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心有不甘


    自從那日把二弟接來府城一聚,這些日子裏,唿延尋就一直在琢磨,那個家迴不迴,若是迴去,什麽時候迴去更好!


    父親的意思,是讓他娶了林家的五小姐,雖說林家獲罪敗落了十年,但林家當年可是開國元勛之一,當年開國時的老關係仍有不少是簪纓之族,文武皆有,若是這些人能攀上一兩家,不說他以後的前途受用不盡,就是林家翻案、沉冤得雪,也就有了指望。再說了,林家五小姐容貌出眾,心計也多,也不委屈唿延尋。


    這個建議,他不是沒動過心。


    楊氏海棠確實溫婉柔順,為他生兒育女。但那樣的山村婦人,見識畢竟有限,嫁給村漢做個婆娘或許不錯,但若是做了官太太,在官場中應酬往來,那樣的妻子又不識字,又沒見識,處處扭捏小家子氣,就很是拿不出手了。


    但這些都是他之前的想頭,自從確定那個身著男裝神采飛揚,灑脫大氣,獨自帶隊去往北疆大漠的女子就是他的妻子後,他之前對妻子的種種認知竟好像完全錯了……他與她成親生兒育女,一起生活了近四年,居然一直不知道,他的妻子竟有這般本事。就連容貌,雖然眉眼依舊,但那份氣度神采,卻著實讓人心折。


    是以,他迴到安陽府就職履新之後,卻沒有立刻迴轉劉家嶴。原本與父親議定之事,在他得知妻子的種種之後,居然猶豫了。


    那樣的妻子,竟讓他生出些不舍……或者,還有些不甘心。那婦人見到他居然充作不識!她是他的妻子,要以他為天的女人!


    在他見到二弟,兄弟們進行了一番長談之後,這不舍,亦或不甘就更深了一層。


    他的妻子,那個一直在他麵前溫婉柔順,萬事都沒有主意的楊氏海棠,居然在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時間裏,把家裏日子過得紅火起來不說,還將二弟一直供成了廩生,供成了縣試案首。而且,據二弟說,還跟邊軍搭上了關係,邊軍那個被讚嘆無數療傷藥和酒精,就是他們家造出來的……不僅如此,林家還跟安陽知府二公子合夥做了生意;更重要的是,林家居然得了聖上賜下的禦筆親書……這是何等的榮耀,何等的榮光!


    就這份心計手段,別說林家五小姐這個剛剛脫去帶罪身的前高門小姐,就是真正的公侯家的小姐,又有幾人?


    雖然,海棠幾次三番見他都裝作不識,在他看來,也不過是因為他一去三年無有音訊,讓那婦道人家有些怨憤罷了。


    楊氏海棠對他還是有情義的,這一點,唿延尋很有自信,不然,當初也不會不顧一家人的反對,堅持嫁給了自己,婚後更是對自己死心塌地……


    所以,唿延尋再次三番地思考之後,還是決定迴劉家嶴,迴去說幾句中聽的話,好言哄哄,那婦人定會由怒轉喜,歡歡喜喜地跟他過日子了絕世唐門。至於林家五小姐……以她現在的情況身份,他能收她做個平妻,也談不上慢待了。


    可就在他打定了注意準備迴劉家嶴的時候,卻收到了林旭的一封信。信裏的內容,居然是那婦人主動提出撇清關係,還口口聲聲為了他的前途、安危著想!還列了一二三四條……


    哼,就那些東西,單純幼稚的二弟相信,他卻是不信的。


    他不過一個從四品僉事,有誰會注意到他是不是換了姓名?


    再說了,就是真的為他的前途、安危著想,她頂著林氏未亡人的身份,也完全可以再嫁他一次,雖然名分是再嫁,在家裏卻仍舊是一家人,那豈不是兩全其美……又何必撇清關係?


    依他看,為了他著想的種種理由,不過是藉口。那婦人真正要做的不過是跟他撇清關係!


    隻是,他猜到了其中的本質,卻想不到理由?


    說那婦人生了其他心思,為了別的男人跟他撇清……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不說他了解那婦人的性情為人,他更相信林旭。若那婦人真是水性楊花放浪成性,林旭絕對不會幫她隱瞞。


    唿延尋拿著那封信,仿佛拿了一隻燙手的火炭,不禁燙手,還拱火,讓他憋了一肚子氣和怒火!


    從古至今,都是男人休妻,還從沒有妻子休夫一說……


    若真依了那婦人這打算,他又與被休有什麽區別?!


    越想越氣,越想越難以接受,唿延尋恨不能一步邁迴劉家嶴,當著麵質問質問那婦人,如此做究竟為何?


    就是為了他三年未曾傳迴音訊?就是為了他納了一個柳眉兒?


