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冷幽的興致被要打攪,他非常不悅地擰眉,聲音冷冷的警告著:「放手!」


    「一個人喝酒真的沒意思。」對方說的話和剛才那個紅衣女郎一樣。


    喬冷幽不用看,聽聲音也知道是誰。


    但他還是抬起幽暗的眸子,看著站在酒桌麵前的白雪霄。


    他剛從裏麵談事出來,就看到了剛才喬冷幽趕走紅衣女郎的一幕。


    就算他坐在黑暗的角落裏,但喬冷幽本人的存在感十分強大,加上他俊美高冷的外表如此深得女性喜愛,就算他不去招惹別人,也會有女人自動送上門的。


    「你不在家裏陪席言,一個人跑這裏來做什麽?」喬冷幽抬手另一隻手,揮開他的手,又繼續倒酒。


    「那你不在醫院裏陪著文一恩,跑這裏來喝悶酒做什麽?」白雪霄坐了下來,他是一貫的白色v領毛衣,外加一件灰色的大衣,白色的長褲,配上那張俊雅出塵的臉,如玉般美好高雅。


    「要你管。」喬冷幽端起杯子送到嘴邊,仰頭就喝,根本不在乎這酒會不會醉人。


    「是找到真相了?」白雪霄輕靠著沙發背,雙臂彎曲輕擱在弧形沙發扶手上。


    白雪霄一語猜中,讓喬冷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兩酒汪深潭瞬間湮沒了所有的星光般的天夜,漆黑如濃墨。


    「到底是誰?會讓你如此失控?」白雪霄看到喬冷幽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到了,「這不是你。」


    「……」喬冷幽什麽都沒有說,隻是越發的抿緊了冷薄的唇,繼續倒酒。


    「你不說我不逼你,但是你這樣喝下去有意思嗎?喝醉後不怕自己從其他別有用心的女人的床上醒來嗎?」白雪霄怕他這樣消沉,加之酒精的作用,怕是會出事,「不管真相是什麽都是你必須接受的現實。就算你逃避它依然存在,事情也發生了。老喬,麵對總比逃避好。你一向都是磊落的人,這一次難道真要做自己最厭惡的那種人!」


    「別說了。」喬冷幽聲音帶著嘶啞地黯然,拳頭緊握著,「你如果是我也不會知道要怎麽辦。」


    「我隻知道無論怎麽樣都要麵對問題才能解決問題。」白雪霄依舊是堅定自己這樣的想法。


    喬冷幽又給自己灌了一半杯酒,垂著頭,看起來的確是很無措沮喪。


    這樣的喬冷幽是白雪霄這些年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真是讓人把那個叱吒傳媒界的喬冷幽無法相比。原來,當愛變成一把劍時,誰都做不到強大,都會表現出最脆弱的一麵,毫無還手之力。


    喬冷幽緩緩開口,把今天發生的那場不可思議的事情,把曾經的恩怨都講給白雪霄聽。


    而白雪霄一直靜靜地當一個聽眾,沒有打斷他。喬冷幽用了半個多小時才講完,講完後,似乎要輕鬆了一些。


    因為有人傾聽他內心的苦痛,暫時可以輕鬆一會兒。


    「老喬,我相信你會比我做得更好。」白雪霄鼓勵著他,「雖然這樣的事情難以選擇,但是你總要給文家一個真相。如虹隱瞞我想後果會更嚴重。」


    「我不是想護著我姑姑,而是我不怕恩恩還有文瀾姑姑受傷。上一代的恩怨,我姑父,文瀾姑姑,我姑姑,恩恩的父母都被卷了進來。我最親的人傷了我最愛的人,甚至毀了我們的孩子,還背著恩恩父母兩條人命,怕是說出口,我……覺得我就會失去恩恩。」喬冷幽收緊的手指扣緊了桌麵,「我什麽都不怕,隻怕失去她。」


    白雪霄也沉默了,對於自己最愛的妻子,不怕有難同當,隻怕自己的世界裏再也沒有她。


    他當初也是厚著臉皮追了席言三年,才打開她不嫁豪門的心結,隻因有過一次椎心之痛便讓她封閉了心門,他也怕失去,所以不斷追著她,隻怕自己如果一停下來,她就被別人追走了。


    他們在外人的眼裏是出身豪門世家,擁有普通人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背景和財富,他們看著風光無比,又強大無比。可又有知道他們也脆弱的時候,他們也需要一份最簡單的愛情,一個溫暖的家,這隻是一個小小的心願。


