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朝的京城洛陽,乃天下文風匯集之地。


    現在春闈在即,全國各地的舉子匯湧而來,使得京城的客棧價格瘋漲,就連城外的廟裏都住滿了貧困的學子。


    好在周徹在京城有一座宅子空著,那車夫認識路,拉著幾人直奔而去。


    馬恭迴第一次出遠門,坐在馬車上朝外看去,震撼於京城的繁華,早忘了之前在柳州碼頭的不愉快了。


    他覺得之前的自己像是一條井底之蛙,隻能通過書本看到外麵的世界,眼界有限心思狹隘。


    這次出行他看到了波濤壯闊的鏡河,看到了岸邊大小不一的城鎮,還看到了喧鬧繁華的京城。


    這裏的讀書人很多,茶樓裏、酒館裏、書肆裏,好多頭戴綸巾的士人聚在一起侃侃而談,他們穿戴講究姿態從容優雅自信。


    反觀自己,穿著不新不舊的長袍,一路的奔波讓他灰塵仆仆,拘謹的神態一看就是從鄉下來的。


    此刻的馬恭迴突然湧起了濃濃的自卑感。


    持有這種心情的不僅是他,同行的李伯玉和趙小山亦然。


    李伯玉本就對這次的春闈不抱任何希望,現在看到全大景朝的學子全都匯聚於此,覺得哪個都是學富五車的樣子,每個都比自己強,一路行來,心態都快崩了。


    趙小山自穿越以來總覺得自己是天選男主上帝選民,對這裏的土著有種天然的文化優越感,這一路行來也是大受震撼,頻頻發出“啊~哦~”的感慨。


    這土木建築的樓至少有五層高吧,這飛簷走壁的,太壯觀了。


    人家這雜貨鋪開的,快趕上現代的超市了,還有專門修理車輪子的修理鋪,給老爺們刮胡子的“美容院”、酒樓還有送外賣的……


    等三人一路到了周徹所在的宅院時,更沉默了。


    不顯山不露水一直貓在密水的淳縣侯現在的淳郡公,在京城一座閑置的宅子都這麽奢華漂亮,一個下人房都比他家主臥寬敞,情何以堪……


    三個人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李伯玉自知這次考試無望,倒也不像來時那般書不離手了。


    想著好不容易來一次京城,不如趁此時機結交一些讀書人,再見識見識京城的風采。


    於是乎,第二天一早李伯玉便去了青州府學子聚集的客棧。


    這時候的人都很講究地緣親緣,尤其是趕考的學子,更講究同鄉同年,也因此更容易形成關係網。


    趙小山這次的主要任務是看住李伯玉,不讓他有機會尋花問柳背叛鄉君。


    因此見李伯玉出門趙小山立馬表示也要跟著出去見識見識,身份都想好了,就是李伯玉的小跟班小書童。反正他長的小,別人又不認識他。


    他說這話時一旁的宋海平直撅嘴,感覺自己的活被搶了,還是被老雇主搶走的,他敢怒不敢言。


    馬恭迴倒是沒同行,他怕一起看到太多舉子再聯想到科舉考試,緊張之下再做出失態之舉,想了想對趙小山同行的邀約搖頭拒絕了。


    趙小山無奈,隻能自己晃晃悠悠跟在李伯玉身後朝城北的青州客棧行去。


    秋闈後李伯玉參加了不少場大大小小的宴會,因此青州府這次來的好多舉子他都認識。


    他一出現,便有在此租住的舉子認出了他。


    “伯玉兄,真是好久不見,你今天剛到的?也打算在這找間屋子?”


    李伯玉一見來人,笑臉迎了上去,“子塵兄?好久不見,慕九兄也在?你們什麽時候到的?別來無恙啊。”


    趙小山見李伯玉和幾個舉子迅速攀談起來,自顧的在大堂找了個位置坐下,要了一壺茶水,靜靜的等著。


    一番交流後,幾人得知李伯玉現在正住在大舅哥淳縣侯的宅子裏,眼神裏寫滿了嫉妒羨慕。


    “伯玉兄好福氣,不僅年紀輕輕得中舉人,還迎娶了宗室女,真可謂一步登天。”


    這話說的有點酸溜溜的,李伯玉皺了皺眉頭,搖頭解釋道:


    “寅城兄言重了,內子雖為鄉君,卻一直在密水生活,舅兄淳郡公也遠在西北,他們是宗室,不可能插手朝政,於我讀書並無太多助益,一步登天這話切不可再說。”


    被點名的梁寅城撇了撇嘴,不以為意。


    長得好果然有用,被淳郡公相中了點為妹婿,年紀輕輕就中了舉,搞不好這次還能再進一步成了進士。


    一想到自己寒窗苦讀多年,本就緊缺的名額卻要被一個攀附裙帶關係的小子占據,不甘的心思迅速攀起,接下來說的話更酸了:


    “可見爹娘生的好也是有用的,我們這些糟老頭子也就隻有日日苦讀這條路走了。”


