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山對這個消息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說實話,他都沒想到慶元帝又挺了這麽久。


    春天在京城的時候還以為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呢。


    估計是知道自己兒子不成器,拖著病軀咬牙堅持的,也算兢兢業業了一輩子。


    去年趙老爺子沒的時候家裏的白幡還有剩的,可以直接拿出來用。


    一時間,趙家村家家戶戶門口掛了白。


    大人們倒是沒什麽影響,該種地種地,該上工上工,隻是可憐了新鮮出爐的小驢驢,本來出生三天該有個洗三禮,出生一個月該有個滿月禮,趕上國喪,全取消了。


    劉氏氣惱的很,嘟囔著皇帝死了和他們家什麽關係雲雲,被魏武聽到,嚇出了一身冷汗,不顧禮儀尊卑,撲過去一把捂住了嶽母的嘴,生怕她再口出狂言害了一家。


    事後,魏武將個中厲害掰開了揉碎了和劉氏細說一遍,劉氏這才後知後覺也嚇出一身汗。


    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差點犯了謀逆的大罪,那可是要誅九族的。


    嚇死奶奶了,自己在家抱怨兩句都不行,真是的。


    老皇帝死了,國不可一日無主,新皇帝在一個月後登基了。


    原來的三皇子終於得償所願榮登大寶,改元元康,是為元康帝。


    新皇帝上任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進行了大規模的人事變動,原來朝中的大皇子黨和太子黨被各種理由徹底清除,三皇子黨各個雞犬升天。


