今怎樣了?”


    李文迴道:“那廝一直深信不疑,他服下的是毒藥,所以到目前為止,還算忠心。”


    林衝點頭道:“話雖如此,但也要加些小心。他與我們不同,本性涼薄,最是靠不住。”


    李文拱手應道:“教官放心,小的記下了。”


    李武一直沒說話的機會,憋得難受,雖然在林衝麵前,還是忍不住道:“教官說的沒錯,他與那閻婆惜,雖隻是一夜風流,露水情緣,但看上去竟無半點傷心難過,實是令人齒冷。”


    林衝歎口氣道:“閻婆惜固然放蕩,但歸根結底也是個可憐人,她那老娘,能照拂些,就照拂些吧。”


    聽到林衝這話,李氏兄弟臉上都有些古怪,但也不敢說什麽,隻是拱手領命而去。


    李氏兄弟後麵的楊達,是十三太保裏麵,最沉默寡言的一個。瘦高個,麵色蠟黃,麵無表情,空著雙手來到林衝麵前拱了拱手,“小的空手而迴,請教官責罰。”


    林衝對他,雖談不上厭惡,但也不算喜歡,點點頭道:“理由。”


    楊達猶豫了一下,咬咬牙道:“家母生前,曾留下遺命,嚴禁小的行商賈之事。”


    林衝道:“孝道可嘉,我也沒法怪你,去歇著吧。”


    楊達後麵,賊眉鼠眼的錢六子嘿嘿笑著獻寶一般捧著一個錦盒上前。


    林衝掃了一眼,“我知你有些手段,做那梁上君子也不是不可以。但還是那句話,若做下傷天害理的事來,就算老天能饒了你,我也饒不了你!”


    錢六子擦著額頭上的冷汗,幹笑道:“教官放心,你的教誨小的片刻也不敢忘。”


    林衝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問道:“說說吧,怎麽迴事?”


    錢六子道:“小的那一文錢買了個消息,的確用了些手段,去了趟東平府。摸了這個寶貝出來,獻給教官。”


    林衝努努嘴,扈三娘起身就接了過來打開,隻看了一眼,便再也拔不出來了。


    林衝好奇道:“能讓你這般感興趣的,定然不是凡物。”


    錢六子得意洋洋道:“這是當然,此物有個名號,喚作東海夜明珠,百年難出的奇珍。也不知怎地,落到了那東平府太守程萬裏的手中,正打算要獻上東京討好童貫那個狗官。我心裏不忿,便悄悄潛入了太守府邸,略施手段,便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此物帶了出來。”


    程萬裏?


    林衝輕輕念叨著這個有些熟悉的名字,好半天才想起來,原來是雙槍將董平的死鬼老丈人。現在的話,兩個人還是上下級的關係吧?


    對於這個童貫的門人,林衝沒有什麽好印象,所以也就坦然收下了這東海夜明珠,誰讓扈三娘這個平日裏不愛紅裝愛武裝的“女漢子”都愛不釋手呢?


    錢六子走後,斷金亭裏除了林衝與扈三娘之外,就隻剩下三個人了。


    瘦小幹枯的王乾坤,儀容俊秀的李波,以及其貌不揚的鄧小三,也是林衝寄予希望最大的三個人。


    可出乎林衝的意料之外,王乾坤居然是空著手站在那裏。


    略微有些不滿地哼了一聲,林衝強壓著怒氣道:“乾坤,我需要一個解釋。”


    王乾坤看上去弱不禁風,但實際上體力耐力是十三太保中除了狗兒之外,最好的一個。但現在的他,看上去卻無比的疲憊,手扶著亭柱,微微氣喘,麵帶愧色道:“小的有負教官厚望,罪該萬死,願受教官責罰。”


    林衝更加火大了,“我懶得聽這些廢話,我不相信你與張放牛那些人一般死腦筋。別與我囉嗦,直接說重點!”


    王乾坤低下頭去,咬著牙道:“不敢欺瞞教官,小的在山下轉了一天,遵照教官的指示,以物易物,以小博大,積少成多,到日暮時分,也換迴了一車米糧。但迴山途中,路經小的舊村,實不忍心見那些鄉親啃樹扒草充饑,便將那些米糧,散給了他們。”


    林衝冷冷問道:“你不後悔?”


    王乾坤堅定而又緩慢地搖了搖頭,“能讓那些從小看著我長大的老人吃上一頓飽飯,小的情願丟了這條性命,也在所不惜!”


    林衝霍然站起身來,目光如刀,“你不怕死?”


    王乾坤深吸一口氣道:“小的怎會不怕?但若沒那些老人照看,小的也活不到今日。所以,小的又不怕死。”


    林衝定定地看著王乾坤,見他神情堅毅,不似作偽,目光也就逐漸變得柔和了起來,緩緩道:“可你想過沒有,你能救他們一餐,救得了他們一世麽?”


    王乾坤滿臉痛苦地搖了搖頭,“杯水車薪,可已盡了我的全力。”


    林衝想了想道:“這個村子,距離梁山多遠?”


    王乾坤道:“二十多裏。”


    林衝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過些日子,我與你指一條路,若無意外,當能供應得起他們的溫飽。”


    王乾坤感激道:“我先替合村上下七百餘口,謝過教官的再造之恩!”


    林衝不耐煩地甩了甩手,“少拍馬屁,滾吧。”


    接下來,林衝又將目光放到滿載而歸的李波身上。


    李波身高八尺,年僅二十歲出頭,麵白短須,英武俊朗,目若朗星,稱得上是人中龍鳳。


    李波的身後,堆放著小山一般的米糧,粗略看去,少說也有個上萬斤。


    林衝問他道:“王乾坤辛苦了整整一天,累得半死,不過隻換迴了一車米糧,四五百斤。你又如何能在這麽短時間內,弄迴這麽多糧食來?”


    李波拱手笑道:“王大哥幾乎走遍了鄆城縣,換了無數人,自然累得不行。小的卻是不同,隻是尋了一個人去換。”


    “哦?”


    林衝感興趣道:“那人是誰?”


    李波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迴道:“不是別人,正是小的家父。”


    林衝更加感興趣了,“這麽說來,你的家境不菲,又如何會上山落草?”


    李波無語道:“是誰規定,隻有苦出身才能做山賊的?教官,你這說法,請恕小的不敢苟同。”


    林衝瞪了他一眼,嗬斥道:“說人話!”


    李波縮了縮脖子,小聲道:“小的自小,便愛舞槍弄棒,打熬身體。不愛讀書,家母又舍不得我下地,想要叢軍,又沒那個門路,到最後就隻能上山了。”


    林衝訝然道:“那你雙親,如何肯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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