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哥哥的話,顧珍神色猶豫的看了一眼哥哥的小胳膊小腿,又看看自己肉嘟嘟的手臂,心想,這麽弱的哥哥,能保護她嗎?


    但哥哥還生病呢,不能氣到他,氣死了就不能吃雙份栗子糕,也沒有人陪她說話念書了,於是顧珍很敷衍的點點頭,哄道:“嗯嗯嗯,哥哥保護珍兒。


    哥哥快吃粥,吃完走走就睡覺,今天我們一起睡,一家人,整整齊齊。”


    顧清一眼就知道顧珍在想什麽,被顧珍毫不掩飾的敷衍氣到,但又不知道怎麽解釋,剛想到怎麽反駁她的話,一張嘴,一勺粥就進了嘴。


    清清的蓮子香和濃厚的雞湯味兒讓顧清一下子清醒,什麽,一起睡!


    他麵上驚恐,一邊吃著母親喂過來的粥一邊含糊不清道:“不,不要一起睡,我要自己睡。”


    “哥哥自己睡會做噩夢,會被嚇到,會害怕,會暈倒。”顧珍認真的說道,“哥哥,你乖一點,你都四歲了,要乖乖的。”


    不乖的顧清:“……!”


    最後在顧清的抗議下,變成了他和爹一起睡,妹妹和母親一起睡。


    這邊其樂融融,安樂長公主府裏,蘇蓉剛剛喝完藥,便問身旁的侍女,“婉兒睡了嗎?”


    “迴殿下,六姑娘已經睡下了。”侍女抱怨道:“姑娘睡之前一直念叨著要和福安郡主進宮看馬兒,她早早的起來,一直等著福安郡主。


    但最後也沒有等來人,若是府裏有事或是已經進宮,晉陽長公主應該遣人來說一聲才是,平白害的姑娘等這麽久。”


    “慎言。”蘇蓉看了侍女一眼,直到她跪下認錯,才道:“晉陽長公主何等尊貴,你是什麽身份,容得你在這裏說嘴!”


    侍女臉色唰的就白了,甚至來不及開口求饒,就被人捂著嘴拖了下去,蘇蓉揉了揉有些痛的額頭,對一旁的貼身嬤嬤道:“以後像這樣的人,就不要讓她入內伺候了。”


    說完,便將房間裏的人都打發了出去,隻留下了最親近的孔嬤嬤,她閉上眼睛,聞著室內的熏香,記憶仿佛又迴到父皇還在世,蘇棠未出現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的母妃是宮中位分最高的女子,她是宮中唯一的公主,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是皇祖母最疼愛的孫輩,她活的無憂無慮,肆意快活,


    十歲的時候,母妃懷孕了,她們都以為隻要這胎是個皇子,母妃便能順理成章的封後。


    誰知道在母妃生產那日,冷宮起了大火,她從來沒有見過父皇如此驚慌的神色。


    那夜父皇從章德宮離去,就再也沒有迴來,母妃痛了一夜,生下了弟弟,但父皇沒有來看過一眼。


    後來她才知道,父皇同廢後少年夫妻,流放,幽禁,奪嫡,是廢後同父皇走過了那一段路,可惜後來父皇登基後,不知什麽原因,同廢後漸行漸遠。


    她聽宮人說,是因為廢後善妒,不允許父皇納妃,所以才被廢的,父皇是天子,怎麽可能不納妃呢?


    她也聽宮人說,母妃原來是廢後身邊的侍女,因為母妃的出現,所以皇後自請被廢,交出了鳳印,進了冷宮。


    蘇蓉不相信,她外祖父是吏部尚書,外祖母是南陽崔氏嫡女,她母妃身世清貴,怎麽可能是廢後身邊的侍女。


    蘇蓉把說這話的宮女拔了舌頭,打發去了清苦的離苑,但不管宮女的話是不是真的,從那一夜開始,父皇變了。


    廢後死在了冷宮,她的兒女被接了出來,那個時候,蘇蓉才知道自己有一個大自己三歲的皇兄,還有一個小自己的五歲的皇妹。


    父皇似乎不喜歡皇兄,但卻很喜愛同他長相相似的皇妹,皇祖母也是如此,從那天開始,她就不是長安城裏最受寵愛的公主,她的位置被蘇棠取代。


    但母妃說,她要做蘇棠的好姐姐,蘇離的好妹妹,隻有這樣,父皇才不會徹底忘記她。


    蘇蓉一向聽話,她照做了,她甚至為蘇棠擋了一次毒殺,從此身體落下了病根,但也換來了蘇棠的幾分真心。


    二十歲那年,弟弟死了,母妃的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臨死之際,母妃緊緊的抓住她的手,讓她一定要跟在蘇棠身邊,隻有這樣,才能活下去。


    母妃死的那天,父皇忙著為及笄的蘇棠挑選封地,沒有過來,蘇蓉不是聖人,她也怨蘇棠奪去了她的地位,搶走了父皇的寵愛。


    但她還是聽了母妃的話,緊緊的跟在蘇棠身後。


    後來,蘇棠嫁給了手握兵權的鎮國將軍,帶著封地和親衛,成為皇城中最耀眼的一顆明珠。


    再後來,皇弟們一個接一個的死去,死的隻剩下了大皇兄,高位娘娘們不是突發癔症,就是纏綿病榻,父皇的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


    蘇棠時常出入皇宮,蘇蓉在宮外,時常聽說父皇連上朝都帶著她,大家都覺得,父皇要傳位於她,但最後,登上皇位的是大皇兄,蘇棠的親哥哥。


    聽說大皇兄登基那天,皇祖母隻說不可能,不可能,就倒在了壽安宮,追隨父皇而去。


    蘇蓉時常在想,父皇不過五十歲,身體健壯,怎麽會在短短兩年內就病逝。


    父皇和母妃的麵容在蘇蓉腦海裏交織,最後停留在母妃去世之前的叮囑:“安樂,你要記得,你是晉陽的好姐姐。”


    好姐姐好姐姐,蘇蓉忍不住錘了一下床榻,她睜開眼,孔嬤嬤拉住她的手,心疼道:“殿下,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六姑娘還小,她不能沒有母親。”


    是啊,她的婉兒還小,婉兒不能沒有她,可是她的身體……


    蘇蓉苦澀的笑了笑,眼裏的淚光閃爍:“若是母妃還在,若是現在坐在龍椅上的事我親弟弟,他陸家,怎麽敢這樣對我。”


    “蘇棠是長公主,我也是長公主,但她的女兒一出生就被封為郡主,有食邑封地,而我的婉兒,同為長公主之女,容貌品行才藝樣樣出色,卻隻是陸家的六姑娘,嬤嬤,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孔嬤嬤心疼的抱住自家公主,“老奴知道,老奴知道公主心裏苦,但縱是有千萬般苦,隻要活著,就能慢慢的去解決。”


    活著,活著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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