    其嫡母皇太後被迫隱居至冷宮不得出,其母妃淑太妃榮升為聖母皇太後,遷居至本該是嫡母皇太後住的壽康宮。


    朝中一些大臣雖然覺得此舉不妥,但這事剛出時,就有幾個愣頭青勸諫了,不僅沒撈到好,反倒被貶黜,以至於滿朝文武竟全體沉默,無一人有二話。


    元康帝當初是三皇子時就曾因為民間聲評不好被慶元帝貶斥過,現在頂頭的大山沒了,又成了大權在握能予他人生死的帝王,心中被壓抑了許久的暴戾再也不受控製,全麵爆發出來。


    整個朝廷變成了他的一言堂,隻要是他做下的決定便不容他人質疑。剛上崗兩個月,以頭鐵著稱的禦史台諫官就死了七八個。


    有的是撞柱而亡,有的是被打板子打死的,還有兩個更狠,直接被誅了九族,眼看著整個衙門都要黃了。


    一時間,剩下的諫官便是頭再鐵也軟了下來,一上朝就裝鵪鶉,一聲不吭,生怕被瑕疵必報的皇帝揪住小辮子。


    丟官事小,就怕丟命。


    他們不吭聲,皇帝就開心,一時間整個朝堂充斥著稱讚附和聲,和諧極了。


    這些都是李伯玉和周徹來信告訴他的,兩人對此事的態度反差很大:李伯玉字裏行間滿是擔憂,周徹則有點看熱鬧不嫌事大、還想繼續煽風點火的幸災樂禍。


    朝堂如何變化和他一介平民沒什麽關係,本打算聽了樂嗬完事了。


    可打臉來的就是這麽快——前段時間剛寫下“善義之家”的範英峻範郡守不知是升了還是降了,反正是被調走了。


    趙小山聽說這事時頗為遺憾,覺得自己又少了一座靠山。


    人走茶涼,範郡守不在這,那“善義之家”的匾額便變得失去了意義,隻能當個裝飾。


    好在不論是樂平還是密水的官吏都知道他上頭關係硬,也沒人敢亂找茬,日子還是像往常那般過。


    這期間,魏武進了縣學入讀,鐵牛也跟著姑父一起轉到了縣裏的私塾,同去的還有趙嬌娘和小驢驢。


    劉氏本打算讓女兒外孫迴趙家村住的,但趙嬌娘不想和魏武分開太久,反正有下人幫著伺候孩子,她又累不著,便也跟著一起去了。


    趙小山的琉璃作坊也投入生產了,隻不過剛開始進展並不順利。


    那些買來的下人沒有一人從事過相關行業,趙小山要從頭教起,十分費勁。


    周徹送來的兩個工匠倒是有燒瓷的經驗,但琉璃和瓷器又有所不同,兩人磕磕絆絆,犯了不少錯誤,都一個多月了才慢慢咂摸出其中門道,開始上道。


    趙小山不知大景朝的貴人們喜歡什麽樣的琉璃製品,便仿照在洋貨行看到的,先做了幾個最簡單的杯型器皿。


    第一批成品運出去後,趙小山等待的十分忐忑。


    經過反複實驗,他的技術已經成熟了,琉璃的透明度方麵甚至比西洋來的還高。


    隻不過他的製成品樣式簡單,沒那麽繁複,不知銷路如何。


    那邊琉璃的銷路如何還未可知,這邊趙小山便切身體會到了改朝換代對一個普通老百姓的影響了——朝廷要增收商稅。


    不論是商業巨賈還是小商小販,隻要是從事工商業經營的,稅率一律提高兩成!


    此外,朝廷還規定,所有商戶必須進行財產申報,不申報的或者申報不實的,一經查實,從重處罰。


    最惡心的是,朝廷還獎勵告發,針對那些申報不實的商戶,若有人告發,經朝廷核實後發現情況和告發的屬實,沒收商戶所有財產,分告發者一半。


    一時間,所有商戶人人自危。


    趙小山自覺發達以後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應該沒得罪過什麽人。


    但人心難測,在巨大的利益下,誰知道誰是人誰是鬼。


    為保險起見,此政令一出,趙小山第一時間帶著家裏全部契書去了衙門,將財產進行申報,並補繳了一個月的商稅。


    多收兩成的商稅,對於趙小山來說不是個小數目。


    別看肥皂作坊和米粉作坊每日裏轟隆隆的很熱鬧,盈利的大頭都被周徹拿走了,剩下的分紅都被他投入到四個學堂裏了。


    現在琉璃作坊產出未定,倒是先搭進去一大筆錢。


    上麵沒有大樹,沒法好好乘涼,趙小山對此咬牙切齒恨得要死,卻又無可奈何。


    新登基的元康帝真是窮瘋了,剛上來就要搜刮,還他媽知道轉移矛盾,輕輕鬆鬆便給自己找到了來錢道,隻是苦了他這樣的底層小商人。


    趙小山叫苦連天時,周徹也苦惱的很,他的小妾薑家女還過門呢,錢還沒為他所用,光交稅就交了三萬兩銀。


    他對此十分痛心。


    更痛心的還在後麵,周徹的“絲綢之路”——那個主管南北商貿的叔祖,也被攆下去了,迴了京城擔任戶部的一個主事。


    雖然是平調,但一個是清水衙門一個是肥缺,不可同日而語。


    新皇帝甫一上台,周徹諸事不順。


    周徹叔祖調走了,原來的肥皂和米粉的銷路便成了問題,為了避免產品積壓,趙小山不得不縮小生產。


    盡管沒有裁員,但所有雇工隻需要上半天班,工資也相應減半。


    雇工們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一時間大為惶恐,以為好日子要到頭了,每日裏旁敲側擊打聽什麽時候能恢複正常生產。


    那兩個作坊都這樣,更別說走高端路線的琉璃作坊了,剛開業兩個多月,本錢還迴來一成呢,便處於半關停的狀態了。


    那四十個下人不能光吃飯不幹活,不得已,趙小山又轉頭賣了十人。


    趙小山這樣有些門路和底子的大商戶都叫苦不迭,像密水那些小商戶,重稅之下直接破產的不知凡幾。


    進入十一月份,周徹那邊終於傳來了好消息:所有作坊恢複正常生產,薑家女願意幫他打開銷路。


    注意琉璃生產在精不在多,物以稀為貴,他打算來個饑餓營銷,將價格打上去,提一提利潤。


    趙小山煎熬了三個月,總算聽到了點好消息,鬆了一口氣。


    肥皂作坊和米粉作坊的雇員們也鬆了一口氣。


    他們還以為自己就要失去這個掙錢的活計了呢。


    還好還好,還好山子沒事。


    新皇上任這麽短的時間便折騰出了這麽多事,趕上慶元帝十年事多了。


    果然皇權之下皆是螻蟻,任他平日裏如何風光,上麵一聲令下,他便現出了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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