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氏愣了下,接著道:「迴夫人,孫氏和皮氏兩人不愛吃腥。往日裏喝魚湯都是當藥吃的,今兒沒多少,她們自然沒吃。」


    「那她們兩個人怎麽沒吃?就你一個吃了?」邱晨追問道。


    竇氏越發茫然,也再次焦急起來:「夫人,婆子們是在一起,確實沒聽到……婆子沒撒謊,婆子不敢撒謊啊……」


    邱晨眉頭一皺,冷聲道:「你們三人都在一起,一聲吩咐,她們兩人聽到,就你自己聽不到?」


    磕頭磕的暈頭漲腦的竇氏茫然抬起頭來,看著邱晨道:「夫,夫人,婆子確實錯了,不該貪嘴……可,可這話確實沒聽到……婆子,婆子不敢撒謊,若是聽到夫人這句話,就是給饞死,給婆子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吃啊。」


    邱晨睨著她好一會兒,才冷笑道:「我中午特意叮囑了,蟹子性寒,你們不能碰。你難道不知道?」


    事情再簡單不過,竇氏是老實本分不錯,性子卻稍嫌執拗。昨兒中午,邱晨做的橙香蟹,最後兩個被丫頭們拿下去分食。一直以來,但凡家裏有什麽好吃食,都少不了三個奶娘的,加之俗語稱腥味兒下奶,莊戶人家有用魚蝦熬湯下奶的土方子,這竇氏就以為蟹子也是腥味,與魚蝦相仿。莊戶人家也沒吃過幾迴蟹子,也不懂得蟹性最是寒涼,身子稍弱脾胃不振的都不敢沾,更別提不過百日的嬰兒了。她也沒多吃,不過挑了兩銀匙子……但丫頭子們分食,自然沒有阿滿她們講究,沒有酒醋之類驅寒,就這麽很不起眼的兩小匙子,卻差點兒釀下大禍。當天晚上,竇氏自己就察覺不舒服,連續去了幾次廁所,略略有些腹痛腹瀉,卻並不嚴重,她也沒太在意,更因為怕夫人責怪,也沒跟任何人說……沒想到,亮兒吃了她的奶,卻發作的厲害……這會兒,她是真知道害怕了,渾身顫抖著匍匐在地上連連叩頭求饒。


    竇氏吃了一驚,連連磕了幾個頭,慌忙拿了帕子抹去臉上的涕淚,勉強收拾幹淨了,「我說,我說……」


    竇氏哭的一臉涕淚,眼巴巴地抬起來看向邱晨,邱晨忍著嫌惡,趁機道:「我當時留下你,是看著你老實本分,也幹淨爽利……你這副樣子,還怎麽用你!」


    邱晨看著越發厭煩,丟了個顏色給承影,承影立刻上前拉著竇氏的胳膊,訓斥道:「哭什麽哭,夫人問你緣由,你隻管仔細如實說來。」


    「夫人,夫人,是婆子不對,是婆子的罪過……求求夫人饒了婆子這一迴……再不敢了!」竇氏哭著一聲聲求饒。


    轉迴頭,邱晨的目光掃到屋角處幾乎堆萎成一灘的竇氏,目光中閃過一絲冷意,示意承影上前將竇氏拎著一起去了廳堂,邱晨在上座坐了,看著跪伏在地上的竇氏,好一會兒才開口,冷冷道:「到底是怎麽迴事,還不細細迴來。」


    邱晨連連答應著,鄭重其事地曲膝致謝,隻是不等她起身,穆老頭兒已經甩甩手,挑簾子走了。


    略略一頓,到底又囑咐了一句:「這幾日,別給奶娘吃油腥之物,飲食略清淡些,一日後,可以吃些蒸蛋肉圓,魚腥蝦蟹就暫時不要吃了。」


    穆老頭兒卻沒讓她說完,斜了她一眼,有些沒好氣道:「看什麽看,不過是蟹毒……把那藥丸子吃了,丟兩遍奶就好了。」


    邱晨和秦錚自然連連答應著,穆老頭兒拿出藥丸子,起身就要走,邱晨連忙上前攔住:「穆伯,你是不是給奶娘也看看……」


    弄完這一套,穆老頭兒從腰間的荷包裏摸出兩顆梧桐子大小的丸子來,交給邱晨:「孩子小,藥餵不下去,將這兩顆丸子交給奶娘吃了……然後把奶水擠兩遍扔掉,再給孩子餵奶即可。」