    可這樣一個小小的心願實現起來卻比普通人要困難許多。


    因為很多社會的現實,很多人都是物質的奴隸。有一些女人愛慕虛榮,她們給予的感情和婚姻是不純粹的。他們要找另一伴比別人容易,但也比別人困難。


    「你都說了是上輩的恩怨,況且又不是你犯下的罪,我想恩恩是一個明事理的人。也許在知道真相時一時間會難以接受,但等過後冷靜下來慢慢一想的話,這與你何幹?」白雪霄做著他的思想工作,「你這樣好像是你犯下的錯,你不敢麵對她。這是喬姑姑犯下的,是她的自私與妒嫉造成的扭曲的愛,然後化成恨去傷害別人。雖然是你姑姑,但卻不應該算在你的頭上。你與其想這麽,不如想想以後如何去彌補恩恩的傷害。」


    「都說婚姻是是兩個家庭的事情,而不是單純的兩個人的事,以前我不明白,現在才明白了。」喬冷幽此刻是深有體會,說出自己的感慨。


    喬冷幽再度伸手要去拿起酒瓶時,白雪霄一把給他奪走了:「我送你迴去。」


    喬冷幽這樣去醫院也不好,事情也不會說清楚的,就先把他送迴去,讓他有個地方好好冷靜一下,接下來再想怎麽辦吧。


    白雪霄拉起喬冷幽,把他的手臂抗在肩上,一手扶著他,將有些醉意的他帶離了這喧囂的是非之地。


    白雪霄將喬冷幽放到了副駕駛位置上,替他係好了安全帶,他才繞過車頭迴到駕駛座位上,發動車子駛離開了酒吧。


    「我不想迴家,一個人,太安靜,也太難受。」喬冷幽靠著椅背,閉著眼睛,擰緊了眉,似乎有些不舒服。


    「好,不迴家。」白雪霄能過車前頂的後視鏡掃了一眼喬冷幽,有些無奈地搖頭。


    喬冷幽就一直呢喃著不要迴家,為想一個人。


    白雪霄最後隻好把喬冷幽給帶迴了自己的家,在市區裏棠煌楓景裏有一套複式公寓,臨近棠煌集團,方便席言上班,所以他們結婚後就搬到這裏住了。也習慣住這裏了,周末時會迴白家別墅陪陪父母。放大假的話就迴寧城看席言的父母。


    白雪霄扶著喬冷幽迴到家裏,席言還沒有睡,她的預產期快到了,已經開始休產假了。


    她聽到響動從客廳傳來,她也沒起身,隻是道:「老公,你迴來了?」


    「嗯,迴來了,還撿了一個大活人。」白雪霄把喬冷幽給扶到了客廳沙發上。


    喬冷幽順勢就躺在了沙發上,不醒人事。


    「喬公子?」席言指了指了一下倒在沙發上的男人,有些不確定。


    這落魄狼狽的人是一向看起來高冷禁慾,矜貴得體的喬冷幽?她覺得自己是眼睛看花了,要不就是有毛病。


    「嗯。」白雪霄的肯定答案讓席言是徹底地清楚在誰知到了男神也有可能墜入人間的變凡人,「我去客房收拾一下,今天晚上他隻能在我們這裏湊合一晚了。」


    「我去吧。」席言起身,白雪霄卻按著她的肩,「你還是老實在這裏待著。你若是有什麽閃失,我可沒辦法向父母們交差。你看著他就行了。」


    白雪霄便去客廳把床給鋪好,然後又把喬冷幽給弄到了客房裏。


    「他這是怎麽了?喝酒了?」席言站在一旁,一手放在著自己圓圓的肚子上。


    「嗯,還喝了不少,若不是我在酒吧裏看到他,我看他是把一瓶喝了不夠。」白雪霄把被子給喬冷幽蓋好。接著去把落地窗給推開了一絲縫隙:「讓空氣流通一下,免得屋子裏全是酒味。你先出去吧,我來收拾他。」


