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今天接二連三地撞到喜慶事?

    起床上班還沒走到弄堂口,就遇上了張大媽的兒子娶媳婦,張大媽高興得逢人就發喜糖,我也不例外,隻是“一不小心”、“路過”,就沾光白得了兩包。

    進了公司剛忙完,正想趁機偷個懶,眼角就瞄到到才進門口的梁先生拎著一大包東西徑直向我走來。

    “不會吧,又有活?”我的心禁不住開始打鼓。

    可站到麵前的梁先生的麵部表情卻讓我頗感意外,一反常態的笑臉完全替代了他平常所謂的“撲克臉”。“黑麵神”轉眼成了“笑麵虎”。 “陰謀”、“笑裏藏刀”,是我現在唯一想得到的字眼。

    “笑麵虎”開始行動了,將手伸進了尼龍袋。

    他想幹嘛?平常就丈著自己資深格老作威作福常對我唿來喝去,我也認了,今兒個不是玩膩了,想給我來點新鮮的吧?都年紀一大把了,還盡想著摧殘祖國花朵,缺不缺德啊?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又使我有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卑鄙”感。想想這能怪我嗎?要不是他平常對我的所作所為,我至於嗎?

    隻見他掏出了兩個硬紙盒塞到了我手中,用一副沉浸在無比喜悅中的表情告訴我,他女兒結婚了。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乍一聽,我第一個反應就是:不會就嫁給張大媽的兒子了吧?幾天之後,我才知道自個錯了。

    真是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原以為會就此終結,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還在後頭……

    下班迴家,剛進門,身後就傳來了敲門聲。

    累壞了,本想上床先躺會,緩解緩解,可老不遂人願,我極不情願地轉身開門。

    門一開,就聽到隔壁的沈大媽衝著我直嚷嚷。不會是他兒子今天也結婚吧?不對啊,去年剛請我吃過喜糖,不至於離了又結?雖說現在這社會什麽都講究效率,也忒快了點吧。

    細細一聽才知道是媳婦為她們家添了一雙大胖孫子。

    幸好不是結婚!我的一顆心這才落了地。可轉念一想這管我啥事,不成了“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一個遊神,我的眼前就隻留下了沈大媽上下翻飛的嘴唇、到處亂噴的唾沫、不停舞動的雙手,這模樣才真叫喜慶!

    話到中途,我手中多了包重重的紅雞蛋,“重”得足以媲美沈大媽此時的心情。不曾給我進屋放放的點滴時間,沈大媽又開始對著我誇起了她那雙孫子的可愛勁。

    現在我終於心裏有底了,沈大媽送我“那麽”、“大袋”的紅雞蛋是“存心”——意思是怕自個說著高興了,讓我挨餓,實在是“設想周到”。

    “好不容易”在一聲聲有空來看我們家看看我倆孫子的盛情邀約下,送走了“戀戀不舍”、“意猶未盡”的沈大媽,才使得我“僵硬”的雙手、“疲憊”的雙耳從“酷刑”中被解救出來。

    今天到底是什麽百年難得一見的黃道吉日?再不考慮這個事情,倒顯得我有問題了。

    快步走到床頭,拿起日曆本再三端詳:二零零陸年五月二十三日,星期二,農曆四月二十六,沒什麽特別。可怪就怪在全世界的人幾乎都趕在同一天的今天結婚、生子了。我沒死命地擠著去湊熱鬧,好像對不起全世界似的。

    我使勁搖了搖頭,都為自個想法感到無稽了。可“結婚”、“生子”四個字依然牢牢地殘留在我腦海,一不小心,就溢出了嘴唇,可是聽起來的感覺卻是那麽的遙不可及。

    不願再想,也不願浪費,我用去了殼的紅雞蛋做成鹵蛋,算是晚餐的佳肴。接受了一頓“疲勞”轟炸,至少不用出去買菜了,想想也值。

    不知道是白天的刺激太大,還是吃撐了紅雞蛋,在夢中我也結婚了,也生子了。而我的婆婆也和張大媽、沈大媽一樣:結婚時高興得站在門口逢人就發喜糖,生子時興奮得拎著滿藍的紅雞蛋走街竄巷、到處奔走相告,真恨不得拖著輛火車來個世界大環遊。幹嘛不坐飛機,那快多了。可問題是往哪擱雞蛋啊?