    李伯玉豈能聽不出他話裏的意思,火氣止不住的上湧,氣的直想迴懟。


    好在其他人察覺不妙及時出言打斷了,其中一個將梁寅城拉住,壓低了聲音對他說:


    “你又何必說這些話,我們都是沒有什麽背景的窮酸學子,交好李伯玉沒有壞處的。這小子雖然娶了宗室女看著高升了,但為人謙和有禮,對咱們又沒有惡意,都是同鄉,何必呢。”


    能考到舉子的豈是笨人,梁寅城剛才被嫉妒裹挾失態,現在被點醒,也深深懊悔。


    正如好友所言,他們都是窮苦學子出身,李伯玉比他們幸運,能得娶貴女,但貴女再貴不過在密水那一畝三分地,對春闈秋闈不會有任何影響。


    而且他的壓力一定比自己更大,若他不能考上進士便一直是白身,男弱女強,這口軟飯也不是那麽好吃的。


    想到這,梁寅城突然想透了,再轉過身時臉上重新揚起了笑:


    “還有好幾天才開考,整日的憋在客棧也確實憋屈,不若這幾日咱們青州府的舉子一起聚聚?也好鬆散鬆散?”


    這一提議迅速得到了好幾個人的附和,李伯玉本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也跟著一起點頭應和。


    這時剛才安慰梁寅城的那個學子卻道:“伯玉,要聚會就會花費很多,尤其這是京城,酒樓茶樓的都特別貴,不若咱們去你家聚會?也讓俺們這些土老帽見識見識郡公的府邸長什麽樣?”


    李伯玉不想幾人竟提出如此要求,眉頭頓時一皺。


    他不是摳搜人,條件允許的條件下他還是願意大方待人的。


    可那宅子不是他的,這樣貿然將他們帶去,若被淳郡公知道了,會否不妥?


    他這邊正沉默不語呢,旁邊隨即有人應和道:


    “對啊,淳郡公又不在京城,你就是宅子最大的主人,地方夠用,又安全,這主意可真是妙哉!”


    第一個打招唿的杜子塵又道:“我覺得見識府邸倒不用,最主要是找個安靜的地方溫習一下功課。春闈在即,客棧裏太過吵鬧,我始終靜不下來心讀書。”


    說到這他將聲音壓低了幾分,擋嘴說道:“我聽說今年春闈會增加恩科,錄的人數會比之前多,雖說我考中的希望不大,但還是抱了一點僥幸。”


    他的話頓時引起了幾人的好奇:“子塵兄何意?為何今年錄的人數會多?消息可否準確?”


    杜子塵身體前傾,將聲音壓的更低,“我是聽司州府的舉子說的,聽說從去年開始這京城就動作不斷,陛下身體欠安,但幾個皇子不老實,陛下一怒之下砍了不少人的頭,京城官場都空了一半,不然也輪不到盧庚盧大人去咱們青州府當主考官。”


    “可這和咱們今年恩科有何關係?”


    杜子塵環顧四周,發現沒人偷聽,將聲音壓到最低,若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的程度:


    “怎麽沒關係,陛下再英明神武也就一個腦袋兩隻手,沒有得力的臣子如何做事?原來那些人腦袋都沒了,官職自然都空了出來,必然要多多遴選才能把那些位置填上!聽說今年能多這個數!”


    說著,杜子塵伸出左手,比劃出三根手指。


    三百?


    多了三百個名額?


    這不可能吧,每年春闈一共就三百個名額,還包括同進士,今年竟要翻一倍,直接要六百人?


    想到這,所有人都唿吸一滯,心跳加速。


    六百人,他們考上的機會是不是更大了?


    梁寅城此時再沒了和李伯玉拈酸吃醋的心思,迅速同意了杜子塵的建議,臉一轉道:


    “伯玉兄,剛才為兄說話魯莽言語無狀,還望伯玉兄不要往心裏去,我這人窮慣了,看到有錢人就容易眼紅,你可千萬別介意啊。”


    李伯玉被他這變臉速度整的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梁寅城繼續道:


    “伯玉兄,咱們幾個本就是出身相同誌同道合的,現在伯玉兄發達了,還望伯玉兄多照顧一下我等。


    你也看到了,這客棧雖然便宜但條件簡陋,人來人往魚龍混雜,實非安靜讀書的地方,還望伯玉兄慷慨,幫幫我等,讓我們也能去郡公的宅子念書。


    我們絕不亂闖,會自行準備吃喝,隻白天去讀書,晚上還迴來住,隻要有一個安靜的屋子就行。”


    李伯玉看著一圈熾熱期待的眼睛,想著大家差不多出身,性格也算合拍,猶豫了一會,最終點頭同意了。


    趙小山坐在一旁聽了全程,對李伯玉什麽時候這麽沒底線表示驚訝。


    讓他們堂而皇之的去了宅子,還能不能消停的過日子了?


    雖說離開考隻剩下十幾天的時間,但這樣的客人他不歡迎!


    他們不是競爭的關係麽?給他們創造了好條件,豈不是增加競爭對手的實力?


    李伯玉怎麽這麽點賬都算不明白?!


    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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