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清連十分生氣,簡直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他的憤怒就像火山一樣,隨時都可能噴發。可又不能公開和鄔良頂撞,於是他憤憤地起身離開了貴賓室,仿佛要把所有的不滿都甩在身後。


    他一走,靳開江也站起來走了,客運車間主任過佳欣一看,也起身離開了,很明顯他們幾個給鄔良了一個難堪。不過,還有黨委書記文紹傑和車站辦公室主任在場,不管怎樣,車站得有領導參會,不然那就不像話了。鄔良也沒有說什麽,繼續讓大家匯報。


    一走出貴賓室,靳開江便像一隻被激怒的公雞,口無遮攔地說了幾句難聽話,氣得肚子一鼓一鼓的。郭佳欣快步趕上了曹清連,著急地說“站長,這鄔總不了解我們的情況,您可清楚,那廣場上是決不可以搭建棚子的,如果讓搭建臨時候車棚,那純粹是勞民傷財,而且還很危險呀……”被車站職工譽為女中豪傑的過佳欣有啥說啥,她的頭腦很清醒。


    憋了一肚子氣的曹清連沒有吱聲,他怎麽不清楚過佳欣說的情況呀,可是鄔良已經拍板把話說死了,這讓曹清連最為難,畢竟他是車站第一管理者,是執行還是不執行,都得聽他的,他躲不過去。不聽鄔良的指揮吧,那屬於曹清連犯上;落實鄔良的要求吧,卻不切實際,車站幹部職工會認為他唯命是從,欺軟怕硬。


    曹清連在一站台上來迴踱步,明顯左右為難。不過,腦子混亂了一陣子之後,很快便冷靜了下來,他停下腳步,叫住還在發牢騷的靳開江和過佳欣過跟前,然後給兩個人交代:“這樣吧,既然鄔總已經這麽決定了,我們也不能硬頂,我看咱們接下來可以這麽執行…”曹清連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兩位,讓靳開江負責去落實,兩位覺得站長說的策略還行。


    接著,曹清連又交代了另外一套方案,讓靳開江聯係地方火車站管委會,想法協調使用廣場地下人防工程,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讓旅客在人防工程中候車,那裏具備候車條件,春運前都考察過了。


    但是,人防工程目前大多是被用作了小商品市場,協調起來可能還有一定難度。


    不過,曹清連覺得隻要工作做到位,是不會有問題的,如果管委會說不動,大不了再找市領導,因為春運前,在市領導視察春運工作時,曹清連都提前報告過,管春運的趙市長答應了,如遇特殊情況,可以無條件讓車站優先使用人防工程。市裏這些領導都清楚,確保春運安全,是頭等大事,關鍵之時,一切都要服從春運需要。


    布置完之後,靳開江和過佳欣便去落實了,曹清連想了想,又重新迴到了貴賓室,他提醒自己不能與鄔良賭氣。


    迴到貴賓室,各單位已經匯報完畢,鄔良又要提要求,並且明顯紮著架子是要長篇大論講的,口氣還非常嚴厲。


    此時,開會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了,眼看白天第二個客流高峰就要到來,曹清連有點坐不住,客運部部長肖嚴也有點心神不寧。但是,鄔良依然是有板有眼地給大家訓話。


    就在這時,過佳欣給曹清連打來了電話。曹清連手機開的是震動,鄔良正在講話,是接還是不接?但他腦子裏隻是閃念了一下,還是接聽了,他猜到過佳欣一定有重要事情匯報。隻不過曹清連是站起來走到一邊小聲接聽的,以免影響鄔良的講話。


    按規矩,一般領導講話時是不便接聽電話的,那是對領導的不禮貌,曹清連也是一個很注意講規矩的人。平時在開會的時候,他都是將手機調震動上,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接聽電話,有磨不開的情況時就用短信聯係,但他不敢關機和調靜音上。


    由於火車站站長的位置太特殊,尤其是在今天這種非常時期的情況下,他更不能不看打來的電話,因為隨時都會有緊急情況給他報告,或者是隨時也會有領導找他,他不敢耽誤。


    電話接通,就聽到過佳欣在裏麵焦急地報告:“站長,現在廣場上的旅客明顯增多,而且有不少旅客很著急,都想往站內擠,看著武警和突擊隊員有點扛不住……”


    “我知道了,你們趕快把備用的進站口兩個通道準備好,準備啟用,我馬上去看看。”


    “站長,備用通道也不敢開呀,我們不敢多放旅客進站,您知道候車廳承受不了啊!”過佳欣不理解站長為何讓準備備用進站口,目前的情況進站口4個通道不是不夠用的問題,而是候車廳不夠用的問題。


    “你們隻管準備吧,另外再把備用的候車指示牌也準備上,就這樣吧……”曹清連交代道。此時過佳欣似乎明白了站長的意思,迴答了一句“好的!”便掛了電話。


    曹清連迴身到肖嚴跟前,小聲說了客運主任報告的信息,鄔良似乎意識到了現場可能有突發情況,便停下講話過問。得知是進站口告急時,才覺得講話太長了,就趕緊把話鋒一轉巧妙地收住尾,依然顯出不慌不忙的樣子說:“好了,今天鄂就隻講到這裏,請各位按要求去行動吧!”