    而我自己呢?一字記曰:“笑”,咧開了嘴、使勁地笑、拚命的笑、一個勁的笑,嘴角都抽了幾迴筋了,還是控製不住的笑。就像是古裝戲中被點了笑穴,非得活活笑上一兩個時辰,才消停得了。

    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直覺得嘴角陣陣發酸,重重地用指背拍了拍雙頰,不過才三五下,就被迫停了手。要是再繼續往下拍,明兒一早肯定所有的人都認為我昨晚跟人比賽抽嘴巴子了呢。這誤會能有嗎?我可還是個清清白白、雲英未嫁的黃花閨女呢。

    翻了個身,就像倒置過後的沙漏,夢裏的點點滴滴,它又原原本本的迴來了。不迴來還好,一迴來就問題連連了。怎麽從頭到尾都隻有我跟婆婆,沒個男人?就我一人能結婚?能生孩子嗎?就算是科技發達,趕潮流,來個人工受孕,也不至於憑空掉下來個婆婆。說起婆婆,那張臉再熟悉不過,是你的母親?

    天哪!那不是又接間夢到你了?我騰一下從床上竄了起來,隻差沒撞上天花板了,抱起枕頭就拚了命地捶打。舍不得拿自己來練習,打打枕頭總不犯罪吧。

    出氣了,打累了,也睡不著了。伸手摸索來了一旁的熒光鬧鍾,四點,睡不睡也就隻差兩三個小時的事了。我幹脆起身下床,光著腳丫站到了窗前,掀起窗簾,一抬頭,卻如願地發現了幾顆殘星,雖說小,但光芒四射。

    六點三十分。

    著實受不了失眠的折磨,我隻得以起床告終。最後“十惡不赦”地搗毀了公司“朝九晚五”的硬性規定,足足早到了一個半小時。

    習慣了受虐,沒有心思顧及時間的早或晚,放下包,我便駝螺般地旋轉起來:開窗換氣、撒水拖地、清桌換報、澆花修葉、放水洗杯……當然還得配上點節奏以起到渲染的效果: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餓其體膚、勞其筋骨,苦其心誌……

    俗話說得好,熟能生巧,巧能生精,可上算下算、左算右算、前算後算、甚至於斜著算,我還是花了整整半個小時,才拿下了所有的工作。

    什麽“對牛彈琴”、“鐵樹開花”?牛還不是照樣流淚,鐵樹還不是照樣開花,什麽跟什麽嘛?我看,我還是乖乖地每天提前半小時上班最為保險。信了俗語事小,丟了飯碗事大。

    用手揮了揮滿臉的汗水,挺身對著空曠曠的辦公室,我就來氣。沒事弄那麽大地方幹嘛?就為了讓我打掃、拖地板,也不顯得浪費。這可是市中心的商業黃金地帶,隨隨便便挖個芝麻點大的地方來租,也能壓死一大把窮人。過份,非洲的難民還多得數不清呢(不過——偷偷地加一句,等到大夥都來上班了,還真是挺擠的。)?

    想想自個在這個“人間煉獄”,上刀山、下油鍋,整整三年有餘,到現在終於和初來乍到時有了絕對性區別——時間變長了、人頭變熟了、受罪變順了、動作變快了、臉皮變厚了。此外,依然如故,是個專替人跑腿的辦公室小妹,整日裏除了幹不完的零碎雜活,就是挨不完的數落。日子一久,倒也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鼓”——喜怒不形於色、責諷不入於耳。

    正走神,突然感覺有人拍我肩膀,我本能地雙肩一動,拍了拍胸口,嚇到了。

    來不及安撫一下被嚇的情緒,我急忙轉身,一句“對不起”早就滑出了口,反正這是每天說得最多的一名話。一迴生,二迴熟。也不差這一迴,不是?

