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英豪的視野當中,一位穿著藕色衣裙的女子漫步而出,神色淡然但是卻不會讓人感到絲毫的傲慢,似乎是她本就應該如此淡漠地平視著這世間的一切,輕移蓮步,並未落地,空氣中濃鬱的靈氣匯聚,化為了一朵朵蓮花托在腳下,腳步踏過,這朵朵靈氣蓮花散去。


    紅塵婆娑,步步生蓮。


    俞英豪隻是微一恍惚,那道身影就已經倏忽間消失在眼前,再迴頭看去,酒樓旗幟招展,下方美人安坐,侍女捧劍在左,少年雙臂抱在腦後,滿臉懶散之意護在右側,而那位少女則隻是淡然安坐,素手纖長,輕輕烹茶,一舉一動莫不貼合自然,與人一種舒適的美感,隻是背影都讓人感覺到了心靈安寧,似乎隻願終此一生,看著這道背影也已經足矣。


    美人從來隻是在骨,不在皮相,白發戴花君也莫笑,歲月從不敗美人。


    嘩啦~


    俞英豪眸子裏閃過一抹迷醉,就在此時傳來一聲輕響,卻宛如震雷一般在耳邊響起,令他的身子猛地一顫,瞳孔驟然收縮,隨即額頭便是滲出了細密的冷汗,剛剛自己那種恨不得拋棄身上的任務和秘密,隻是追隨在少女身後那種念頭,此時想來令他心中滿是恐懼,連忙收斂心神,再不敢去看那少女,目光搖曳著尋找剛剛那道聲音傳來的方向,卻發現周圍那些食客都還在呆呆看著那位少女的背影,隻是那一直懶散趴在桌子上的老掌櫃抬起了頭,看他一眼,雞皮一樣的手掌輕輕扒拉了一下手上的算盤,發出了嘩啦一聲輕響。


    嘴角一咧,露出了一口黃板牙。


    “小家夥,不錯。”


    “是不錯。”


    一聲帶著酒意的含糊聲音從一旁傳來,那聲音近到幾乎是從背後響起,令俞英豪的後背起了一層白毛汗,僵硬地迴頭看去,隻看到一位衣著邋遢但是身材極為高大的老者懶散靠在了桌子上,一手拎著一股精巧的黑色酒壇,就在他迴頭看去的時候還拎起來朝著嘴裏麵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看上去就像是尋常的醉酒老人一樣,但是令俞英豪心中恐懼的卻是剛剛這裏根本就空無一人!


    他是什麽時候來的?


    心中這樣想著,一隻手掌已經托在了他的肩膀之上,一身修為似乎完全凝滯,不由自主地就這樣坐了下去,一支手臂極為親熱地攀在了他的肩膀上,不等他反抗,一股酒氣就兇猛地襲來,老者帶有些含糊的笑聲響起:


    “來來來,小家夥坐好咯,這裏可是有一場好戲來看啊!”


    “好戲?”


    俞英豪的神色微微一滯,一旁那老者便仰脖猛地灌下一口酒液,大笑道:“絕對的好戲!那股子淩厲強悍的氣勢,就算是隔了百裏都能看得清楚!”


    “呶,來了!”


    踏!


    腳步踏在青石地板之上,不知何時外界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鞋底踩在泛起了一層水光的青石板上,聲音沉靜細微,遠遠蕩開,小鎮中的居民加快了腳步朝著家中走去,人流之中,唯有楚烈一人逆勢獨行,右手五指隨意張開,淡金色的煉金陣流光閃過,細碎的光屑散去,一柄青色的雨傘出現在手中,手掌一抖,青傘撐開。


    雨勢漸急,如煙似霧將這座千年古鎮籠罩其中,街道之上隻剩下了楚烈一人獨行,長生劍袍淩厲而尊貴,腳步沉靜,不急不緩,左手持著這柄青傘,細密的雨點打在傘麵之上,淅淅瀝瀝,綿密地如同情人在耳邊輕柔低語,右手負在身後,斜扣著一柄連鞘長劍,在這雨水之中,劍袍衣擺輕動,即便是漠然如楚烈也多出了幾分灑然的姿態。


    不需要指路。


    感知之中那道衝天而起的氣機便是敵手所在之處,一步一步,宛如俊雅的書生乘著詩興雨中踱步,腳步聲在古鎮之中迴響著,莫名寧靜,但是寧靜之中卻又有種極為令人壓抑的氣息,走過的地方,除去雨聲之後再無半點聲響,寂靜與雨聲完美地糅合,但是那種氣勢卻令俞英豪心中越發煩躁恐懼。


    而在身前,那清寒的少女依舊不緊不慢地素手烹茶,神態安然,宛如一朵素雅的青蓮徐徐綻放,莫名有一種時光流逝卻不知的錯覺,步過了春光,醉老於此,不知人間已荒,但是轉瞬卻依舊是這少女於雨中烹茶,一盞茶,似乎飲盡了這世間風月。


    安雅,壓抑。


    兩股截然相反卻同樣強烈到了足以影響方圓天地的氣勢映入了俞英豪的目中,令他的臉色越發蒼白,雙目滿滿都是震撼之色,這是他第一次在同輩人身上看到這種絲毫不遜色於上一代強者的氣魄,心神為之失守,但是就在此時,一隻手掌重重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令他的雙目之中渾濁一清,老者帶著酒意的調侃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喲喲喲,小家夥,這還沒有開打呢,怎麽就這個樣子了?”


    “武侯‘謀定天下’的心性,怎麽到你這兒什麽都沒剩下了?嗯?小侯爺?”


    “你……?!”