    之後,又捏住孩子的小手,在大拇指上同樣紮了兩針,也擠出幾個水珠了,這才作罷。


    穆老頭兒那邊捏著兩個大拇腳趾用力地擠了一下,兩個腳趾頂端擠出來的不是血,卻是青白色的水珠。擠出一個水珠,穆老頭兒就用帕子擦去,連著擠出五六顆水珠來,才見了鮮紅的血。穆老頭兒擦去血珠之後,也就鬆了手。


    說著話,轉迴頭去,穆老頭兒從包被中扒拉了一下,捏住亮兒的一雙小腳,另一隻手不見怎麽動作,孩子無端地哆嗦了一下,哇地大哭起來。秦錚連忙抱緊掙紮哭鬧的孩子,邱晨心疼的揪扯著,紅著眼圈兒上前,握住亮兒揮動的小手,輕輕地撫摸安撫著。


    她出門,穆老頭兒已經診過脈了,正揭開包被看孩子的肚子……隨即,又要了髒褯子看了看,這才抬頭叱責道:「孩子這麽小,怎麽吃了蟹子?蟹子性寒,又是這個季節,孩子怎麽承受的住?哼!」


    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個奶媽,都是一副惴惴的模樣,雖然兩人說的不多,邱晨卻已經明白了前前後後的因果,也就不再追問什麽,溫言和語地叫起兩個奶娘,叮囑她們安心照應兩個孩子。她又到炕邊兒看了看敞兒和九兒,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孫氏臉色微微一變,迴頭看了看皮氏,兩個人交換了個眼色,齊齊跪下道:「是,竇氏從臨睡前就去淨房,夜裏又去了兩趟……」


    邱晨沒聽她的請罪,卻敏感地抓到了一點:「你給四少爺換褯子……竇氏呢?……昨兒臨睡時,竇氏也離開了,皮氏說她去淨房了……」


    孫氏皮氏互相看了看對方,齊齊搖頭,孫氏道:「夜來入睡時,三個小主子都還很好,睡到醜初時分,四少爺就有了動靜。當時,婆子抱起來看了看,給四少爺換了褯子,哄著又睡了,燈光昏暗也沒看到異常……沒想到,是拉肚子……是婆子的錯,若是當時就察覺到不對,說不定四少爺能少受些罪……」


    邱晨心裏溫暖又柔軟,想著之前給亮兒清理,免不了沾染了些穢物,這會兒也不敢觸碰兩個孩子,隻微微笑著看了好一會兒,這才迴頭,示意兩個奶娘跟著到了門口,避開兩個孩子的小耳朵,低聲詢問道:「兩個孩子沒拉肚子吧?」


    邱晨揮揮手,示意兩個人起身,自己躡手躡腳上前,看了敞兒和九兒,兩個孩子都穿著棉兜兜,蓋著小被子睡得香甜著,胖胖的小臉兒紅撲撲肉嘟嘟的,看著都健康的很。九兒的一條小胳膊還舉到了臉頰上,攥著小拳頭好像托著胖胖的臉頰,也好像舉著拳手宣誓……可愛非常!


    說著話,邱晨起身就往裏屋走,趁機進屋看了看敞兒和九兒,兩個孩子的奶娘都沒睡,相對坐在炕沿上,睜著眼守著呢,一見邱晨進來,連忙下炕見禮。


    消化不良或者積了食,最傳統的應對法子就是先餓兩頓,俗稱『淨淨腸兒』。對於消化不良積食之症確實有效。看亮兒的症狀,應該是食物中沾了寒涼之物,或者還有肚子受寒的緣由,之前用的藥丸子、膏藥和灸療、鹽袋熱敷,足夠將寒濕祛除。既然基本確定是食物中沾了寒涼之物,那麽,竇氏的奶自然要停一停,小米湯性溫平和,最是調補腸胃,還能補充人體必需的營養物質和水分,用它代替奶水餵一頓,正正好調補結合了。


