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水川一中的校園裏一如往昔的人聲鼎沸。學生總是活潑好動的,如果發現什麽新鮮事物,他們會第一時間傳遍學校的各個角落。於是乎,今天沸騰的中心就來自於一個身著米白襯衫卡其褲子的外校男生。說他是“男生”,是因為他有一張十七八歲的猶如神刻的年輕麵容,但是他舉手投足間卻仿佛透著頹廢成熟的氣息,尤其是那雙幽暗的藍瞳,如具有粘性的蛛絲一般,將四麵八方的視線都牽扯到這裏。

    “快看,那就是他們今早說的那個男生!好有型,是混血嗎?”

    “聽說他已經在這個花壇旁坐了一天了,任誰上去搭話他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唉,那樣的長相隻是在一旁欣賞就已經讓人很滿足了~”

    學校廣場上的花壇旁早已聚集了一簇一簇顧盼神飛的女學生,有的光明正大地圍成一堆聚眾觀賞,有的抱著書故意擦身而過,瞟得眼珠子都快出來了,那個深沉男愣是一點反應都沒有,隻知道微低頭,蹙著眉,神情時而淡漠時而糾結,好像心裏有許多苦水無處可傾訴一樣。

    實際上,齊跡還真是被頭腦中一根根纏繞成團的絲線攪得無法理出頭緒,明明前幾天在石屋突然爆發的頭痛已經好多了,可為什麽心裏還是如此心神不寧,那些浮現在腦海裏銘刻在記憶裏的到底是誰的過去?而自己……又究竟是誰……?

    不經意間目光落在斜前方的草坪,那裏忽然浮現出兩個模糊的人影,心裏忽然被什麽衝擊了一下,於是他猶疑地邁開步伐,同時周圍的人群因為他的行為而炸開了鍋,本來就喧嚷的廣場此時更加熱鬧了。

    齊跡似乎並沒有將這突然升溫的氣氛當作一迴事,他隻知道前方似乎有什麽在等著自己去證實,於是越靠近那兩個人,腦中的亂麻就愈發清晰,好像就快要理清思緒了。

    步行到輕顫的影像麵前,熾白的光亮在一瞬間竟變得那般淒涼慘然。他怔怔地望著兩人轉過身來,頓時啞然,連帶著嘴角都跟著微微抽搐,滿眼寫盡了驚懼與困惑。

    他們身著整齊潔淨的校服,是一對年齡正當青蔥歲月的男女。女孩有著褐色微卷的長發,眼眸水亮動人,此時正一臉迷醉的樣子盯著身旁的人發呆,手指勾住手指,最後演變成十指相握。而那個目光溫潤淡然的男孩也似有些害羞,將頭扭到一邊,嘴角輕輕勾起,恰巧左眼下的淚痣暴露無疑。

    “穆穆~”女孩笑道,“你臉紅了!好可愛~”說著想要蹭到對方的正麵,誰知被男孩攔了下來。

    “別鬧。”男孩瞟到身邊人一副偷笑的模樣,自己也忍不住笑眼彎彎地麵向對方,摸摸她的頭發,自言自語著,“小西,我是不是把你給寵壞了?”

    “哪有~”女孩睜大眼睛,就差沒擠出滿眼桃心了,“你說說,你怎麽能長這麽好看,”順手在對方臉上摸了一把,然後像個偷了腥的貓竊笑著,“全校再加上外校慕名而來成群結隊的花癡女一抓一大把,你為什麽會偏偏選了我呢?”

    男孩無奈,朝露一般的雙眼清澈無比:“沒有為什麽,喜歡就是喜歡。”低頭眼光落在對方手腕上的鈴鐺,指尖附在上麵輕輕磨搓。

    “……你是說就像‘王八看綠豆看對眼兒了唄’~”

    “恩……?你……”

    “哈哈……”

    帶著寒意的風吹過,驅散了朦朧的霧影,飄進了黯然的藍瞳,拂過了涼卻的心。手心握著那顆鈴鐺,讓人麻痹的疼痛感仍如影隨形纏繞全身,但腦中的絲線開始逐漸分化,再熟悉不過的氣息彌漫開來,讓齊跡有一瞬間的失神。

    鈴聲打響,周圍的女生們卻絲毫沒有散去的意思,因為草坪上的人突兀的淒苦慘叫吸引了她們全部的注意力。隻見他在如此寒冷的冬日撕扯著單薄的襯衣領口,狠狠抓著脖子的一側,全身顫抖不止,表情極度痛苦,仿佛到了崩潰的邊緣。幾個女生好奇地靠近一瞧,人立刻駭得定住不動了。

    這個人脖子右側凸顯出來一個巨型骷髏,它黑幽暗沉,被他抓爛的皮膚露出猙獰的血口,淒厲陰森如從深淵召喚來的地獄使者。

    “這是怎麽迴事!!”“他到底是誰啊……”人群喧鬧著,吵嚷著,就如同此刻在齊跡腦中叫囂著的記憶一樣混亂。

    …………

    昏暗的空間裏,零碎的光芒忽遠忽近,泛著黴味的空氣讓剛剛蘇醒的人不適應地皺了皺眉,但很快被一陣扣人心弦的深沉嗓音牽動了思緒。

    “你、是、誰?”空氣中的聲音逐漸散開,讓人分不清來源。

    “我是誰……?”他低喃著,神情麻木,這麽簡單的問題竟會讓他為難。

    “羈絆怨念,心魔重生。吾之魂契者,不要忘了與吾之約,等俗事一了,生生世世永浴血獄,無執無念……”

    蠱惑的聲音倏然消散,漸趨透明的他如傀儡般閉上雙眼,重新進入長眠,一直等待那個讓自己重現人世的機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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