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師眼中,藏界裏不論是源泉、源溪還是源瀑,裏麵的源輝都是一種似氣非氣,似液非液的物質。它們仿佛很微小,而且能肆意流動,所以武師們能自然地將源輝調動到外界,俗稱放源。


    天翔師體內的源輝出不來,是因為就形態而言,不同於武師,藏界裏的源輝就像是一塊塊銀石,緊密堆砌在一起。


    但天翔獸頗愛食用這種塊狀源輝,世界上的第一個天翔師便是研究出了一種契約,與未出生的天翔獸奠定契約,待幼獸孵化而出之時,便能將其收入藏界。契約會終身束縛這隻天翔獸,而天翔師隻需付出部分源輝,便可將天翔獸從藏界喚出,供自己驅使戰鬥。


    《論武師轉天翔師》中所寫的,不過就是如何讓流動的源輝固化。陸憐生用了一個秋天,按書中所言,自己用銀針調理經脈,又買來各種藥材,按奇怪的順序煎製。


    最為重要的是,每日自觀藏界,把僅存的那點源輝,借藥力堆積,源輝便真如書上所說,開始由最初的粘稠,慢慢凝固了起來。


    修行者的身體與藏界,總是有那麽種說不出來的巧妙聯係。明明在身體的任何一處角落都找不到,但修行者能自觀到,而且還能外力影響,就比如疏穴用藥。


    房間裏稀奇古怪的藥味,從未間斷,應東流也因此每天說陸憐生不是在煎藥,而是在煎屎。直到有一天老馬府的異味消失了,每日專心練劍的應東流才擔心起陸憐生來。


    陸憐生的房門被一腳踹開,應東流大聲叫喚到:“陸憐生,你不會煎屎把自己煎死了吧。”


    陸憐生坐在床頭,一臉詫異地看著應東流。緊接著,走路緩慢的馬老,也慢悠悠地來到房間。陸憐生立刻問到:“馬老,我剛才試了一下,源輝無法外放了,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已經是天翔師了?”


    老馬一下子吃驚地瞪大了眼,說到:“你就那麽草率的嚐試了,別忘了,若是真把這點僅存的源輝給放出來了,你會承受烈火焚身之痛不說,也將徹底無法修行。”


    “不草率,晚輩想了好久。但總要實踐出真知。”陸憐生平靜地說到。


    老馬一笑,說到:“小家夥,膽子夠大的。”


    說罷,老馬便查看了一番陸憐生的藏界,發現那源輝性質確實變化。不禁暗暗吃驚,先天的武師竟真轉成了天翔師。


    也許徐先生的方法並不見得有多難,但此前史料中並沒有這樣的先例,自然是因為沒有傻子去這麽嚐試。誰會吃飽了撐的,放著武師不當,非要當天翔師。陸憐生既是自願,也是無奈,於是便讓武師轉天翔師這件事,真的變成了可能。


    應東流抱劍說到:“雖然你幹成了件前無古人的事,但有什麽用嗎,就算收了天翔獸也無法喚出。還是想辦法,把那個姓嶽的狗屁醫生給找到吧。”


    “其實有點用,至少明年我可能考進三院,來給你陪讀了。”


    “如此說來,倒是真該慶祝慶祝,那今日本少爺望星樓請客。”


    宏國風調雨順多年,皇宮的早朝,大部分時間都是一群老狐狸在朝堂上,各懷心思,勾心鬥角。


    西羌、北琅、南狄三國,多年來與宏國雖多有商貿往來,但暗地裏始終摩擦不斷。如今的廟堂,大臣各自為營,主戰主和全看個人利益。所以宏帝從未在朝上,把這群老東西放的屁當一迴事,之所以還留著他們的命,不過是給世人裝個樣子看。


    無論這滿朝文武,是惡是奸,是亂是叛,大權始終在宏帝手中。百曉閣監察全城,運籌帷幄,禦龍禁軍三千人,全是一流修行者,駐守邊境的驚曉神將更是全心全意,忠於自己。


    所以宏帝下旨辦事,向來不是對朝上那群大臣。宏國不會變天,邊境不會混亂,朝堂上宏帝下旨甚少,朝堂外下的旨才是重中之重。


    明白的大臣已經不在朝堂上耍心眼,目光長遠的大臣已經跪在了登天台下,隻有愚蠢又目光短淺的大臣,還在朝堂上爭權奪利。


    登天台對所有文武百官,都是非有詔而不得登台,真的睿智的官員,早已想到了任你在朝堂上如何八麵威風,都沒自如踏上登天台來的厲害。丞相登台也需請旨,真正的大事也永遠是在登天台上定的。