    隨後,大家便一起匆匆趕往廣場。


    因為正值中午客流高峰階段,此時的廣場上旅客明顯增多,少說也有2萬人。雖然廣場積雪大部分都被清理後堆積成堆,但是,地麵上仍有一些殘雪被踩踏成冰塊,旅客走在上麵仍有摔跤的危險。不過,好在接近進站口的區域,地麵上被清理的還是特別幹淨的,不用擔心地滑的問題。


    此刻,廣場上眾多的旅客,大致有幾種情況:一部分旅客在外圍晃悠或打坐,他們並不慌張,這是距開車時間較長的旅客;另一部分旅客正在分4隊陸續檢票進站,這些旅客是按照限時段候車安排的,距離開車時間相對較近的旅客。現在采取的是限距開車點兩個小時之內的旅客進站——這是按列車晚點時間順延的。


    但是,由於大部分列車都晚點,客運人員對於晚點時間並不直接掌握——這就是列車信息係統沒有共享所帶來的弊端,而隻能不斷地主動詢問調度,來了解晚點列車的信息。調度人員因工作繁忙有時也不便提供,且即使提供也隻能提供列車進入本轄區管內的大致情況,對於沒有進入管內的列車,調度人員也掌握不了具體的晚點時間。


    這樣的現狀就給組織旅客進站、候車和放行上車帶來了極大的困難。


    由於許多旅客被拒之站外,並且早已過了開車點,雖說列車晚點的大致情況,在站房電子顯示屏上不斷地滾動顯示,麵對廣場的大廣播也不停地進行播放,但是因為晚點時間過長,旅客很是著急,甚至有的旅客還懷疑是鐵路方欺騙他們——這種被欺騙的現象過去不是沒有過,因此就產生了部分旅客的騷動。這部分旅客開始往進站口擁擠,總想不按限時公告而提前擠進車站,以至於造成了進站秩序發生混亂。


    站房外10米處加裝了一排橫向欄杆,留取了一個安全緩衝通道,武警戰士與突擊隊員們十分負責,他們就在這排欄杆和進站通道處分工把守,不停地勸阻著擁擠的旅客。幾名客運人員用手持喇叭不厭其煩地解釋:“列車晚點時間較長,請大家不要著急,要按照電子顯示屏上通告的車次進站候車。”


    但是,一些還沒到點也沒排上隊的旅客依然嚷嚷著,一直往前擠,他們根本不聽勸阻和解釋,這樣越有人擠,就越亂,越亂,擠的人就越多,這是我們國人的一個特點:人多膽子大。


    眼看這陣勢,真有點讓人擔心,必須馬上采取措施,絕不能讓這勢頭發展下去,大家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嚴重的事態務必得消滅在萌芽狀態,否則局麵就不好控製了!


    曹清連見狀,馬上叫辦公室主任通知過佳欣過來,準備啟動另一套應急方案……可就在這時,鄔良卻發話了,他讓車站抓緊準備一些掃把、竹竿等工具來,大家一下子愣了,曹清連卻意識到了鄔良的意圖,馬上提出異議:“鄔總,是不是給武警和突擊隊員們配上啊?那樣不行呀……”


    “怎麽不行?你不是不知道,過去我們在春運期間不都用過這種手段嗎?趕緊把工具送過來,給大家配上,鄂看哪個不怕挨打!”鄔良堅持要讓使用“武力”鎮壓。


    眼下這個關鍵時候,鄔良也害怕出事兒,因為他是在現場,並且是被董事長交代留在現場的,如果安全上出了問題,那他是少不了責任的,並且會很丟人,所以鄔良也很著急。如果他不在現場而是在機關,那他就不會這麽擔心了,即使出問題,他也不會承擔多少責任,這一點鄔良清楚的很。


