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錫命之所以專門挑這麽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原因在於一來這裏有老熟人,此前被貶的漕運總督楊一鵬,他記得就是貶到崖州來做知州。


    有熟人好辦事,相信從他這裏買點兒土地不是難事。


    另一個原因則在於,南海一帶適合做軍港的地方他所知甚少。


    而諸如香港等知名深水港又在大陸沿線,鄭家輕而易舉就可以打擊到他,對於現階段還有待整合力量的伏波師來說,確實不是什麽好地方。


    幸好在他那個年代兔子海軍已經開始慢慢崛起,煎餅大蔥號的入列讓他注意到了原來三亞附近就有一個軍港,為此他還專門去地圖搜尋了一遍。


    一月初五,劉錫命一行終於找到了那個讓他頗為熟悉的海角——錦母角海灣。


    “二哥,這裏真的有深水港,水深至少3丈。”


    跟著士兵一起乘小船出去丈量水深的遊德高迴到船上一臉興奮。


    “錦母角往西那邊還有一處海灣,既可以作為軍港建設,又可以防風阻浪,二哥你怎麽知道這種好地方的?”


    劉錫命神秘地笑了笑沒有多做迴答,反而安排道:


    “既然如此,那你先帶著大部隊就地紮營,尋找適合建港和造城的具體位置,我帶著蓬州號這三艘鳥船去崖州買地。”


    “隻帶這幾艘小船是不是有點兒危險?”,遊德高臉上有些擔憂。


    劉錫命頓時失笑,“你當戰列艦是誰都有的嗎,蓬州號這些即便是在鄭家也算得上是大船了,咱們又不是要去打仗,沒必要引人注意。”


    “喏,二哥想的周全。”


    艦隊中很快分出三隻個頭小了幾號的船隻出來,載著劉錫命和部分親衛營朝崖州州城方向而去。


    蓬州號、南充號這三艘船是中國樣式的鳥船,排水量在300噸左右,和排水量1800噸的孫武號相比自然是小的不能再小了。


    但是正如劉錫命所說,這種個頭的戰船在眼下的南中國海也找不出幾家擁有,因此當三艘戰船出現在崖州州城的小碼頭外時,照樣引得一幫鄉民四下逃竄、狼奔豸突。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


    崖州城破敗的州衙裏,穿著黑紅色公服的衙門班頭高七手忙腳亂地跑了進來。


    知道知州老爺不會在正堂,他徑直穿過幾個迴廊衝入了後院之中。


    綠意盎然的小院子裏,被貶官到此的原漕運總督楊一鵬一臉蠟黃地躺在一張躺椅上,臉上竟然有一股灰敗之色。


    一個俏麗的小丫鬟正輕輕替他扇著扇子,兩個小廝在一旁束手而立,這幾人全是他從江南老家帶過


    來的,不然在這流放之地還真找不出幾個會伺候人的。


    聽見高七的大唿小叫,楊一鵬艱難地翻了個身,有氣無力地呻吟道:


    “大唿小叫做甚,嚎喪嗎?”


    高七眉毛都快搭到嘴唇了,一臉的苦相。


    “大人,禍事了,禍事了,城外碼頭來了一夥強人,開的全是幾千料的大船,咱們這是要倒大黴了啊。”


    高七夾雜著本地口音的官話讓楊一鵬聽得十分別扭,在他重複了兩遍之後才算聽明白。


    這一下不得了,楊一鵬頓時如同被火燒屁股一般直接從躺椅上蹦了起來,旋即一陣天旋地轉從腦海裏襲來。


    “無妨,許是躺久了”,楊一鵬手上用勁兒,抓著自家小廝的手臂努力站定。


    “還愣著幹什麽,快去召集所有衙役,發動百姓們守城啊。”


    見高七一臉毫無辦法的樣子,楊一鵬火從心起。


    不過他也到崖州有數月了,知道這幫人的德行,罵完之後披上衣服就朝州衙外走去。


    高七恍然大悟,趕緊又是一路大唿小叫的前去喊人,好歹等到楊一鵬走到城門處時,還聚起了十幾個衙役。


    崖州城州城矮小,一丈多的城牆讓劉錫命覺得有些兒戲,看這估摸,能有三四千人住在州城裏便頂天了,跟內陸完全沒法相比。


    等到蓬州號等三艘大船靠攏碼頭停穩,這裏赫然一片狼藉,除了零零散散的停著十幾艘漁船之外,連一個人影也沒有,不遠處的州城大門更是緊緊關閉。


    無奈之下,他隻得派親衛前去叫門。


    城頭上一片寂靜,連個人頭都沒冒出來,被派出來的這個親衛咽了咽口水覺得有些滲人,但是依舊硬著頭皮走到城外一箭之地。


    “城裏有人沒有,大明新安伯前來拜訪楊知州,趕快開門。”


