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袋子玉米一個個碼在倉庫裏,密密匝匝一大片。舒愨鵡琻因為玉米剛剛剝下來,水分含量還稍稍有些高,裝袋存放兩天後,還要再次晾曬,所以不能碼垛,就這麽平鋪在庫房裏,整整占了一間屋子,很具視覺衝擊力。


    唐文庸看著一屋子的玉米袋子,還有敞著口的口袋裏露出來的金燦燦的玉米,臉上的笑容就燦爛成了花兒一樣。相對於堆成小山的馬鈴薯,不得不說,人類的慣性思維,還是讓人覺得玉米更接近傳統意義上的糧食,也更讓人歡喜和滿足。


    邱晨沒學過心理學,也不知道人們這會兒心裏想什麽,但她卻看得出眾人看玉米的目光要比看到馬鈴薯時亮一些,臉上的笑容也更多一些。她就琢磨著,怎麽讓這些人更多的接受馬鈴薯,認識到馬鈴薯的價值。


    於是,晚飯時,邱晨又變換了花樣,幾乎做了滿滿一桌子的馬鈴薯菜餚食物。


    酸辣土豆絲、牛肉燉土豆、地三鮮都是吃出口碑的菜,自然必不可少。這一次新添加的就是用馬鈴薯打磨成漿現提取的土豆澱粉製作的菜餚。粉條兒粉皮現做來不及,就用土豆澱粉做成涼皮兒、涼粉兒,軟糯中帶著爽脆,加上香醋、油潑辣子,再幾滴香油,濃香清爽,還辣辣的開胃,不但能做菜,同樣也管飽,放在夏日吃更爽。


    用土豆澱粉包的皮兒半透明的水晶包子,吃起來軟軟糯糯的,還帶著一點點彈牙,加上餡兒的鮮香,真是美味無比。


    還用土豆澱粉加牛肉、雞肉做成的烙餅,肉塊兒濃香,中間又有土豆澱粉的軟糯……


    一桌子菜餚,有葷有素,花樣繁多,但無一例外的,都用了馬鈴薯作原料,而且,無一例外地香氣四溢,令人垂涎三尺,食指大動。


    這一餐吃下來,相信不僅唐文庸會對馬鈴薯有了改觀,其他吃過的沒吃過的人都都會知道這種不起眼的食物,同樣可以頂糧食,而且重點的是同樣可以做出各種無上的美味來!


    玉米酒今年沒得釀,葡萄酒卻很充裕。天氣涼起來,葡萄酒更加爽口,入口酸甜的,跟糖水兒也沒多大區別。


    吃著滿桌子的馬鈴薯美食,唐文庸想想這等能助天下黎民擺脫饑饉的『嘉禾』,卻不能第一時間推廣開去,讓更多的百姓得到溫飽,讓大明不再有餓殍……唐文庸越吃越覺得氣悶,心裏又堵又憋悶,吃進肚子裏的美食仿佛變成了砂石、變成了幹草,讓他滿心嘈雜的難受,偏偏沒法吐出來……他仰首喝幹麵前玻璃杯裏的葡萄酒,安轡連忙上前給他斟上。


    「倒滿!」唐文庸冷冷地盯著安轡,吩咐道。


    安轡這會兒哪裏敢說,是楊淑人說喝葡萄酒就要淺淺地斟上一點,剛剛夠一口品嚐就好,多了就是飲馬飲牛了!


    唐文庸的眼睛仿佛被晶瑩剔透的玻璃杯中翻滾的深紅色液體所吸引,一瞬不瞬地盯著安轡斟了滿滿一杯酒,幾乎不等安轡退下去,他伸手端起玻璃杯,仰頭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下去,一滴酒液從他的嘴角溢出來,順著下頜一直流下來,直淌進了衣領中,在他雪白的杭綢衣領上暈開一點殷紅,他卻恍若未知,將手中的玻璃杯往桌上一放,立刻道:「斟酒!」