    可是等了好久好久,久得花兒都謝了幾迴又不知道開了幾迴了,還是得不到該有的責備。

    我小心翼翼地抬了抬了眼,沒人,稍稍抬了抬頭,真得沒人,大幅度地轉了轉腦袋,還是沒人。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長得有這麽善良嗎?連牛鬼蛇神都不忘來插上一腳。

    努力的扮了個自以為最嚇人的鬼臉,我中氣十足對著無處不在的空氣道,“才不怕你。”

    最多每天被嚇個一兩迴,搞得這麽神精質,一走神就怕被人抓,至於嗎?我挺不服氣的。可不管怎樣,每天打從一進辦公室,我還是精神緊崩、神精兮兮的,一副如臨大敵的可憐相。

    唉……

    “叮咚。”

    電梯的開門聲,拉迴了正處於自哀自艾狀態下的我。

    九點正。

    所有的人都準時得分秒必爭,標準的倫敦大笨鍾,不到點不聲響。隻有我成了不入群的怪胎。

    打起十二分緊急戒備狀態,我轉身進了茶水間。在一列九個胖矮高瘦都不一樣的杯子中下著各自不同的“佐料”——主管張經理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秘書李小姐的加上茉莉花的龍井綠茶、上了年紀的梁先生的雙份料的紅茶、新來的秦小姐的多加糖的奶茶、還有……當然,我也不會忘記略表一下敬意,送點本家秘方給他們。我看了看黑乎乎的手指,滿意地往每一個杯子裏攪了攪。

    一切準備就緒,便一一送上了他們辦公桌最為“順手”的位置,等著“孝敬”他們。雖然他們從未因此感激過我,可我還是挺願每天“這樣”為他們效勞。原來我還是挺“賤”的。

    時間掐得真準,才送完“愛心”迴到茶水間,身邊的手提電話便響了起來。看看來電顯示,一個陌生電話號碼。要不要接呢?我轉頭看向外麵的辦公室,喝茶、聊天、看報紙,一切“安份”得井然有序,隻有我的電話“不適時宜”地叫囂著。不管了,接就接,打錯了,不也就六毛錢的事。按了接通鍵,聽筒裏傳來的聲音讓我倍兒精神。

    “耳背啦,這麽久才接電話?”

    穎的聲音,激動得我直握著電話對著右耳做起了幹色牢度摩擦試驗。(就是來迴不停的運動,純粹是因為激動手抖。)

    “幹嘛呢?這麽久不見,想我了吧!多久沒聯係了?不會是交男朋友了吧?標準的‘見色忘友’,我可要生氣嘍。要不是我勞心勞力、不畏艱巨、千方百計、舍己忘我、舍身成仁地弄來了你的電話號碼,你是不是就準備這輩子都甭理我啦?早知道你是個忘恩負義、缺心少肺、鐵石心腸、令人討厭、可惡之極的蛇蠍女人,殺了我也不打這通電話給你。不過我就是想你了……”

    劈哩叭啦一大堆,到最後語氣一軟,我就知道終於輪到我開口了。

    “我的大作家,宏揚了這麽久的祖國文化,累不累啊?八百年前,我就知道‘精忠報國’非你莫屬啦。”

    嘖、嘖、嘖,就幾句話,說了多少個成語啊,就怕別人不知道她文學好。就算是,也用不著這麽賣弄呀。

    “你還有臉說,人家不就想你想的?”一咕腦,罪名全成了我的,“要不然人家怎麽成了碎嘴的老太太啦。”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成了吧。”

    在她麵前,我永遠隻有認錯的份,要不然再往下說,地球爆炸、宇宙毀滅都成了我的不是了。瞧我這小小一介女流之輩,哪承受得了如此天大的罪名。

    “唉——”她長長地歎了口氣,“知道就好。”

    那樣活像個苦口婆心講了大半天道理的母親終於得到了子女的認同。我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笑、笑、笑,笑死你算了。”

    嘴裏說著狠話,語氣卻是說不出的寵溺。

    我與穎雖然隻同窗三年,但卻是有吃同享、有訓同挨,無話不說、無話不談的鐵姐妹。就算你突然問我她身上有幾顆痣、幾根毛,保準我能立馬衝口而出,絕不虛言。憑這,不用我說就該知道我倆好成什麽樣了吧。隻是後來,她上高中接著上大學,我上中專接著走社會,從此各人各命罷了。

    “呀”,穎的一聲尖叫喚迴了我瞬間的走神。

    “全是你跟我貧了這麽久,都忘了和你說正事了。”

    到底誰和誰貧啊,瞧瞧這世道都怎麽啦?標準的黑白顛倒,看來我還得強加適應,多番練習。

    “周六晚上六點,我們初中的幾個班借了學校的場地開同學會,”都圍著地球兜了個大圈了,總算切入了正題,“你可一定要來啊。還有,穿漂亮點,我可不想七年沒見,好不容易見到了,卻是個灰頭土臉的大猛怪。聽到了沒?不然就跟你絕交。我還有事,掛電話嘍。”

    平常都是前口保證後口犯,這迴還真是說到立馬做到,不曾給我迴話的機會,就掛電話了。

    國民生產總值五年都能翻兩番。七年不見,改性了,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就為這點破事跟我絕交,至於嗎?”