    邱晨點點頭,迴頭跟林氏道:「嬤嬤今晚就辛苦些,熬一碗稠稠的小米湯備著,過會兒孩子醒了,先不給他吃奶,喝一點點米湯再說。」


    說著話,夫妻二人的目光齊齊轉過去,在紮著手窩在後邊的竇氏身上掃過,竇氏垂著頭打了個寒戰,戰戰兢兢地抬眼,邱晨和秦錚的目光卻已經轉開。


    秦錚扒著包被看看睡熟的兒子,低聲道:「我已經打發人去叫穆先生了,想必就要到了。再讓穆先生看看……折騰了半夜,你也累狠了,且先迴房歇息,旁的事,明了天再說吧!」


    邱晨心裏溫暖,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抬眼看著丈夫,露出一絲疲憊又放鬆地微笑來:「沒有大礙了。」


    這時,一直在對麵椅子上坐著相陪的秦錚起身走過來,拿了塊帕子給妻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珠,伸手將兒子接過來抱著,低聲道:「你忙了這麽半天,也累壞了,且歇息一會兒!」


    亮兒又一次哭起來,邱晨幹脆抱了孩子起身,哄著亮兒止了哭,邱晨看著孩子睡得小臉兒紅潤起來,臉上之前的青白之色漸漸散去,心中略安:「就這麽著吧!」


    邱晨點點頭,又耐著性子等孩子睡熟些,還是不行。


    「小孩子就是這樣,生病的時候就會特別戀懷,依靠在大人懷裏,才睡得踏實。」林嬤嬤在旁邊小聲道。


    但她隻要一放手,亮兒明明睡得好好地,卻立刻就很敏感地察覺到,然後就開始哭……


    邱晨想著將孩子往炕上放,讓孩子舒舒展展地睡覺,她也能歇一會。剛剛敞兒和九兒也跟著哭了好大一陣,這會兒雖然聽不到哭聲了,邱晨卻仍舊有些不放心,想著要進去看看。


    這一番忙碌,說著麻煩,其實前前後後也就不到兩刻鍾的功夫。邱晨帶著一群丫頭婆子,卻忙得個個額頭冒汗。看著孩子安穩下來,睡沉了,眾人鬆了口氣的同時,自然也疲倦起來。


    這中間,林嬤嬤也炒了鹽袋子拿迴來,恰好梔子施灸,她就暫時將鹽袋子放在熏籠上烘著,這會兒趕緊拿上來,在手上抖了幾抖,貼在臉上試過,不燙,這才交給邱晨,隔了暖兜兜給孩子施上熱敷,隨即將孩子包裹好。


    在塗藥包裹的功夫,孩子又泄了少許,仍舊是水樣便,顏色黃綠,沾著少許顆粒狀物。敷上藥之後又一迴……等糊了膏藥,又用上艾灸,孩子抽泣的漸漸少了,唿吸平穩勻細,明顯的睡的安穩了許多。梔子又灸了一會兒,看著小肚皮上隱隱有些發紅了,這才撤了艾灸。


    亮兒這一番腹瀉來的突然,從症狀上看,已經可以確定是受了寒。這個受寒可能是不小心凍了肚子,也有可能是吃的東西裏沾了寒涼之物。不論哪一種,用灸療卻是很對症的。


    灸療,最適於寒濕之症。


    邱晨看著睡著了的亮兒,點點頭,將孩子打橫抱在懷裏,隻掀開包被的一角露出亮兒的腹部,梔子拿了艾灸上前,慢慢地找到對應的穴位,開始灸療。


    「夫人,讓我給四少爺施灸吧!」梔子點燃了艾條,自動請纓。


    這一套下來,孩子的腹痛顯見又一步好轉,孩子臉頰上還掛著淚痕,卻漸漸沒了哭聲,隻因為之前哭的太狠,這會兒止了哭,卻仍舊止不住抽泣。一下子一下子的,讓人看著格外心疼、揪心。


    梔子和連翹背著藥箱子趕了進來。邱晨一邊哄著孩子,一邊低聲吩咐兩個丫頭拿了出一丸保兒丹,用溫溫的黃酒化開,敷在孩子的肚臍中,之後將一個仁和堂出品的小兒腹瀉膏藥烤化了,將亮兒的肚臍糊住。


    邱晨給他清理幹淨,拿了熏籠上熏的熱乎乎的褯子來將孩子包好了。熱乎乎的褯子加上邱晨輕輕在後背的叩擊,孩子腹痛得以緩解,哭聲也隨之再次緩和下來。哭了一大陣子,又拉肚子折騰的,孩子又累又倦,也沒了精神,腹痛稍稍緩解了些,就眯縫著眼睛,昏昏欲睡起來。


    不過亮兒才三個月,不懂隱忍,哭鬧的厲害,也不懂得配合治療。而且也因為太小,抵抗力差,與大人或許無礙的小病,擱在小孩子身上說不定就能要了命!