    如是往復幾次,邱晨送過來的兩玻璃瓶酒就已全部告罄。當唐文庸再次把酒杯放在桌上要求斟酒時,安轡噗通一聲就跪下了:「爺,沒酒了,您喝的不少了,酒多傷身啊……」


    「你!」雖說兩瓶葡萄酒不算少,但唐文庸還很清醒,隻是喝了一聲,卻沒有再行訓斥,隻氣咻咻地道,「不就是幾杯果子酒麽,你也阻著爺?你個混帳……」


    安轡從小跟著他,跟著他去邊關上陣前,吃過風沙受過酷寒,最是忠心耿耿的,而且,平日裏聰慧伶俐,說話辦事也特別知情知趣……這會兒能如此勸諫,確是因為擔心他的身體,他又怎麽能胡亂發脾氣!打小兒他就學著控製自己的脾氣,在那座龐大的仿佛沒有邊際、仿佛有數不清的屋宇房舍的城裏,他不是早就被那些冰冷殘酷拔光了尖刺、磨平了稜角了嗎?他不是早就磨練的能夠喜怒不形於色了嗎?


    這會兒,他又怎麽能為了杯中物遷怒到最信任的小廝身上呢?


    坐在對麵一直未做聲的秦錚這會兒抬手示意安轡起身,又吩咐道:「去外頭吩咐一聲,讓他們再送酒來!」


    安轡已經站起身來,眨著眼看了看秦錚,見他端坐如儀,表情淡然,也就不再遲疑,應了一聲,匆匆退出去要酒了。


    「在這裏,你想喝酒就喝,想怎樣就怎樣……」秦錚淡淡地說著,端起自己麵前的酒杯,慢慢地搖晃著杯中深紅的酒液,然後一口喝在嘴裏,垂著眼睛慢慢品味了一迴,方才徐徐咽下,「喝酒如布陣,不急不躁,不慌不亂,方能看透戰局之萬千變幻,也方能布下相對的陣法……隻要做到這一些,就大可斟酒以待,等待慶功暢飲了!」


    唐文庸臉上些許的酒暈因秦錚的寥寥數語,漸漸地漲紅了起來,酡紅滿臉,眼睛黑湛湛地沒有絲毫的溫度,又似乎隱著無盡的火焰般,一字一句地問道:「那麽,你能告訴我,為什麽……」


    為什麽不能父子相諧?為什麽不能兄友弟恭?為什麽天家無親情父子兄弟?明明是骨肉至親,卻要如生死仇敵一般,紅著眼恨不能撲上去三刀六洞?!


    他心裏有無數的疑問想要破口而出,想要問一個究竟明白……隻不過,話到嘴邊兒又被他咽了下去!


    問什麽呢?他不是比誰看得都明白?他也比任何人知道的更早、更徹底、更身受心受?


    況且,這樣的話,他也沒辦法問。或者,他問了也沒人迴答他!


    話哽在嗓子眼兒,唐文庸頹然地收迴目光,垂了頭。


    「奚人、女真,不過山林蠻夷之族,根本無力與我大明相抗……但我要消滅北戎,開疆擴土,又怎麽容得他們繼續遊離在外?反過來,若是北戎成功侵入我大明疆域,就會容許腹背之處有他人窺伺?自然也不能!」秦錚慢慢地說著,說的仿佛是最簡單不過的軍事戰略,但言中之意,唐文庸卻聽得再明白不過。


    之前,因為他的隱忍,朝中先魏皇後和如今的中宮徐皇後雙方各有擅場,互有往來,雖兩係拚殺激烈,卻一直沒有拚出個勝負輸贏……但不管他隱忍與否,等那兩派分出勝負,等獲勝者替出手來,像他這樣無關大局之人,也不用存什麽僥倖之心。


    不管那兩派誰輸誰贏,最後都沒有可能放過他!


    他根本沒有退路,也沒有其他選擇的餘地。他想要活下去,活得好好地,那麽他就隻有一條路可以走!唯一的一條路,絕對沒有第二個選擇!