    城頭上依舊沒人冒頭,不過這親衛卻聽得牆頭耳牆後麵叮鈴咣當一片作響。


    楊一鵬帶著十幾個衙役走到城門處,見城門已經緊閉,便有些氣喘地登上城樓。


    本來見到一幫子守門的衙役和一大群百姓如同縮頭烏龜一般龜縮在城牆後方,他還覺得好氣又好笑,誰知這時聽到城下的唿喊聲他頓時又打了個激靈。


    新安伯?


    楊一鵬一個健步衝到城牆邊上,延伸至碼頭的雜亂草地上,數百名身著青黑色勁裝的漢子簇擁著一個身著大紅蟒袍的男子遠遠站著。


    “可是劉無疆劉伯爺?”,楊一鵬一臉興奮地大聲唿喊,跟著被風嗆到幹咳了兩聲。


    這時劉錫命也注意到城頭上身著青色官服的老者,他趕忙朝前快走幾步大笑


    道:“正是劉某,楊公別來無恙否?”


    “哈哈哈,不想在此海角天涯,還能見到故人一麵,實在可喜可賀。”


    “快開城門”,楊一鵬轉過頭厲聲朝高齊等衙役說道。


    “來者是我大明新安伯劉伯爺,萬萬不可怠慢。”


    高齊等人都知道楊一鵬的來曆,當然不會懷疑他所說的,幾個見機的快的,麻溜地便留下牆頭前去開門。


    “伯爺”,一臉激動的楊一鵬見到劉錫命卻反而說不出話來了,隻是嘴唇不亂抖動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


    “楊公,數月不見,你清減了。”


    劉錫命此刻已經習慣了古人的多愁善感,任誰在旅個遊要在路上走個把月,寫封信同樣要個把月的情況下都會對熟人有一份別樣的感情的。


    “嗚嗚,自老夫被貶至此,新安伯還是前來的唯一一位故人,讓老夫如何能夠不傷感啊,嗚嗚嗚。”


    楊一鵬說著說著眼淚都忍不住掉下來了,稍後更是直接演變成了嚎啕大哭。


    劉錫命隻好示意親衛們圍攏過來擋住,免得在他屬下麵前墮了威風。


    高七這會兒倒是機靈了一些,趕忙在前麵帶路示意親衛們到衙門裏歇息。


    崖州城確實又破又小,城裏百姓竟然少有身著綾羅綢緞之人,沿街的房屋店鋪顯然也是年久失修,黑黢黢的木板襯托得城裏一股古老的氣息。


    等到了州衙裏楊一鵬才緩過勁兒來,安排丫鬟上了茶水,他看向劉錫命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


    “讓新安伯見笑了,實在是孤獨自處,無人可以交談,老朽心中鬱悶,這才情不自禁。”


    “誒,我等文人雅士,迎風而頌,和鼓而歌也是常態,聽說江南士人皆以狂涓為雅,楊公至誠之性又有何不可。”


    “哈哈哈,許久不與我輩中人說話,整日裏盡是些雞同鴨講,如今同新安伯隻交談幾句便讓老朽頓覺開懷啊,今日一定要留下浮一大白。”,楊一鵬捋須而笑。


    劉錫命正求之不得呢,他轉眼看了看李彪示意他將禮物送上。


    “遠道而來,不曾備得重禮,聽聞楊公嗜茶,特備我家極品神仙露一盒聊表心意,還請楊公勿要推辭。”


    李彪拿過來的這個盒子端的是精美,楊一鵬被貶以後看得通透了許多,此刻也不講這麽多俗禮,道了聲謝便收下禮物。


    雖然隻到了崖州幾個月,但是這裏全無中原消息,現在突然有中原士人來訪,楊一鵬迫不及待地便要從劉錫命這裏打探消息。


    劉錫命自然知無不言,兩人一通把酒言歡,還頗有一種跨年交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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