    「他這是怎麽了?和恩恩吵架借酒消愁呢?」席言一點要出去的意思都沒有。


    「不是。」白雪霄又去了浴室放熱水。


    「那是什麽?否則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席言又走到了浴室門口追問著。


    「你到被窩裏去等著我。我收拾完他就告訴你。」白雪霄盯著一臉好奇的席言,「你這麽關心老喬做什麽?趕緊去給我把被窩給捂熱了,老公好抱著你一覺到天亮。」


    席言卻瞪了一眼笑得特別壞的白雪霄:「老公抱著有什麽意思,有本事咱親熱。」


    白雪霄立即就沒話可說了,還是乖乖地端了盆水去給喬冷幽洗臉擦手。


    席言則先出去了,等白雪霄替喬冷幽收拾完後也迴了房間。


    席言果然已經在床上躺好了,白雪霄去洗了一個澡,掀開被子就上床了。


    「來,小寶貝,讓你爸爸聽聽你在做什麽。」他把耳朵貼在席言的小腹處,自從席言胎動之後,他每晚睡前都會都重複著這樣的舉動,雖然並不能聽到什麽,但卻因此而樂此不疲。


    這就種快樂也隻有做父母的人才能夠體會到吧。


    「喬公子怎麽樣了?」席言的手放在白雪霄的頭上,指尖玩著他的頭髮,「到底是出了什麽事了?」


    「事情呢是這樣的……」白雪霄坐直起來,對席言講了一下喬冷幽今天喝醉酒的原因,「所以現在他不知道要怎麽辦。文一恩本來就因為流產而倍受擊,現在若是知道是喬姑姑下的毒手,換成你是她,你會淡定地接受嗎?還是把這一切錯推到老喬的身上?」


    席言咬了一下唇,也是無解:「的確是好難的事情。」


    「我還以為你會有什麽好主意。」白雪霄拉過她的手指玩著,「我覺得說出真相最重要,否則就成了有意的欺騙。」


    「如果換成是我,我想我也很難接受生活在這樣的家族裏。」席言說的是自己的感受,「果然是豪門太複雜。」


    「我們家還算簡單了,我爺爺奶奶都不在了。姑姑早嫁人了。現在隻有父母,我妹和我們,哪有你說的那麽複雜。」白雪霄不依了,「反正你是我的人了,哪兒都別想去。」


    「睡覺。」


    「我要抱著睡。」


    「……」


    白雪霄果然是一覺到天亮,醒來的時候七點了。


    他一般都是這個點醒來,吃過早餐去上班,時間剛好。


    他起來時席言還在睡,因為是孕婦,她的睡眠時間要長一些。一般九十點才會起床。


    白雪霄起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去看喬冷幽,結果已經人去床空。


    「這個老喬,好歹我也好心地收留了他一晚,連個招唿都不打就走了,下次才不要管他了。」白雪霄碎碎念著。


    而喬冷幽在六點的時候就離開了,出門打車去的醫院。


    因為昨晚喝了醒,所以今天是在頭疼中醒來的,這額角處的穴位隱隱生疼,仿佛針紮般難受。


    他買了早餐趕到醫院裏已經七點了。


    他提著早餐行走在醫院的空寂的走廊上,會有路過的護士恭敬地叫他一聲喬先生。


    喬冷幽隻是微微點兩下頭算是迴應。


    他走到文一恩的病房前,站在門前,深唿吸了好幾次。他已經想好了,把真相都說出來,不管結果怎麽樣他都接受。他是男人,就該承受起一切,而不是讓自己心愛的妻子被傷害後還在被欺瞞。


    也許他們會看在他的誠實坦白之上不會那麽討厭他姓喬呢?