    可,多年來唇槍舌劍的習慣,加上內心深處的憤懣和牴觸,讓他不想就這麽承認,於是,忍不住問道:「那些小部族除了順應天意民心自動歸附外,你還能告訴我有什麽更好的辦法麽?保證自己活下去,而且,保證自己部族的安危……」


    秦臻垂了垂眼,再抬頭,看向唐文庸道:「有。小部族人少力微,根本沒有辦法跟泱泱大國相抗衡。可也正是因為人少力微,他們行事舉止遠比我等大國謹慎警醒!若是能夠約束住部群民眾,在另外兩支相對抗的時節,努力壯大自己的實力,誰說,就不能在另外雙方兩敗俱傷的情況下,一舉翻轉,甚至能夠『鶴蚌相爭漁翁得利』!」


    頓了頓,秦錚道:「更何況,有些部族不顯山不露水,並非沒山沒水,而是隱忍克己,不冒然顯露自己的實力罷了。……你見過餓虎撲食麽?它不會如群狼一樣,圍追堵截,瘋咬瘋纏;它隻會慢慢接近目標,尋找最有利的時機和位置,伺機而動,不動則已,一動致勝!」


    唐文庸默默地聽著,剛剛漲紅的臉色卻沒有半分緩和--此時他臉上的酡紅滿麵已經不是憤懣和激動,而是酒意漸漸上來,染紅了他的雙頰臉麵。


    「今兒怎麽了這是?怎麽突然有了喝酒的興致?」一個女子含笑的聲音,脆脆地從門外傳進來。


    秦錚神色未動,卻隨即將目光轉了過去。唐文庸神色一滯,迅速調節著臉上的表情,也迴復了一貫慵懶憊懶的模樣,靠在身後的大迎枕上,含著一抹戲謔的笑容,懶懶地看向那片靛藍色繡花草魚蟲的門簾!


    門簾一晃,一幅完整的花草魚蟲圖案瞬間打破折掩,秦義站在門口高挑這門簾,隨即麵容清麗,神色爽利又不乏溫和的婦人,滿臉笑意地走了進來。


    「嗬嗬,剛剛安轡去要酒我還不敢相信,沒想到文庸也是如此性情中人……」邱晨笑微微地說著話,曲膝福身給秦錚見了禮,又轉迴來給唐文庸行禮,隻不過,她行禮行到一半之時,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來到她麵前,手臂一伸,已經將要行禮的她扶了起來。


    「嗯,這會兒就不必講究這些虛禮了!」唐文庸笑著隨意地說著,隨即又道,「既然過來了,不妨坐下共飲幾杯……今晚上的菜品真是不錯,你也跟我倆說道說道!」


    與唐文庸也算是老熟人了,特別是跟跟秦錚定下了婚約,又有秦錚在旁邊相陪,邱晨本也不


    太計較那些規矩禮製,可她這會兒也看出來了,唐文庸怕是有什麽事借酒澆愁,表情這會兒是看不出來了,情緒和語言卻明顯不對……之前,說笑玩鬧不少,唐文庸在正事兒上卻從未出過什麽錯漏,今兒,若非情緒不對,又怎麽會當著秦錚的麵,讓她這個未婚妻相陪飲酒呢?


    飛快地琢磨著,邱晨含笑往旁邊退開兩步,讓後邊跟進來的秦義把一大壇葡萄酒放在地上。葡萄酒罈上的泥封已經拆除,隻剩下壇口封著的一層桑皮紙……然後,秦義和安轡配合著,拿了酒漏子,將葡萄酒倒進空出來的玻璃酒瓶裏,然後安轡拿著盛好的酒給唐文庸斟上。


    「嗬,我嚐嚐這一壇味道如何……」唐文庸一邊說著,一邊又是仰頭將一整杯酒喝了下去。


    邱晨咋著舌看著唐文庸牛飲完一杯酒,迴轉目光,跟秦錚四目相對交換了個眼色,隨即笑著道:「剛剛這些菜都是實惠兒來的,好吃下飯,卻實在不合適喝酒做下酒菜……你們喝著,我再去做兩個下酒菜過來!」


