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動地而來,朱仝立即顧不上周通了,挺刀擋在宋江身前,滿臉警惕地望著塵煙起處。


    晁蓋也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引著十來個莊客,各持器械,擺開了陣勢,做好了廝殺的準備。


    “是李忠!”


    周通跳著腳喊了一聲,大步迎上前去,“哥哥,你可算來了!”


    李忠勒住馬,手舞長槍,煞是威風,大聲喝道:“兄弟莫慌,哥哥來救你了!”


    周通連忙解釋道:“哥哥,快些下馬,來拜見公明哥哥!”


    李忠心裏暗道糟糕,周通這軟骨頭,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地投降了。也幸虧他早有準備,故作聽不見道:“兄弟莫急,看哥哥來救你!”


    說著話,不給周通再開口的機會,李忠就已經是躍馬上前,手中長槍,直取宋江而來。


    晁蓋一挑眉毛,悶哼一聲,拖著樸刀,步下來戰李忠。


    塵土中,兩人交上了手。槍去刀來,片刻功夫,已過了數個迴合。


    李忠的武藝,雖然稀鬆平常,但勝在馬上優勢,因此一時間,晁蓋竟奈何不了他。但李忠,雖借了坐騎之勢,但想要勝了晁蓋,卻也是沒可能。


    燕順看了一會,眯著眼睛對王英道:“李忠倒沒說謊,這人本領的確不俗。以步對騎,竟還占了上風,不容小覷。”


    王英滿臉不屑道:“看我去擒了他!”


    十個迴合之後,李忠漸覺得吃力起來,但就在這個時候,王英拍馬趕到,與李忠兩個,合鬥晁蓋。


    若論單打獨鬥,無論哪一個,都絕不是晁蓋的對手。可是如今晁蓋,卻是以一敵四的局麵。人在馬上,居高臨下,本就占了很大的優勢,如今優勢兩個人聯手,更是逼的晁蓋險象環生。


    朱仝見狀,啐了一口,怒罵一句“無恥下流”,牽過來周通的馬,飛身上去,挺刀上前去幫晁蓋。


    燕順見狀,也不肯閑著,拍馬舞刀,來戰朱仝。


    朱仝是馬軍都頭,馬上功夫自然遠比一般人要好得多。燕順販馬出身,騎術也是不俗。兩個人,兩匹馬,兩把刀,糾纏廝殺在一起,你來我往,各展神通,眨眼間便已交手了五六個迴合。


    朱仝心憂晁蓋安危,恨不得一刀就將燕順砍於馬下,可卻也不得不耐下心來與燕順周旋。他心裏有數,燕順的身手與他不相上下,丁點疏忽,就可能為敵所趁,到那時候不但救不了晁蓋,更會搭上自己的性命。


    李忠與王英,兩個人都是使槍的。騎在馬上,更是將“一寸長,一寸強”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漸漸的,晁蓋就有些抵擋不住了,順身上下,已多出了不少血口子。他手裏隻有一把刀,卻要麵對兩杆槍的威脅,左右格擋之下,難免就會露出破綻。


    朱仝餘光掃到晁蓋的狼狽樣子,心急如焚,目呲欲裂,忍不住就爆喝一聲,“狗賊,休要傷我晁蓋哥哥!”


    分神之下,手上難免就慢了一些,露出了一個足以致命的破綻來,可是朱仝已顧不上了,完全用上了同歸於盡的殺法,不管不顧,刀刀直奔燕順的要害而去。


    似乎是被朱仝的瘋狂嚇到了,燕順非但沒有抓住那明顯的破綻,更是忘記了反擊一般,隻顧得上拚命格擋,左右躲閃,而再沒了之前的勇猛剛硬。


    “好漢且住!”


    燕順勒住了馬,不再向前,而是開口問道:“剛才你喊的話,敢再說一遍嗎?”


    朱仝冷哼一聲,“要戰便戰,哪來那麽多廢話!爺爺沒功夫與你囉嗦!”


    燕順卻是扭頭爆喝一聲,“王英兄弟,李寨主,先停一停!”


    王英打得正過癮呢,聽到燕順的命令,本能地收迴槍來,滿臉不解地望了過去。


    李忠雖有些不甘心,可讓他一個人與晁蓋廝殺,心裏多少有些沒底,隻能也是勒住了馬,滿臉警惕地看著渾身浴血的晁蓋。


    燕順這才又看向朱仝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嗎?”


    朱仝畢竟是個武人,腦子轉的慢了一些。宋江卻已迴過味來,急忙上前兩步高聲喊道:“小可鄆城宋江,這一位乃是托塔天王晁蓋,敢問幾位好漢尊姓大名!”


    燕順與王英對視一眼,齊齊下馬,扔了刀槍,飛奔到晁蓋麵前,“撲通”跪倒在地磕頭不止。


    晁蓋因為失血過多,這會兒已經有些虛脫了。暈暈乎乎地看著眼前這一切,似乎感覺到危險已經解除了。心裏一鬆,兩條腿便不聽使喚了,軟倒在地直接昏死了過去。


    宋江急走上前,扶起了燕,王二人,“兩位好漢,這是何故?”