    喬冷幽伸手去擰開了門把,邁步進去,隱約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而這聲音很熟悉。


    他幾步走過去,看到了姑父蔣方亭已經先他一步來找到了文瀾。


    「文瀾,有一件事情我必須要向你坦白。」蔣方亭正在說話之間卻看到了喬冷幽也出現在了病房裏,「冷幽,你來了。」


    今天他很早就來了,他一夜無眠,本來昨天來的,但是又怕太晚打擾他們。所以就撐了一個晚上,匆匆趕來隻想把真相早一點告訴文瀾。


    「姑姑,恩恩,大哥,姑父,我買了早餐,你們要吃點嗎?」喬冷幽把手裏的早餐袋提起來,然後放到了茶幾上。


    喬冷幽打開盒子,取了一碗走到文一恩的麵前,好像沒事人一樣:「媳婦兒,我餵你。」


    文一恩盯著他,麵容有些憔悴,下巴冒了一些青色的胡碴來,整個人看來很累一樣。


    「昨天晚上在家裏沒有好好休息嗎?」文一恩抬起去,指尖摸著他下巴處的碴,微微有些紮她的指腹,「這段時間也讓你受累了。」


    失去孩子,最痛的就是身為父母的他們了。


    文一恩又何嚐不明白喬冷幽的把所有的痛都咽在了肚子裏,而表麵上還要強顏歡笑來哄她,安慰她,照顧她,包容她的任性。


    「沒有受累。」喬冷幽舀起一口粥送到她的嘴邊,「吃飯吧,吃了我有話要和你說。」


    「嗯。」文一恩唇角柔軟的輕挽起來,氣色比起前段時間好多了。


    喬冷幽一口一口地餵著文一恩,眉眼間的溫柔盡顯,也獨為她所有。


    而這一刻喬冷幽的瞳孔裏隻有她的模樣,也隻想這樣看著她到時光的盡頭,隻是他知道這樣的美好會不會在下一秒因為他說出來的真相而全部打碎,從此,再也拚湊不起來。


    內心,早已經亂成一團麻,一把火就點燃,就燃燒起了熊熊大火來,灼痛得他快不能唿吸了。


    他隻不過想把這樣的溫柔相待留得更久一些,再久一些。


    隻是時間總會流逝,該來的總是要來。


    喬冷幽用紙巾輕輕地替文一恩擦著嘴角,聲音很清晰:「姑姑,害恩恩的兇手我已經找到了。」


    「那是誰?」文瀾,文一恩,文一澤都異口同聲問他。


    瞬間每個人的唿吸都變得淺薄了,空氣也變成窒息了。


    他們都看著喬冷幽,用期盼的眼神來等待著答案。


    喬冷幽看著到這麽多渴望真相的眼睛看著他,他的心裏卻從沒有的害怕。


    他微抿了一下唇,明明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卻在這一秒無法爽快地說出口來,張了張嘴,卻隻能說一個是字。


    「還是由我來說吧。」蔣方亭見喬冷幽為難,覺得讓他口說出來是對他的殘忍,可是真相卻必須要有人說出來,告訴文瀾他們,他們有權利知道真相。


    「不,姑父,我來說。」喬冷幽深吸一口氣,咬緊了牙關,最後還是鼓足了身體裏的力氣把答案公布出來,「是……我姑姑喬未……」


    話音輕輕一落,空氣寂靜而冰凍。


    像是被施了魔法定身般,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靜止了。


    突然間空氣裏劃過一聲文一恩撕心裂肺的慘叫:「啊——」


    她的聲音也把所有人的魂都叫了迴來。


    她的眼睛裏迸落出如豆大的淚珠,不斷地往下落,她抓起被子往自己的嘴裏塞,阻止著自己的哭聲,可是內心像是被搗碎了一般。


    文瀾倒好,好像沒有那麽震驚,但卻也哀傷。


    文一澤則一拳打在了牆上。


    喬冷幽則抱著文一恩的上半身:「恩恩,對不起,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因為這樣的傷害是用語言不能撫平的,任何的語言在這時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助。


    「喬冷幽,你放開我妹妹!」文一澤上前,一把把喬冷幽的手臂抓住,想把他從文一恩的身邊扯開,「你害得她還不夠嗎?你離她越遠越好!」


    喬冷幽卻隻是緊緊地抱著文一恩,而文一恩在喬冷幽的懷裏顫抖著身體。


    「一澤,你冷靜點,這件事情並不能怪冷幽。誰都不願意看到事情發展成這樣!」蔣方亭也去拉著文一澤,企圖阻止著他,「如果真的要怪就怪,是我導致了這一切,我才是罪魁禍首!」


    文瀾緩緩起身,盯著蔣方亭:「對,這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當初接近我,接受我們文家,大哥大嫂也不會死。恩恩也不會受這樣的罪,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文瀾,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蔣方亭悔恨不已,無法推卸責任,「是我連累了恩恩。」


    「蔣方亭!我恨你!」文瀾握緊了拳頭,恨不能下一秒就一拳揮在蔣方亭的身上。


    文一澤聽著兩人說話,有些糊塗,這事怎麽就扯到了蔣方亭的身上了。


    他鬆開了喬冷幽,看向文瀾:「姑姑,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文瀾看著用被子塞嘴強忍哭聲的文一恩,心裏的那塊肉都被人挖走了。


    「一切都是造孽。」文瀾眸中悽然,「都是我們作下的孽,為什麽要報應在恩恩的身上!蔣方亭,你還是男人嗎?你怎麽就管不住你的老婆!為什麽要讓她傷害恩恩!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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