    說完,微微屈了屈膝,也不管對方表情如何,心中如何作想,隻轉身就走,徑直去後園大廚房給這邊添菜去了。


    兩盞茶功夫,邱晨帶著一個丫頭,托著一個三層食盒轉了迴來。


    邱晨將幾碟小菜一一放上桌,一碟黃瓜海蜇皮兒,一碟熏雞絲,一碟水晶凍,一碟去骨泡椒鳳爪,笑著道:「這幾樣清淡爽口,搭配葡萄酒應該得宜……」


    迴頭,兩玻璃瓶子葡萄酒又見了底,唐文庸滿臉酡紅著,看著她笑嘻嘻道:「還是大嫂……呃,如今叫大嫂還早,不若,我就叫你一聲姐姐如何?」


    邱晨失笑:「我就一個弟弟,多一個又何妨!……不過,你以後做了我弟弟,可就要聽我的話了!」


    唐文庸手握酒杯,連連點頭道:「那是自然!弟弟萬事聽姐姐吩咐!」


    邱晨抿嘴一笑:「好,那我就不客氣了,再給你們盛兩瓶酒,喝完了,再不許多喝了!」


    唐文庸嗤地一聲笑起來,放下酒杯,起身拱手長揖:「弟弟知道了,姐姐放心!」


    邱晨轉眼看了看秦錚,兩人會意,邱晨轉迴目光,笑著伸手將唐文庸虛扶了一把:「好啦,快起來……」


    吃過晚飯,送兩人離開。唐文庸熏熏然腳步虛浮地由安轡扶著走在前頭,跟楊樹猛說著玉米和馬鈴薯的種植。秦錚則一出門就抱起了阿福,跟邱晨走在最後。秦義秦孝幾人去門外準備車馬,丫頭們也沒跟上來,身邊十幾步都沒有人過來湊熱鬧,意外地清淨。


    秦錚跟阿福說了幾句話,問了一下阿福的學業情況,就轉頭對邱晨道:「此次迴去,我就要準備迴京了,就不再過來了。」


    唐文庸帶來的幾名琉璃師傅,經過這些日子的互相切磋學習,在某些人的暗示明示下,幾名內府琉璃師傅毫不保留地將自己燒製琉璃的手藝傳給了家良。而相對應的,家良也將製作光學玻璃的關鍵技術脫色、去泡教給了幾名琉璃師傅,可以說雙方各有所得,主客皆歡。


    唐文庸今兒飯前叫過幾名琉璃師傅問話,邱晨就猜到了他們要離開了,是以,此時聽到秦錚如此說,並不感到意外。


    點了點頭,邱晨默然了片刻,開口道:「迴京不管麵臨什麽,都不要再『舊傷復發』了!……一種方式用多了,也沒人相信了!」


    秦錚扭頭看了看邱晨,眼中閃過一抹歡喜,一抹瞭然,片刻才點頭應承下來:「你放心!」


    此話是邱晨一直想要交待的,這句話交待完了,對於京城、對於朝堂紛爭並不了解的她也幾乎找不到話題了。


    兩人加阿福一起沉默著走到大門口,已經能夠看到門外,唐文庸正跟楊樹猛說的熱鬧,秦義幾人則備好了車馬,連登車的腳凳都放好了。


    秦錚和邱晨的腳步不約而同地停在了門內,然後一起開口:「你迴京……」


    「我走後……」


    開口,兩人又同時止住微微驚訝又隱隱歡喜地看向對方。然後,兩人又同時開口:「你先說……!」


    「你說……」


    再一次撞車之後,兩人相視而笑,阿福倚在秦錚的肩頭也懵懵懂懂地跟著笑了起來,一邊還歪著頭看著邱晨眨著眼睛……這幾次,秦錚過來總會帶著阿福說話,考察他的拳法和課業,雖然相處時間短暫,但


    邱晨很驚訝地發現,本來過於沉默寡言的阿福居然活潑起來開朗起來了。


    邱晨伸手捏捏阿福的小臉,因為湊得近了,秦錚自然地伸手攬住了邱晨的肩膀,邱晨不由自主地伏在了秦錚懷裏,兩人之間還夾著阿福,一下子成了三口相擁的狀態。


    「你……」邱晨身體微微僵直了一下,剛要開口阻止,就聽秦錚的聲音在耳畔低低的響起。


    「文庸其實姓楊,排行老二!」略微一頓,不等邱晨反應,又道,「我走後,萬事小心,出入當心。」


    雖然之前種種跡象讓邱晨多少有些察覺,有些猜測,但聽到秦錚親口告訴她此事,邱晨還是覺得頗為震驚。身體伏在秦錚懷裏,都忘記了掙紮。


    片刻,邱晨覺得懷裏一沉,一雙小手攀上了她的肩膀,環住了她的脖頸,她才猛地醒過神來,連忙將阿福抱住,抬眼,就看到秦錚正好鬆開抱著阿福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又叮囑道:「出入帶上秦禮他們……周遭我也安置了人手,應該無大礙,也不必太驚慌擔心。」