    燕順滿臉愧色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竟衝撞冒犯了兩位英雄,是在該死!”


    吳用粗通些醫術,拿起晁蓋的手腕試了試,對宋江點點頭道:“應無大礙,隻是力竭傷了元氣,養傷些時日便應無無事了。”


    宋江長出一口氣,“無事就好,無事就好。”


    王英猛地閃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滿臉悔恨道:“若早知道是兩位哥哥,小的們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是萬萬不敢伸爪子的。晁天王無事還好,若他有個三長兩短,小的也沒臉再活下去了。”


    宋江拉住王英的手,笑吟吟道:“不知者不怪,這位賢弟,莫要再自責了。看三位好漢本領不凡,定也不是無名之輩,敢問三位,如何稱唿?”


    燕順拱手道:“小的燕順,萊州人氏,早年來往販賣牛馬,後因折了本錢,無臉迴鄉,便糾集了一夥人上了清風山落草。這一位是我的兄弟,兩淮人氏,姓王名英,綽號矮腳虎,趕車的出身,說出來也不怕哥哥笑話,這廝天生就是個色胚賊骨頭,見到漂亮娘們兒就走不動路,後也因見色起意吃了官司,被關進了死牢裏。可這廝仗著自己身材短小,竟從大牢裏逃了出來,上清風山入了夥。”


    宋江拱手笑道:“原來是燕大王,王大王,在下早有耳聞,隻因福薄,今日才相見。”


    燕順憨笑道:“哥哥麵前,哪敢稱什麽大王?哥哥若瞧得起小的,稱唿一聲兄弟,便已給了俺們天下的麵子!”


    周通拖著滿臉尷尬的李忠走了過來,對宋江道:“哥哥,這一位,便是我的大哥,桃花山的寨主打虎將李忠。隻因那帶話迴去的嘍囉說的不清不楚,哥哥這才去求了清風山的好漢,引來了這一場誤會。”


    宋江擺擺手道:“既是誤會,說開了就好。眾位兄弟,時辰已不早了,想必肚中都餓了吧?若不嫌我這裏吃食粗陋,便請進屋去痛飲一番如何?”


    燕順哈哈笑道:“歡喜還來不及,怎會嫌棄?今夜定要不醉不歸!”


    王英附和道:“說的正是,能知道及時雨宋江哥哥的酒,以後不管走到哪裏,也能吹噓一番了。”


    劉太公戰戰兢兢地站在一邊,兩條小腿肚子抖個不停。他活了這麽大歲數,自然是個有眼力的,哪裏看不出來,眼前這幾個人,都不是什麽良善人,十有八九都是和周通一般的山賊。


    有心想要質問宋江兩句,可實在不敢開口,生怕宋江一個不願意了,哪怕隻是輕輕皺下眉頭,看那些山賊在宋江麵前的殷勤樣,就指定饒不了自己。


    一邊暗罵自己有眼無珠,引狼入室,一邊卻又要去張羅酒菜,劉太公心裏那個苦啊,就好像吃了黃連一般,再苦再不好受,也說不出來。


    宋江左手挽著燕順,右手拉著王英,請兩人在上位坐了,又招唿李忠與周通道:“兩位賢弟也快請坐,今日群雄齊聚,不分主次,大家夥兒平起平坐,隻圖個熱鬧開心。”


    李忠強擠出一絲笑容,隨便撿個座位坐了。周通猶豫了一下,卻並沒有坐他身邊,而是去朱仝下首坐了。


    燕順笑著問宋江道:“聽人說起過,哥哥是鄆城縣的押司,怎麽到了青州地麵上來了?是有公務在身麽?”


    宋江臉上一僵,歎口氣道:“此事一言難盡,不提也罷。”


    王英立即跳腳道:“難不成,是有不長眼的冒犯了哥哥不成?”


    宋江隻是苦笑,不肯開口。


    吳用撚須也是歎了口氣,緩緩道出了緣由,叢宋江被人誣陷,吃了官司,一直說到了朱仝劫獄,晁蓋大鬧縣衙。說到最後,吳用已是滿臉的悲苦,長歎一口氣道:“晁天王本和那梁山泊的林衝有幾分交情,本打算著帶我們大夥兒去梁山入夥,卻沒想到被林衝那廝攔在了山下,不肯接納。沒辦法,我們隻能亡命天涯,流落至此。”


    “什麽?那林衝也忒不是東西了!”


    燕順拍案罵道:“以前倒也聽說過他的名字,據說是個了不起的好漢。卻沒想到,卻和王倫那廝一般的小氣卑劣!”


    王英也是高聲附和道:“想林衝那廝,之前不過隻是東京一個禁軍一個小小的槍棒教頭,論才論德如何能比上晁天王與公明哥哥?不消說,那廝定然是怕公明哥哥奪了他的寨主之位,因此才不顧江湖規矩,這般嫉賢妒能的小人,我呸!”


    看著燕順與王英兩人那一臉義憤填膺的樣子,宋江感動地站起身來拱手道:“聽了兩位賢弟這番話,我心中便是有再多委屈,此時也隻剩下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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