    對著隻留下盲音的電話,我迴了一句,隻有這時我才敢稱王稱霸。

    一掛電話,李秘書的手就拍上了我的肩。整個一神出鬼沒,無聲無息,遊魂似的。

    不過時間也是剛剛好,無形中好像早列了時刻表,現在隻是順著秩序挨個往下排似的。讓人覺得陰風陣陣,渾身冷颼颼的。不知道排到哪天,就雙眼一瞪、兩腿一伸,一命嗚唿了。

    “躲這幹嘛?害我好找。去,把會議室打掃一下,還有替我把辦公桌上的資料各複二十份,呆會十點半的會議要用。”

    既然上天早已安排妥了,我再死命抗拒也是枉法。所以我隻好認命的、耷拉著腦袋、垂著雙手、丫鬟似的跟在李秘書身後,亦步亦趨向她的辦公室走去。轉身出來,我還當自己一不小心,伸手接住了飛來峰,直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五分鍾裝訂資料、五分鍾打掃會議室、五分鍾排座上茶擺資料,我在心中快速盤算了一番。三下五進二,隻留下二十分鍾複印資料了,不敢再有絲毫的怠慢,我用“蝸牛散步”的速度“衝”進了專屬於我的地盤——文印室。

    十點半。

    輪得上、夠資格進去的,都進去了。唯一讓我不太稱心如意的是,隻進了會議室,而沒進那個不種田有飯吃、屋子破人有國家修的地方。要是有什麽形容不切實際的,我也隻能表示遺憾,像我這種一等一的良民又怎進得了監獄。

    雖然不是棒兒稱心,可少了“如影隨形”的目光、“聒噪不安”的命令,一門之隔外,“輕鬆自在”、“逍遙快活”的我還是雀躍無比的。

    我屁顛屁顛地一頭栽進了茶水間,“程序複雜”的為自己衝了杯“濃香馥鬱”的咖啡,“舒舒服服”地搬了把椅子坐下。“悠悠閑閑”地喝著咖啡,“漫無邊際”地想著心事,那個爽啊,才是人過的生活。

    “周六”、“同學會”。

    我搖頭晃尾、反反複複的念著這兩個名詞,臉上笑意不自覺地擴大再擴大,都快跳出範圍,泛濫成災了。

    一直都隻有羨慕人家的份,現在終於有機會輪到自個參加了。我激動的心情自從接到穎的電話,就像麥莎影響下的海平麵,波濤洶湧,能平複就成世界性奇跡了。

    要不要去呢?

    我這人沒什麽“好處”,隻是遇事喜歡來個思前想後。遇到比我兇的人,就考慮自己是不是太溫柔;遇到比我奸的人,就考慮自己是不是太老實;遇到比我侃的人,就考慮自己是不是太文靜。反正挺婆婆媽媽的就似。

    所以,現下我的思絮正迎著風,駕著一葉輕舟在汪洋的大海中苦苦飄迫,眼看著就要有靠岸的機會了,突然的一大片烏雲遮住了我全部的視線。

    “喲~翹著二郎腿喝咖啡,挺悠閑的嗎?”

    我抬眼一看,是雙手叉腰的秦小姐,正挺著她橫向發展的身軀杵在我麵前。人長得胖沒罪,可動不動就以擋人去路為樂,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見勢不妙,我一個鯉魚翻身,利用天生的絕佳資源,側身從她與桌子的縫隙中硬擠了出來。往後扔了句“我去收拾會議室”便一溜煙跑了。就怕再慢一步,隻能落得像壁虎一樣,來個斷尾保命嘍。

    古訓有言: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我隻不過“小小”地偷了偷懶,不至於應驗到這份上吧。

    摸著直唱山歌的肚子,我有氣無力地複印著一大摞一大摞的資料。就為這麽個“無傷大雅”的“無心之過”,沒完沒了地“折磨”了我一整個下午,過不過份啊。就算殺人、放火判死刑,也隻是一個瞬間的痛快事,哪用得著動用“淩遲”這種讓人發指的惡刑。

    總之,兩個字“過份”,三個字“太過份”,四個字“實在過份”,五個字……不能再往下想了,不然憑著那兆億千百萬的,我得數到猴年馬月啊?