    俞英豪麵色一變,身子一動就想要掙紮起來,但是那隻手掌卻如同一座大山一樣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讓他動彈不得,老者的聲音變得細微,隻是在他的耳邊響起:


    “能夠把你爹安排的護衛甩了個幹幹淨淨,足以見你的機謀權變,可惜,老狐,呸呸呸,那什麽,薑還是老的辣,你的行為也不過在你爹的計算當中,無論是你遁入六扇門,還是接取了這個抓捕任務,甚至是這隻‘越澗虎’的行蹤,也都是被你爹隨意引導的,為的便是讓你出現在了百花崽兒身邊。”


    “似小百花這樣的身份,身邊會可能少任何東西,但是絕對不會缺爭鬥。”


    “你一向不喜學武,修為不高隻靠謀略借勢在禁城揚威,心性不定,你爹便是要打擊你一番,磨一磨性子。”


    老者的聲音一頓,隨即就變得鄭重,“莫要小覷了天下英雄!”


    “這……晚輩明了了……”


    俞英豪苦笑一聲,臉上浮現出一抹挫敗之色,但是就在此時,那老者又灌了一口酒,呲牙笑道:“不必難受,想你老爹年輕的時候,被他算計的人運氣最好的也是輸到當底褲的程度,大部分都直挺挺地躺棺材裏頭去了,你該高興,哈哈,而且,那個年輕人,當年的出身可是你六扇門!”


    俞英豪神色一變,抬眸看向了那年輕人,沉靜的腳步聲已停下,楚烈隨手一震,青傘化為流光消失不見,雨落如織,卻沒有一滴能入三尺之內,盡數被灼熱的無形氣焰所焚燒,清秀冷硬的模樣映入俞英豪眼中,令他的雙瞳驟然一縮,心中駭然低語。


    是他!


    那麽……那件事情或許可以倚仗一二。


    而在他心中低語的時候,楚烈右手手腕翻轉,長劍橫於前,拇指隻微微一挑,伴隨著清越低吟,劍鞘緩緩滑落,露出了寸寸銀亮的劍鋒,聲音漠然,早已經不複之前的灑然,便如同是掌中出鞘利劍一般,帶著刺痛眼眸的淩厲。


    “弈劍聽雨閣,楚烈。”


    對麵的少女手下的動作也隨之而停,素手輕懸,茶湯澄紅透亮,幽香如蘭,看楚烈一眼,款款起身,手掌隻是一拂,盛滿了茶水的白玉茶盞就朝著楚烈飛去,如同一柄驟然刺出的長劍,隱於無月的夜色,殺機凜然,但是那聲音卻清脆安然,形成了極強的對比。


    “且飲茶。”


    楚烈神色不變,右手持劍隨意橫掃,青色的劍氣無聲浮空,一點那茶盞,茶盞沒有變化,卻有一道茶湯躍出,引入喉中,而那白玉茶盞也旋轉著以更快的速度逆向而歸,如同一柄重劍橫斬,氣魄雄渾,破空之聲令俞英豪頭皮一麻,而在此時,錚然之音陡然炸響,一抹銀亮的劍光如同雷霆般閃現,那精美的茶盞眨眼間便被從中間剖開,清亮的茶湯散落劍鋒,溫染出幾分淩冽之意。


    嗡嗡嗡!


    就當那茶湯即將散落之時,長劍陡然輕吟,糾纏的氣勁如青絲纏繞將那茶湯裹挾,劍鋒微傾,溫熱的茶水順著劍脊滑下,刃如月微寒,但是持劍的少女似乎比明月更為令人矚目。


    單足點地,身形慵懶後仰,隻秀口微微一張,清澈的茶湯便沒有一絲散落,盡皆被少女所飲,白皙的麵容之上逐漸泛起了點點粉紅,一雙眸子裏更是如同寶石般閃爍著熠熠光輝。


    飲罷一揮手,錚然輕吟徹響,白皙的右手輕叩長劍,負於身後,黑發如瀑,鬆鬆挽在左肩之上,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女迎著楚烈微微一笑,卻已經明豔不可方物。


    “百花穀,南宮夜。”


    “請指教。”


    嘩啦!


    雨勢漸急,煙雨朦朧之中,一道霸烈一道清寒的劍光幾乎是在同時暴起,逆勢而斬,劍鋒交擊,一息沉寂之後,直欲刺破蒼穹一般的長劍嘶鳴之音暴起,俞英豪腰間配劍在他駭然之中嘶鳴著躍出劍鞘,轟然巨響之中,楚烈與南宮夜為中心,雨霧飛射,橫掃左右,方圓百米之間宛如歸於清朗,沒有一絲雨水,而在百米之外,雨落如瀑,天道自然因為一劍而變,令俞英豪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種修為……果然,人體大藥!


    等同於尋常宗門長老!


    楚烈與南宮夜眼中都有明亮的光芒亮起,下一刻,兩道劍光唿嘯而起,陰陽之氣浮現,有人持劍橫肅八方;百花亂墜,彩蝶紛飛,長劍破空之下,似乎有人擊掌清唱,婉轉之中,殺機暗藏。


    趴在了木桌之上的老掌櫃不知何時抬起了眼眸,看著天空之中縱橫交錯的兩道劍光,臉龐之上再沒有之前的猥瑣和懶散,隻有如同山岩一樣的堅硬,眼眸動了動,低聲呢喃。


    “後生可畏……”


    “楚烈,楚清烈……一日奔襲萬裏,敗盡滿山弟子,弈劍聽雨閣上溯三百年來最出色的傳人。”


    “你這一柄絕世神劍,終於也要入世了嗎?”


    ps:今天的第一更,局麵應該算是鋪展開些了,嘿嘿,大家應該看出來了吧。


    然後用了新的寫法,慢慢看應該更舒服些,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歡,不喜歡我就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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