    若是大人,這種情況喝一碗熱湯,抱個暖手爐暖暖肚子也就好了。


    看著孩子雖然淋漓不止,量卻不多。說明病程不久,病勢不是太危急,應該是消化不良或者受寒,而不是細菌感染引起的腹瀉。若是感染腹瀉,一般會發病急、病情重。


    拉肚子有一個逐步遞進的趨勢,最開始自然是稀便,然後是水便,若是不及時治療,水便進一步加重就會帶上膿狀物,然後進一步潰瘍,可能帶上膿血……到了膿血的地步,就是現代的醫療條件也很棘手了,就很嚴重很危急了。


    邱晨心中一揪,情知必是又一陣腹痛,連忙把孩子放在炕上查看,果然,孩子又一次拉了,不多,就褯子上沾了銅錢大小的一個青綠色汙跡,透出一股子酸腐腥臭的味道來。


    不過,轉瞬,亮兒又是一陣撕心裂肺地大哭,哭的小臉兒再次脹紅起來,因為哭的狠,氣息不繼,導致眼窩和嘴唇兒都有些發紫了。


    邱晨這會兒已經將亮兒用包被包好,抱在懷裏輕輕地拍打著孩子的脊背。邱晨這輕拍脊背並不單純是哄孩子,而是空著手心輕輕敲擊特定的部位,有一定的治肚子疼的效果。果然,邱晨敲了二三十下子,亮兒哭聲就漸漸緩和了一些。


    邱晨又吩咐承影:「去喚梔子來,把我的藥箱子拿來!」承影也應聲匆匆而去。


    林嬤嬤一怔之下立刻道:「還是夫人有法子……鹽袋子溫熱持久,祛濕散寒,可不正合適。」說著話,腳底生風地匆匆去了。


    邱晨連忙拿了幹淨的褯子給亮兒換著,一邊吩咐林嬤嬤:「嬤嬤去炒一個小鹽袋子來。」


    應了一聲,邱晨接了帕子,將亮兒身上沾的髒汙擦去,又換了幹淨的褯子和包被。承影也將一條棉肚兜放在熏籠上熏熱乎了拿上來,給亮兒穿戴了,還不及包上包被,就聽得亮兒略略緩和了些的哭聲又是一陣撕心裂肺,邱晨就知道不好,掀開一看,果真又拉了。這一次拉出來的東西幾乎沒了固體物,黃綠色的水樣物質,不多,已經從褯子裏洇出來。


    邱晨沒有迴頭,卻也聽到了林嬤嬤的話。林嬤嬤生養過,也伺候過秦錚,年紀大了自然有些看似質樸卻又用的生活經驗。至少這番話,大部分還是對的。


    用髒了的褯子清理了大概,接過承影遞上來的幹淨褯子,又擦了一遍。風輕和春俏也調了溫度正好的水送上來。林嬤嬤接過水盆子送上來,一邊示意風輕和春俏將換下來的髒東西拿下去,一邊洗了塊帕子遞過去:「夫人,先給少爺清理一下……少爺這樣子看著是吃的有些不對付了,更怕涼,還是盡快蓋起來才好。最好用手爐熨一熨,驅驅寒氣,助助脾胃,說不定就好了。」


    邱晨吐出一口氣來,一邊動手給亮兒清理,一邊吩咐要水要褯子,承影連忙遞上幹淨褯子來,道:「夫人,已經在備水了。」


    那邊承影已經看到了這邊的情形,連忙迴身張羅著拿幹淨褯子、帕子,要熱水,風輕和春俏也趕了過來,答應著匆匆出去準備。承影則轉迴來,走到夫人身邊,低聲勸道:「夫人,先給四少爺看看要緊!」