    鄔良不太了解現在的情況,他讓大家使用掃把、棍棒這些工具維持秩序,那是很早以前的做法,現在已經行不通了。如今的和諧社會,旅客們的權益和尊嚴是至高無上的,哪個工作人員敢上“手段”呀!不像過去,車站工作人員有時扯急了,對旅客可以踹上一腳,或悶上一掃把,旅客根本就不敢有一點反彈。當年,當過突擊隊員的鐵路人,大都幹過這事兒,可是現在完全不一樣了。問問現在的客運職工,有哪個還敢碰一下旅客?即使作業中稍不注意失手碰到了旅客,也很容易會被投訴和處理。


    此時,知道了原委的文紹傑趕快過來,也給鄔良解釋說:“鄔總,曹站長報告的情況是屬實的,我們不能使用工具,您不信可以問問武警的領隊,即使咱們準備了工具,武警也不會接受。”


    文紹傑的這一番解釋,才勉強讓鄔良聽進去了意見。鄔良一般不會給黨委書記辦難堪,他倆既不是政敵,文紹傑也不是行政這條線上的,對書記客氣一些也是明智之舉。不過對於文紹傑的解釋,鄔良依然半信半疑,或者說他是不甘心讓自己說的話掉地上,那樣很沒麵子,何況鄔良這人還非常講究麵子。


    於是讓文紹傑叫來武警的領隊丁指導,他要親自與負責人溝通,希望能按照他的要求去實施。


    見到年輕的丁指導一表人才 ,很有氣質,鄔良首先感謝了一番,然後又來了幾句“丁指導真是帥氣十足,年輕有為”之類的話,給其戴了一摞子高帽。鄔良很會這一套,這是先打感情牌。


    隨後,鄔良話鋒一轉,說道:“丁指導,你看眼前這陣勢,鄂擔心一會兒控製不住會造成嚴重後果。鄂看光靠大家赤手空拳上陣,戰士們太費勁了,而且還害怕發生險情。鄂讓車站準備了一些掃把和小棍子什麽的,能否讓戰士們用上嚇唬嚇唬試試,維持秩序的效果一定會更好一些。”


    丁指導一聽,馬上拒絕道:“首長,那絕對不行,我們有紀律要求,對人民群眾是絕對不允許使用任何器具的。您放心,我們的戰士戰鬥力很強,用自己的身體完全能夠盡到職責,經得住壓力。”


    丁指導非常幹脆,口氣中沒有一點餘地,而且用了兩個“絕對”,到底是部隊幹部的作風。不過,他倒還用了“首長”一詞,表示對鄔良的尊敬。


    迴絕了鄔良的請求以後,丁指導又為自己的話留了餘地 ,說道:“報告鄔總、曹站長,我剛才也給你們車站負責的人講過了,因為我們這裏的警力畢竟有限,還有分布在站內崗位的,現在這裏的局麵我們和突擊隊,還有一些公安一起,還能夠應付得了,但是如果聚集的旅客再多起來,那我看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守得住。我說的意思是,請你們還得想辦法把旅客分散開才好。”


    曹清連知道,丁指導說的這一點很重要,他說到了問題的關鍵上,這與曹清連心中的想法是一樣的。這麽多旅客擁在一起是不行的,必須想辦法分散開才能緩解 ,才好維持秩序。另外,曹清連也知道一個道理,對於武警戰士的協助工作,盡管起到了十分關鍵的作用,但是,車站也不能太過於依賴,必須得有自己的應對措施,這是在多年工作中總結出的經驗。說到底,車站才是旅客安全的責任主體,武警和突擊隊,包括公安幹警,隻是協助和保障。


    既然做不通武警使用工具“鎮壓”的工作,那麽還需盡快想辦法緩解眼前的壓力,避免出現無法控製的局麵。


    此時,客運車間主任過佳欣已經過來了,她向曹清連匯報,剛才準備的方案已經具備條件,請求是否落實,曹清連馬上給鄔良和肖嚴報告這個準備好的預案。


    鄔良一聽,先是皺起了眉頭,沒有馬上表態。肖嚴一看,也不講那麽多了,先說了一句“鄔總,我看這個方案可以。”於是鄔良才有點不情願地發話:“那好,就按這套方案行動,不過一定要保證有序銜接呀!”鄔良後一句倒是說到點子上了。鄔良剛落話音,曹清連隨即命令過佳欣:“抓緊行動,越快越好!”


    僅僅用了不到10分鍾的功夫,在武警、公安和突擊隊的配合下,加上廣播和分方向候車牌的引導,便新啟用了兩個備用的進站通道,進站通道由原先的4個增加到了6個。然後,按照東、西、南、北、東南、西南6個方向,安排進站預檢候車區,這樣將廣場上的旅客有效分割開來,有序組織進站,廣場秩序一下子就好維持多了。


    眼下,廣場告急的危機暫時消除了,但是,鄔良的權威還沒有體現出來。這讓鄔良心中不是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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