    但除宏帝外,也確實有人能自如登台,但絕不會超過一雙手。除了前來稟事的百曉閣大人物外,也就隻剩禦龍禁軍的禁軍統領,邊境的驚曉神將,以及一名叫秦忠的官員。


    登天台上,宏帝的目光不在上京,仍在遠方,百曉閣副閣主,孤影,照例匯報著上京那些看似在秘密發生的事情,但此刻在宏帝這兒,這一切都不是秘密。與那晚秋夜略有不同的是,宏帝身側,還低首站著名中年官員。


    那官員便是秦忠,傳聞在十四年前,他抄完陸府的家底後,便成了宏帝身邊的紅人。表麵上隻是位居一個不大不小的二品官位,但朝野上下都知道,這位秦大人的權勢,根本不是他的官位能相提並論的,此刻他在登天台上,毫不避諱地聽著百曉閣上報的秘聞,就是最好的證明。


    上京的哪戶官員有不該有的動作了,百曉閣都能第一時間知道,閣內探子境界不見得有多高,但隱匿的身法,與刺探情報的手段卻是一流。傳聞上任戶部侍郎,被盯上後,每日喝了幾口水都被記錄在冊。


    而這一切宏帝聽在耳中,卻是秦忠記在心裏。


    身為一國之君,很多毒辣又決絕的事,並不適合做,黎民百姓心中需要的是一位仁心仁德,卻又治國有方的帝王。但二者常常不可兼得,要想治國有方,斬草除根般的殺戮是不可避免的。為了不損仁君形象,就需要一個主動包攬下所有惡行的人,秦忠就充當了這一角色。


    抄家滅門的旨意,宏帝從未下過一次,但秦忠深知君心,每每都能體會到。手下的那批刺客,也是在宏帝暗許下成立的。


    一次次慘絕人寰的屠殺難道沒人知道嗎?朝中多的是官員知道秦忠的行徑,知道他無旨卻派刺客滅門,但沒有人敢參他一本。


    參秦忠的奏折永遠都遞不到宏帝麵前,就像那些官員永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朝堂上聰明的老臣也不會直言進諫,因為他們知道,宏帝需要這樣一隻能在暗地裏攪動乾坤的手。


    秦忠是近臣,而且比所有人都要近。


    就像此刻在登天台上,他站也是站得離宏帝最近的。一身官服上的赤腹錦雉,也與其他二品文官身上的錦雉略有不同,明明為同種雉類,但秦忠的錦雉神采更加華麗高賁,雉尾兩根羽毛也更加修長,而且著色不一。


    人們深知這件私改的二品錦雉服,比一品的仙鶴服,更加珍貴。宏帝當然知道,但他默許了,就像他默許了大量官員的秦忠的行賄,也默許了秦忠對滿朝文武的行賄。


    但這又有什麽關係呢,宏帝絕對能確保著這樣一個臣,牢牢地在自己掌控之中。


    秦忠也確實不敢反,因為他隻能看透宏帝在一件事情上的心思,而宏帝那如炬的目光,卻能將他渾身扒光,看透心中埋藏最深的秘密。


    但就此而言,秦忠就願意一輩子稱臣,他深知知道這個世界上沒人能反宏帝。


    孤夜在了解宏帝旨意後,便先行退下,除了守在登天台上的禁軍統領,此刻就隻剩宏帝與秦忠二人。


    “陛下,冬天到了,馬上也就到了明年春試了,這場春試需要有什麽特殊安排嗎?”


    “咱的長青院長,天下十絕不現身,春試能冒出幾個好苗子?一切照舊吧,不用特殊留意。明年招來的人,也就隨便給個官,讓他們混混就行。”


    對於這樣的安排,秦忠自然是明知故問,但春試也算是我朝大事,明確旨意也還是要有的。


    “馬不疾入京了,想必你知道吧。百曉閣當年就什麽也沒查出來,如今自然也隻望不上,朕希望你能查清,他護著那江州州牧孫子的原因。”


    “馬不疾入京了?臣也是剛剛得知。”秦忠的臉上滿是迷茫。


    宏帝劍眉一簇,冷哼一聲,朝秦忠投去刺破一切偽裝的目光,道:“少裝蒜,別以為朕不知道百曉閣有你的人。”


    秦忠頓時長跪在地,道:“陛下,臣也隻是為了更快,更方便的知道上京的事,好為陛下分憂,絕無欺瞞之意。”


    “你那點心思,朕還不知道。無非是嫌馬不疾是塊燙手山芋,所以在這裝不自知,這次查不出來,朕也不治你的罪。”


    查不出來確實不治罪,但是會直接要命。秦忠自然理解宏帝的言外之意,連忙說到:“臣必不辜負陛下期望,查出馬不疾常年守護江州州牧孫子的原因。”


    縱使你是十絕,到了宏國也要在宏帝的掌握之中。


    宏帝依然望向遠方,這次他看的不是上京,也不是宏國,而是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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