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頭鷹的脊柱長得挺快的,伊戈爾想。


    反正等他帶著貓頭鷹準備走流程離開流夢礁的時候,貓頭鷹的脊柱就已經快要完全長好了。


    這讓人豔羨的恢複能力,伊戈爾有些感慨地想,就是得到的代價有點大,他覺得一般人hou不住。


    不是誰都能理解貓頭鷹家裏的情況的。


    起碼他就不怎麽能理解,但他會尊重小貓頭鷹的選擇和行為,並對此不作評價。


    “走啦。”伊戈爾像牽小孩子一樣拉著貓頭鷹,“我們去看點別的,迴黃金的時刻好不好?或者去蘇樂達會場,別在這裏幽怨地盯人了,很嚇人的。”


    雲鴞因為脖子上打了固定骨頭的石膏,既不能點頭,也不能搖頭,隻任由著伊戈爾牽著他走。


    怎麽心裏還是孩子啊。


    伊戈爾想,然後在流夢礁的出口附近看見了一抹眼熟的白毛一晃而過。


    伊戈爾:????


    伊戈爾突然有些慶幸貓頭鷹現在脖子不便,不然他可不知道怎麽拉架,所以他加快腳步帶著一臉茫然的,不知道為什麽伊戈爾為什麽突然走的這麽快的貓頭鷹走了。


    不過??是錯覺嗎?為什麽雲訶先生的身邊,沒有另一位先生呢?是暫時分開了嗎?


    奇怪??


    動物的直覺,讓他本能感覺這不對勁。


    遠處,雲訶哼著不知名的歌謠,白色長發一晃一晃的,長靴踏在地上,發出聲響,身後的鬥篷泛著淡淡的金色,這讓他在這片灰暗而又真實的土地上像是一顆墜落的星星。


    “嗨,加拉赫,你認識我嗎?”


    他揮了揮手,向著遠處的獵犬塑像說,塑像紫色的眼睛看著他,沒有任何反應。


    “你也許不認識我,沒關係,我認識你就好了呀。”


    雲訶微笑著,走到獵犬塑像前。


    “不過你應該認識我吧?不然你不會出現在這裏。”


    他微微俯下身子,歪著頭,看向塑像。


    “但是再準確點說,我認識的是拉格沃克·夏爾·米哈伊爾,鐵爾南和拉紮莉娜。但這裏麵也可以包括你,畢竟你也認識他們對吧?”


    雲訶直起身,轉過身,側著頭,暗金色的眼睛看著有著紫色眼睛的獵犬塑像化為泡影消失,他靜靜站在那裏,而後輕笑一聲。


    “替我向無名客們問好。”


    “順便帶上一杯酒,敬我們在過去從未到來的明日,和在天光到來時將要降臨的沉眠。”


    四周沒有迴應,隻有人們在真實夢境裏的低喃與瘋狂。


    他不知道那三位無名客在死時是否會想起他們在開拓的道路上所遇見的每一個人,也許不會吧,因為那個數量實在是有點太龐大了。


    畢竟對於無名客而言,他隻是路過了他們的人生,而他們也是一樣的。


    他的人生就是這樣的,不斷地遇見,不斷地失去,即使刻意地不去相處,結局也總會走向悲劇。


    他的記憶力不好,隻有在遇見了才會想起他曾見過的人,這既是一件好事,也不是一件好事。


    雲訶走在流夢礁灰暗的街道上,看著遠方的憶質黑洞。


    這讓他能忘記一些痛苦的迴憶,也讓他失去了自我的烙印。


    他其實和他們不算熟悉,僅僅有幾麵之緣,畢竟「開拓」與「豐饒」並沒有那麽熟悉。


    所以在他們死去時,他也隻是感到有些莫名的悵然,就像他清楚的知道死亡總會降臨,而死去的人終究不會再迴來。


    雲訶垂下眼。


    他的心髒依舊在跳動。


    可他的心髒似乎已經不會再迴應他了。


    “你因何而死去。”


    他低語呢喃。


    而後,白發的神使仰起頭,那雙暗金色的,能夠看見真實的眼睛閉上了,淚水悄然滾落。


    “我不知你因何死去。”


    “但?歡迎,來到這場夢。”


    他輕輕撫上他的胸口,鈷藍色的能量纏繞在他的無名指上,像是一枚小小的戒指。


    真好,他的心髒依舊在跳動。


    他依舊活著。


    “我的??夜鶯。”


    他的笑容很淡,在暗淡的光下毫不顯眼,但那確實存在。


    “那你在死亡的何方?”


    ?


    無需人們多言。


    就像是主角站在舞台之上,天生便知道自己的命運,刺目的聚光燈打下,他無法掙脫。


    “瞧瞧你狼狽的樣子,小孔雀。”


    歡愉的愚者嘲笑道。


    “你還剩下什麽?”


    我還剩下什麽?


    他跌倒在地上,喘著粗氣,耳邊的嗡鳴聲此起彼伏,像是有千萬人在他的耳邊念誦著。


    那些廉價的珠寶散落一地,混雜著幽綠的石頭碎片。


    他瞥了它們一眼。


    我的過去,現在與未來皆已落注,可抵押在台上的籌碼依舊不夠,但恰好,我還剩下我的命。


    我脫離了一切後,唯一剩下的東西。


    它畢竟還值六十枚赤銅幣呢。


    卡卡瓦夏,卡卡瓦夏。


    你是自雨中誕生的孩子,是母神賜福之子,你是永遠幸運的孩子,你是最後的埃維金人。


    他的野心是一片空洞,名為「詭弈砂金」的存護基石填充了它,可那不足以讓他滿足於。


    卡卡瓦夏。


    看看你自己,卡卡瓦夏。


    看著你自己。


    不要忘記自己「過去」。


    “我是你的現在。”


    而你是我的過去。


    “真巧,我是你的未來。”


    我一直在看著你,看著我的現在。


    他的過去,現在,與未來重疊,他們交織在匹諾康尼。


    於是,他彈起一枚籌碼。


    “願母神三度為你闔眼??”


    “願你的血脈永遠鼓動??


    旅途永遠坦然??


    詭計永不敗露??”


    “卡卡瓦夏,再見了。”


    他在這裏擁抱了自己的過去。


    未來與過去向著他告別,一個背對著他遠去,而另一個將永遠站在他的前方。


    “我的真名不是砂金,但這又有什麽所謂呢?這並不重要。”


    他自言自語道。


    “至少現在,我就是砂金。”


    至少現在,他就是自己。


    於是他在原地躊躇,之後邁向死亡。


    我們總是要做出選擇,即使這些選擇無法帶給我們任何價值,無法帶給我們任何美好,但它們都有意義。


    ?


    “我夢見一片焦土??”


    撲火的流螢坐在一片廢墟上,遙望著天空。


    “??一株破土而生的新蕊,它迎著朝陽綻放,向我低語呢喃。”


    我們都無法擁有正常的夢。


    你在不經意間路過了人們的夢,金色的真實照耀著你,而我沉沒於死亡的焦土,痛苦環繞著我。


    但我們此刻都在夢中,在匹諾康尼的美夢之中。


    “??飛螢撲火,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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