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啦一下,鮮血淋淋。


    不等她反駁,一聲咳嗽先蕩響在室內。來人逆光立在門口,辨不清麵容,氣場卻足。


    得,一語成讖,那個沒養過她的爹來了。


    不知何時門口已站滿一溜人,打首的是江浸月的爹爹和舅母。


    場麵很是尷尬。


    江平抄手而立,不說話也不進屋,就這麽幹站著,硬是站出了一股氣勢。


    夏婆子臉上像開了染坊,一個字抖出七個調,「江、江江……」


    還說什麽說,她恨不得找根針把自己的嘴給縫上,最好能把方才的那句話先咽迴去再縫。


    沈夫人很樂意幫忙遞針線,甚至還頗有幾分想親自上手的意思。


    夏婆子是她身邊的人,而江平又是她親自領來的。進屋前她還把這外甥女誇成一朵花,長篇大論才發揮到自己是如何含辛茹苦拉扯她長大,就撞見這麽出官司,瞧著倒像是她有意擺這麽個局,特特引人來受辱一般。


    這臉打得,腫到蓋多少香粉都壓不住。


    沈家也是生意人,家中大筆進項全仰仗江家,她可不能因一個長舌婦斷了自家財路,否則老爺走商迴來非把她活吃咯!


    「大膽!沒皮沒臉的老貨,都敢教訓主子了?!來人!拖下去,掌嘴——」


    家仆們聞令,一窩蜂湧進來,不甚寬敞的屋子瞬間擠得滿滿當當。


    夏婆子雖說是個下人,可仗著資曆深,主子不在時,她都敢在院裏橫著走。眼下被人五花大綁,且還是在她最瞧不上眼的江浸月麵前,落差太大,她受不住,扯著破鑼嗓子嚎:


    「夫人!您聽我說,都是這丫頭不好,她偷懶不幹活,還跑來姑娘房裏偷東西!」


    沈夫人眉梢抽筋,這狀告得不僅沒水平,還把她苛待外甥女的老底給揭了。這老虔婆都多大歲數了,怎的連這點狀況都拎不清?


    江平目光冷冷刺來,她渾身激靈,上前給了夏婆子一巴掌,不解氣,繼續扇,一連扇了十來下,打得她嘴角眥血,雙頰高腫。


    「什麽偷不偷的!這本就是浸月的東西,是江老爺給的,哪裏輪得著你個做下人的在這指手畫腳!」


    「啊?」夏婆子皺皺巴巴的眼皮彈開。


    哦,敢情這爹還記得有這麽個女兒啊?可,他怎麽就能記得呢?他記得,那她不就慘了!


    的確是慘了,江平眼刀子都紮來了,比沈夫人的還辣、還毒,嚇得她全身濕透,引來周圍一陣竊笑。


    「這這這誤會可大發咯!」臉皮還痛著,夏婆子又咬牙自掌嘴,「老奴該死!老奴該死!夫人可千萬放過老奴,啊?」


    沈夫人拂袖不搭理,她又膝行去求江浸月。


    事情反轉得太快,江浸月到現在還是懵的,見夏婆子鼻青臉腫地朝她這邊來,本能地舉起剪子往後縮。


    「你、你別過來……」


    語帶哭腔,細細軟軟撓在心口,招人心疼。


    江平負在腰後的手掌握起,山眉往下壓,眼尾繃起一線怒意。


    但凡是個長眼的都能看出,她會有這反應完全是因平時被欺負慣了,更何況他這個做爹的。


    沈夫人見勢不妙,忙去跟江浸月套近乎,「你這孩子,好端端的拿什麽剪子?仔細傷到手。」


    邊說邊收剪子,「哎呦!這手怎的生出瘡子了?可心疼死舅母了。定是你房裏那些丫鬟婆子躲懶,凍著你了,迴頭舅母就是收拾她們,給你出氣!」


    從眼角摳出兩滴淚,一人唱完整出折子戲。


    厲害。


    一眾驚愕佩服中,唯有江浸月歪著腦袋,「那、那我可以不洗衣服麽?」


    眸子似晨曦微露,纖塵不染。


    她房裏沒丫鬟,不懂舅母為何有此說,大概就是想問這瘡子哪來的。是洗衣時凍出來的,所以隻要不洗衣服就沒事啦。


    她心裏沒那麽多彎繞,這麽想就真這麽問了。


    沈夫人當即一口氣嗆心尖上。


    乖乖,可真給舅母麵子!她努力忽略身後紮來的眼刀,拚命朝江浸月打眼色,睫毛飛得像抽筋。


    江浸月似乎會意,點點頭。


    沈夫人籲口氣,調整表情欲力挽狂瀾,卻聽她低聲喃喃:「那明天再洗,可以麽?」


    聲音真的很輕,但所有人都聽見了。


    可以,麽?


    可以,還麽?!


    什麽狠話沒放就把她的臉麵全撕了,她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沈夫人眼前一黑,徹底服氣。原隻想在江平麵前做樣關心一下,哪知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臉都綠了,江浸月還是一臉無辜,真的無辜。


    那廂江平已了然,「久聞沈夫人治家有方,但終歸精力有限,偌大的宅子難免會有照顧不到的地方,若夫人不嫌棄,不如今日就讓江某代勞如何?」


    沈夫人一哆嗦,「江老爺說的哪裏話,我怎敢嫌棄您。」睨向夏婆子,「那就有勞江老爺了。」


    「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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