    邱晨深深吸了幾口氣,閉了閉眼睛,用力咬著自己的嘴唇,壓抑著自己瞬間高漲的怒火,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一下。


    孩子沒有自主意識,拉尿不能自製,才會墊尿布,才會有『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俗話。加上孩子又在拉肚子,因此沾染上穢物,也算是有原因的,若僅僅是這一件事就處置奶娘,未免有些遷怒。更何況,孩子已經習慣了這個奶娘的奶,再換人,不說不是一時說有就有的,就是有各個方麵都合適的替換者,孩子冒然換了奶水,也很可能不適應。


    不過,她終究不是那種暴躁性子,怒火上湧之際,卻終究保留著最一線清醒和冷靜。


    先前聽到孩子哭的厲害,邱晨心疼地抽抽著,難免心慌意亂的,及至看到包被上的骯髒之後,邱晨卻瞬間怒了。作為孩子的奶娘,除了餵飽孩子外,最基本的不就是把孩子打理舒服幹淨麽?這麽渾身沾滿便便算什麽?奶娘連這最基本的都做不到,還留她做什麽?雖不至於拉出去賣了,打發了換人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當初尋找這幾個奶娘的時候,陳嬤嬤掌管家務分不開身,都是林嬤嬤親自一家一家跑著看了帶迴來的,這會兒隻聽到亮哥兒哭,知道是孩子不太舒坦,卻並不知道詳情,林嬤嬤自然就想著幫竇氏些。


    竇氏雖然小家子氣,沒多少見識擔當,在林嬤嬤看來卻勝在老實,看顧孩子也一直算是盡心悉心,另外,奶也好,吃一樣的東西,她的奶水是最好的,亮哥兒三個月了,尚且吃不完,吃一個就差不多飽了。也因此,亮哥兒如今在三個孩子中,是最胖的,小臉兒比哥哥妹妹都肉一些,連胳膊腿兒都粗實一些。


    竇氏雖然縮在後頭,膽戰心驚,卻全副精力關注著夫人和侯爺那邊,被林嬤嬤這麽一喝,嚇得腿一軟幾乎癱在地上。林氏見她這副樣子,真是恨得咬牙,一把拉住她,將她的衣襟掩上,一邊道:「夫人和侯爺來了,還不趕緊將那些穢物收拾下去。」


    這會兒,歇在耳房的林嬤嬤和承影也趕了過來,兩個人一進門,就看到都是敞著半邊的衣裳,蒼白著臉瑟縮著身子,幾乎避到門口去。林嬤嬤目光一轉,瞥見竇氏的衣襟還撩著,露著小半個胸和肚子,立時露出一抹厭惡來,低聲嗬斥道:「還不掩上衣裳!」


    邱晨的目光冷冷地看著竇氏,也沒多說,隻是徑直走過去,將亮兒從竇氏懷裏接過來,然後,將亮兒放在暖炕上,打開包被查看,卻看到包被中的亮兒不但沒穿上衣,連褲子也沒穿,甚至連個兜兜都沒穿上,光著小身子,踢著腿哭的嚎啕……這些還不算完,孩子的屁股、兩條腿上居然沾著黃黃綠綠的排泄物,連帶包被上都沾的滿滿的……一股帶著酸腐氣味的惡臭撲鼻而來,她可憐的孩子就躺在大便之中!


    這會兒,奶娘竇氏也神情慌張地開口:「迴,迴夫人……候爺,也不知怎麽了,四少爺哭著鬧著不肯吃奶……」


    這些念頭在邱晨腦子裏飛快地轉過,隨即就被她丟開,眼下最要緊的是給孩子止瀉治病。


    孩子們吃的東西,包括喝的水,邱晨都用心盯著的,蒸蛋、水乃至極少量的果泥,都不應該引發這種狀況。更何況,孩子們的輔食食譜是沒過半個月調整一次的,上一次調整已經有五天了,之前一直很好,並沒有什麽異樣,加上,敞兒和九兒都很好,隻是被吵醒了哭鬧,卻沒有拉肚子,綜合種種,就可以排除孩子輔食的問題,轉而,就隻剩了孩子凍了肚子,或者奶娘的奶出了問題兩個原因。


    而暈開的水漬加上消化不良的塊狀物,則顯示著孩子不僅是消化不良,也受了寒——凍到了肚子或者吃了寒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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