    我就是那“扶不起的劉阿鬥”,嘴裏罵著起勁,手裏幹得起勁。等我罵累了,也幹得差不多了。從複印機裏拿出了最後一份複印資料,我一下子爛泥似的癱倒在一旁的椅子上,雙手不停捶打著快僵直了的雙腿。糊不上牆的爛泥,用來形容現在的我,最貼切不過了。

    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下窗外的天色,著實不想再多挪動一分。夜幕降臨,華燈已上,起碼超過七點了。看著早已空蕩蕩的辦公室,餓著肚子幹到現在,我這是在和誰較勁啊?傻不垃圾的。心念及此,迴家的打算了然於胸。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

    一拎包,我就來了個腳抹油,溜之大吉。當然溜歸溜,掃尾工作也得做。我認命地關窗、熄燈、鎖門,才用“雄糾糾、氣昂昂”的另一麵踏著“小碎步”進了電梯。門一關,就隻留下封閉的、小小的、沒有窗、沒有別人、散發著柔柔的燈光、閃耀著跳躍的數字、緩緩移動著的空間,安靜的我。

    走出辦公大樓,迎麵的晚風才讓我知道,空氣除了油墨味,還可以擁有讓人雀躍的神清氣爽。我深深地吸了口氣,當然少不了吸進了城市特有的灰塵。可我不介意,一點也不。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我徑直上了公交站。

    看著高樓林立、霓虹閃爍、車輛穿梭、人流往來的大街,繁華中總隱藏著令我窒息的氣息。也許這樣的生活並不適合於我,我真正想要的隻是一種簡簡單單、平平淡淡、安安穩穩生活,哪怕隻是在平民窟中相夫教子,都會讓我覺得是種莫大的幸福。

    我的腦中又不自覺地顯現出你的身影。對我來說,你就是灰燼下的點點星火,隻要一不小心進了過量的空氣,就能撩起熊熊的大火。

    不多時,公交嘎然而至。

    我利索地來了個抬腿上車,投了幣,不願再多走一步,便把自己扔進了一張靠窗又對門的座椅裏。車內正播著時下流行的新曲:

    “……告訴你/在每個想你的夜裏/我哭得好無力/就讓秋風帶走我的思念帶走我的淚/我還一直靜靜守候在相約的地點/求求老天迷失我的雙眼/冰凍我的心/讓我不再苦苦奢求你還迴來我身邊……”

    不由自主地、無法控製地、真情流露地,我哭了。每一句歌詞全都輕而易舉、不留餘地、正麵徹底地擊潰我千辛萬苦、日積月累、不遺餘力地堆砌的長堤。全線崩潰了,塵封的記憶湖水般傾瀉而出。

    我開始想你,想你的眉、想你的眼、想我的鼻、想你的嘴,雖然怎麽也拚湊不出一張完整的臉,可我還是想你,瘋狂地想你。你說話的聲音、你爽朗的笑聲,一直在我耳邊盤旋、盤旋。淚從眼角到了鼻尖,從鼻尖到了腮邊,從腮邊到了下巴,無視司機在後視鏡中那奇怪不解的眼神,我旁若無人地盡情地無聲無息地渲釋著我的眼淚、我的思念、我的感情。朦朧間,我看到你正一步步向我走來,微笑的臉龐、焦急的腳步,可怎麽也看不清你真實的麵貌。阻隔在我倆之間的霧不懂人情事故的越來越濃,越來越濃,濃得隻留下若隱若現的淡淡的輪廓。我急了,一個箭步就往前衝,正當我快要站定在你麵前的時候,一陣靠站的刹車聲,粉碎了我的一切。