    婦人嫁人就要以夫為天,就應該侍奉丈夫、撫養兒女、勤儉持家,男人外出,她更應該安心在家操持,怎麽能夠為了小小的緣由就生出怨憤之心來?往重了說,這就是比七出之條更甚的罪過,這種婦人,正應該被休棄才對。


    唿延尋就是在這樣一種心情下啟程,在三年未歸,音信皆無之後,在安陽府就職三四個月之後……終於,踏上了這趟極難得的迴家路程。


    文官坐轎,武官騎馬,這幾乎是一個不成文的規製。


    唿延尋卻出於種種考量,沒有騎馬,反而一出安陽府就乘了馬車,隨行的也隻有韓留和幾個心腹的護衛。


    xxxxxxxxxxxx


    安陽府指揮僉事府。


    二進的合德院正房中,柳眉兒倚在火炕的迎枕上,默默地聽著小丫鬟鶯歌的迴報。


    「……據說爺昨兒收了一封信,今兒一大早就出了府。隻帶了韓留幾個人。書房的小廝和府裏的管事們都不知道爺去了何處……」小丫鬟兒鶯歌是個機靈的,一邊說著,一邊拿目光覷著炕上的奶奶,看奶奶一張柔媚的玉麵這會兒寒地比外邊的天更冷幾分,兩道長飛入鬢的秀眉幾乎糾結到了一處,心下暗自揣度著柳眉兒的心思,頓了頓,又道,「雖然沒人知道爺去了哪裏,但張著帳房的管事說,爺前幾日動用了一筆不菲的銀錢,買了不少女人用的綢緞、首飾……」


    「什麽?這麽重要的事兒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怎麽不早說?」柳眉兒剛剛還隻是苦惱,一聽鶯歌這話,兩道眉毛幾乎頃刻間倒豎了起來,本來倚著迎枕的,這會兒也坐直了身子,兩隻眼睛狠狠地盯著鶯歌,眼中的冷厲,幾乎要變成刀子,將鶯歌釘在那裏大至尊。


    鶯歌微微地顫了顫,小心翼翼地迴道:「奶奶,之前爺也經常給奶奶買東西,奴婢聽到這話時,也隻以為爺拿了銀子買東西送給奶奶……」


    看柳眉兒怒氣更甚,鶯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行著,手腳並用地爬到柳眉兒麵前,摟著柳眉兒的腿哀求道:「奶奶贖罪,奴婢也是一時糊塗了,沒想到……奴婢耽誤了奶奶的事兒,本來是罪該萬死,但還請奶奶饒恕一迴,容奴婢一個改過的機會……」


    柳眉兒一個歌姬,雖然之前一直在僉事府當家理事,但哪裏有什麽心腹之人。這鶯歌是她從前的貼身丫頭,使喚了兩三年了,又跟著她來到了僉事府,這用慣了的人,怎麽也比僉事府那些踩低捧高的奴才強。


    那些人,隻怕連唿延尋都沒看在眼裏吶,見了她那份諂笑奉承……誰知道背地後裏究竟如何,她才不會相信,幾兩銀子幾句好話,就能真的把人收買的巴心巴骨貼心貼肺呢!


    壓了壓火氣,柳眉兒緩了緩臉色,伸手拍了拍鶯歌的手,長長地嘆了口氣:「唉,算了,你別怕,我不過是一時著急罷了,哪裏想怪罪你!起來迴話吧!」


    鶯歌聞聲一喜,倒退兩步,恭恭敬敬給柳眉兒磕了個頭,謝了不罪之恩,這才恭恭敬敬起身,站在柳眉兒身邊,規規矩矩地重新迴話。


    「你說,爺花了大筆的銀子……爺的俸祿寥寥,家底嘛……哼,一窮二白的,根本就談不上家底。之前往來收的那些物件兒銀錢可都在咱們手裏握著,怎麽的,爺從哪裏弄得銀兩齣來?」柳眉兒一邊琢磨著一邊好似自言自語地說著。


    鶯歌剛剛差點兒獲罪,這會兒正恨不能老娘當初多給她生出幾幅心肝幾個腦子來,好能給主子出出主意,以彌補之前犯的過錯,是以,一聽柳眉兒這番話,鶯歌自然盡心竭力地把自己聽說的打聽到的種種,飛快地在心裏琢磨了,然後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奶奶,奴婢曾聽到一句話,也不知該不該說……」


    柳眉兒煩惱無限地看了鶯歌一眼,嘆息著道:「此處就你我主僕二人,又有什麽不能說的?」


    鶯歌臉上一喜,福了福,然後湊到柳眉兒耳朵根兒,以極小的聲音,耳語道:「奶奶,奴婢曾經聽說,這做武將的,一來發的是戰場財,二來,就是吃兵餉……還有兵備兵需……爺如今掌管的可是有五千兵員,這兵餉軍需糧草逐項,一年可是絕大一筆銀錢……」


    柳眉兒聽得一雙美目漸漸睜圓,一張朱紅檀口,也漸漸張大……


    不過一瞬,柳眉兒就恢復了神色,身體微微後傾,拉開了與鶯歌的距離,美目如波流轉間,盯著鶯歌,低聲問道:「你這些,這些話是從何人處聽來的?」


    ------題外話------


    囧的,緊趕慢趕還是耽誤了……


    給親們道一聲遲來的祝福,祝親們月圓人團圓!有情人成就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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