    邱晨臉上的肌肉僵硬著,卻努力讓自己扯出一個輕鬆的微笑來,點點頭道:「你放心吧!」


    秦錚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凝視了半晌,方才道:「將西邊宅子裏的人手調過來……我走了!」


    前半句聲音極低,後半句方才放開音量,又凝視了邱晨片刻,終於轉開目光,抬手摸了摸阿福的頭,叮囑道:「好好照顧你娘親!」


    阿福乖巧地點頭應是,揮手跟秦錚告別!


    秦錚目光不移,抬腿走了兩步,抬起手揮動兩下,轉身,挺直脊背大踏步直趨馬車,登車離開,再沒有迴頭!


    阿福掙紮著滑到地上,牽了邱晨的手,一起目送著馬車在護衛們簇擁下漸行漸遠,漸漸隱入四合的暮色之中去了。


    夜幕降臨,意味著黑夜正式拉開序幕。但夜幕降臨,又何止不是孕育新一個黎明的開始?!


    秦錚和唐文庸離開之後,邱晨就按照秦錚的囑咐,閉門謝客,照應著作坊和家裏,南邊兒四個莊子隻打發楊樹猛帶著大興和趙九去巡查安置。


    籌備嫁妝的事情,她則全部交給了陳氏打理,一些日用品也是說個大概意見,具體規製禮儀之類的事情也都推給劉老太太和周氏去操心。她除了每日早上過去作坊照應外,就帶著家人收拾後園的菜地,平整菜畦,又找了兩名木匠師傅把春日拆除的玻璃暖房裝了起來。每日吃過早飯,她就去玻璃暖房看著家人們培育秋冬的蔬菜種苗,什麽辣椒、西紅柿、黃瓜、茄子……看著一片破土而出的幼芽嫩苗兒,她就忍不住滿心歡喜。今年冬天,終於不用天天蘿蔔白菜了!


    秦錚和唐文庸是八月末離開的,轉眼進了九月,又到了九月九重陽日。風吹在身上沒了粘滯感,爽利清涼起來,早晚甚至有了些微寒,體質弱的要加一件薄襖子了。


    去年,重陽日,一家老小登高望遠,今年,邱晨卻沒有了這個興致。


    學堂裏照例放了假,邱晨前一晚跟秦禮商量好,有秦禮秦勇帶著孩子們上山登高,邱晨卻不跟著了。


    不過,比去年不同的是,提前數日,就有縣城和府城來往的人家送來了節禮,其中不乏品種名貴精緻漂亮的各色菊花。那兩個種園子的家人都懂一些園藝花卉種植,邱晨就將這些花都交給那兩個人打理。種了一年菜的兩個人高興地什麽似的,如得了寶一樣,天天精心照料,因為邱晨不喜插花,劉老太太和周氏也保持著最淳樸的莊稼人思想,認為花啊草啊莊稼啊還是長在盆裏才最好看,是以,重陽前一晚,陳氏就指揮著婆子們將各色菊花擺滿了各個院子。簷廊欄杆、穿廊角落、窗戶下,甚至甬道兩側,鋪排開來,黃的如燦金,紅的如火焰,墨菊仿佛濃重的化不開血,還有淡雅的毫不招搖的綠菊花,俊逸清雅的仿佛世外高人,大有逸士風範,各型各色的菊花將內外三重院落裝扮的花團錦簇,幾乎讓人忘記了身值蕭瑟的秋日,反而像是迴到了百花吐艷的春天。


    不僅如此,學堂裏的先生都由著他們自己挑了兩盆去,學堂的教室裏也送了幾盆過去擺設。


    ------題外話------


    今兒就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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