    我醒了,極不情願地醒了,帶著萬分的懊惱、濃濃的不舍。胡亂地用手背擦了擦淚,隨手順了順粘合著汗水的頭發,在司機滿臉疑惑的表情下下了車。

    踩著虛浮的腳步,一直找不到家的存在,才後知後覺得發現自己下早了三四個站。

    沒心情理會迴家的路是不是遠得讓我無法承受,我行屍走肉般遊蕩在夜晚的街頭,任憑兩邊的路燈把我孤單的身影拖得老長老長。

    入夜的風失去了太陽的庇護,透過我單薄的衣衫,吹在身上顯得好冷好冷。我打了個哆嗦,本能地抱緊了雙臂,迎著風,迎著屬於我的困難,帶著累累的傷痕,以“獨行狹”的身份,披荊斬棘繼續著我尋不到結果的執著。我不曾猶豫、不曾害怕,更不曾後悔,慢慢地品味著等待中獨有的酸甜苦辣。

    突然的碰撞,讓我一下子失去重心,摔倒在地。腦子混沌一片的我,根本找不出任何該有的反應。我目光呆滯、一手撐地,傻愣愣地坐在原地,就是木雕石刻般一動也不動。

    是幾小時?幾分?也許隻是幾秒?我不知道,也分不清,更別提什麽關於時間的概念。總之,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張臉,若隱若現、時有時無、晃動著的臉。我看不清,也無心看清。隻是他不停一張一合的嘴巴,讓我想起了青蛙,吃害蟲的青蛙。我笑了,開心地笑了,自嘲地笑了,不明所以地笑了。

    我的意識中斷了,當我開始恢複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好端端的躺在床上。我實在想不起自己是怎麽迴得家?怎麽進得門?怎麽躺在了床上?我一想,就覺得頭裂開了般的疼痛。

    我掀了被子下床,手上傳來的刺痛,讓我為之一顫。反射性地轉頭一看,左手臂上多了條裹得歪歪扭扭、有高有低、亂七八糟,總之是不堪入眼的紗布。抬了抬手,根本被“折磨”得完全僵直。敢情把我當木乃伊了?我搖了搖頭,想必裹這塊紗布的人肯定是個第一次的新手。

    受傷了?我怎麽一點印像也沒有。

    我用還算健康的右手開始動手拆紗布,準備“查”個究竟。挺考驗耐心的,拆了一圈又一圈,不得不讓我想起了三寸金蓮的裹腳布——又臭又長。它雖稱不上“臭”,但卻散發著濃濃的、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幸好,沒什麽大礙,隻擦破點皮,不過也局部影響周邊,有些紅腫,總得來說是“無傷大雅”的“皮外傷”。隻是一開始那整隻手臂纏滿紗布的陣仗,害我差點自作聰明、自以為是——斷了。

    我擦了擦鼻子,正尋思著該把這惡心的紗布扔哪時,一轉頭,便瞧見了可以被稱之為“床頭櫃”的紙板箱上多了一個乳白色的小塑料瓶,上麵明確的標有“消毒水”的字樣。仔細一看,竟然空的。難怪,用了一整瓶,要是用上一整缸,不薰到太平洋啦。

    不對,這不是我的東西。我警惕地用眼睛在整間屋子裏“掃蕩”了一遍:門口的風鈴被撞得纏線了,今天沒這麽大風;臨窗的書桌抽屜不曾關緊,我不是個馬虎的人;靠桌的椅子移至了床頭,我沒這習慣;浴室的毛巾搭上了椅背上,我沒印像;抽屜中的剪刀“飛”來了床頭櫃,我沒動過……

    種種跡象表明,有人來過——一個長得比我高、比我馬虎的人。

    天哪!我受得驚嚇,絕不比洪水暴發、突然地震、世界末日來得小。

    我下意識地低了低頭,身上的衣服穿戴整齊;衝到桌前打開抽屜一陣亂翻,存折完好無缺。,雖然隻有三千,卻是多年來省吃儉用的全部積蓄。

    還好,還好……我懸在半空的那顆心,總算“撲通“一聲掉了地。“人財”並沒兩失,萬幸、萬幸。看來今天送我迴來的人,不論男女,都是個君子,而且是個細心的人。因為除了之前發現的消毒藥水瓶和靜靜躺在床頭櫃上的我的鑰匙,我還發現了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但仍可從外形加以分辯的盒飯,以及一瓶農夫山泉,和壓在瓶底的一張字條。

    它的出現證實了我某些想法的同時也告知我一些不在印像範圍之內的事。

    “對不起,請原諒我的冒失,撞到了你。卡裏的錢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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