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疼得快要炸掉了,顧小西撐著腦袋緩緩起身,暖色調的燈光刺進眼裏,讓她眯著眼適應了好久。

    “你醒了?”和夢中有著相似相貌的l從窗邊走來,熟絡地摸了摸她的額頭,“好多了。”

    顧小西想起了之前那個在樹林裏的夢,然後又瞟了一眼麵前的人,不禁心虛起來:“那個……是你……”

    “恩,我無意間在森林裏撿到了一個迷路的孩子,於是就把她送迴了我在水川的一間公寓裏,不用謝了。”

    “誰說要謝你啊……”顧小西小聲嘟囔道,再次對上他充滿笑意的眼,不禁有些發怔。

    “對了,這麽晚了,需要我送你迴家麽?”好心的提醒讓女孩一下子跳了起來:“啊,我一天一夜沒迴家,顧女士肯定要擔心死的,先走了!”話還沒說完,人就開門跑掉了。

    敞開的門自動關上,屋裏的燈光倏然熄滅,像是有無形的手在執行一切動作。窗簾飄動的窗口,一個人影出現在l身後,微微欠身:“主人,您既然跟那個顧小西走得近,為什麽不索性把她擄來,早點實行我們的計劃?”

    “埃爾文,你想得太天真了……我不隻是要密黨,我還要安格斯的命!”嘴角掛著邪魅的微笑,“知道我後來為什麽阻止你們動那個女孩麽?那是因為我想到了一個更妙的計劃……可以慢慢把安格斯折磨致死~”悠閑的語氣仿佛在說“我要睡覺了”那般平常……

    又是一個不眠夜過去,顧小西頂著個熊貓眼來到了學校。昨晚果然不出所料,等候家中的顧女士在看到她蓬頭垢麵地迴來後,就一直絮絮叨叨地逼問她去了哪裏。不過,不是擔心她的安危,而是把話題的重點放在參加誰的宴會,是否有瞞住她的心儀男生,有沒有往後發展的機會之類的問題,就這樣糾纏了一夜沒睡,差點沒把女兒逼瘋了。因此,顧小西於第二天早上在廁所看著鏡中憔悴的自己用一句經典台詞總結了昨晚的經驗:我想我是猜中了結局卻沒有猜中過程。

    教室角落裏空蕩的座位讓顧小西好一陣恍惚,緊接著便在程宇不懷好意的目光裏悻悻地轉過頭,裝成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但心裏卻是另一番滋味。

    漫長的課間讓顧小西簡直度時如年,自從迴來以後,仿佛做什麽都不在狀態。就在她一個人自怨自艾的時候,隔壁班傳來了一陣哄鬧聲,然後蘇諾則在這片喧囂中信步而來,拉著她一陣噓寒問暖的。

    顧小西有些適應不了她這麽能說會道,於是插嘴道:“姐妹兒,我怎麽感覺你怪怪的,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啊?”

    蘇諾立刻噤聲,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湊近她輕聲說:“你聽我說完以後要淡定哦……今天我們班來了一個和秦穆……”

    話還沒說完,門口就有人打斷了他們,一聲溫柔的“小西”讓班裏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了那裏。那人長身玉立,目似朗星,令人過目難忘。此時,他目光灼灼地望向一臉呆滯的兩個女孩這裏,誰知一聲驚唿打斷了這美好的氣氛:“他他……他不是秦穆嗎?!明明已經死了……怎麽會,見鬼了!”唯一和顧小西是從同一中學考來的周悅然神智不清地大叫起來,因而引來一堆外班本班的學生把她團團圍住,向她詢問當年的具體情況。

    聽到他們明目張膽地談論原來的事情,顧小西心裏頓時不舒服起來。於是趁此間隙,她無奈地徑直走到男孩麵前友好地衝他笑笑,雖然有些驚訝他會出現在這裏,但轉念一想,對於這個來無影去無蹤的人來說也許並不算什麽,便平靜地問道:“你怎麽到我們學校來了……有什麽事麽?”低下頭想想,又繼續說道,“對了,昨天的事還沒有好好謝謝你。”

    “沒什麽,我就是想來看看你。”一臉認真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

    “……!”女孩有些無語。

    他笑了:“忘記正式自我介紹了。我叫雷諾,恩……今天剛轉到你的好朋友蘇諾他們班,今後請多多指教~”說著還友好地衝她身後已然變成木頭人的蘇諾和眼睛瞪得堪比圓雞蛋的程宇禮貌性地點點頭。

    顧小西黑著一張臉,思索著他是否已經把自己周圍所有人的底細都摸清楚了……不對!雷諾……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於是她拚命迴想,竟脫口而出:“你……是不是認識加文?”

    雷諾輕微一顫,仍舊笑得燦爛:“恩,認識。我們曾是兒時的玩伴,但現在不怎麽來往了。”

    “那……”顧小西想起以前發生的種種事情和加文曾說漏的話,倒退了一步,有些不敢證實自己的猜想,“你和……之前殺我的人……有關係嗎?”聲音放低像是怕被人聽見,實際上卻是對於事實真相而產生了怯懦。

    “你猜呢?”雷諾冷靜地逼近一步,嘴角掛著微笑,但是一股壓迫感瞬間襲來,“如果我是幕後主使……你以為現在你還會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裏麽?”看著女孩有些動搖的表情,他覺得要想欺騙這樣一個心思單純的人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於是他一邊伸手把女孩擋在眼前的一縷長發親昵地別在耳後一邊眼神曖昧地傳達信息:“你要相信我,我是不會害你的……”

    “你在幹什麽!?放開你的手!”一聲冰冷在兩人身後炸開,班裏的喧鬧聲也瞬時熄滅。很快,一隻手出現在雷諾背後,似要推開他,而他卻不著邊際地側身到一邊,輕易地躲開了。顧小西望著來人,眼底閃過一絲觸動,隨後目光淡然,仿佛將對方視作陌生人。

    “小西……”齊跡的再次出現引來了班裏所有人的關注。於是他有些不耐煩地避過女生們銳利的目光,走到女孩麵前,全然露出擔心的神情:“你……昨天去了哪裏?我到處找你……”

    “我去了哪兒不關你的事。”顧小西打斷他,飄忽不定的目光瞬間轉移到別處,冷淡地繼續迴應,“昨天,我一直和雷諾在一起。”說著還拉過一旁的人,挽著他的胳膊。

    精明的雷諾自然而然地握住女孩有些顫抖的手,聲情並茂地演起戲來:“恩,昨天小西一直在我這裏,你不用擔心。”故意提高的聲調,挑釁的語氣,對著女孩露出寵溺的微笑,這些無一不刺激著麵前這個早已藏不住情緒的人。

    “什麽……?”藍瞳立刻變得深鬱,齊跡眼中的震驚遠不如心裏的衝擊來得強烈,“你……不是和加文在一起,怎麽又……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他接近你有何居心你又了解嗎!”手指著對麵那個笑得一臉柔情的偽君子,他有些失控。

    “好,算你說對了”顧小西深吸一口氣,漸漸綻放出決絕的笑容,“我就是這麽水性楊花,所以才甩了加文,又立刻跟了雷諾,隨你怎麽說好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齊跡急忙辯解,瞧他一臉手足無措的樣子,完全不像是以前那個榮辱不驚的冰塊臉,這多少讓顧小西有些不忍心:“還有……雷諾他怎麽了?你無憑無據的為什麽針對他?我愛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你,你……”

    看著突然沉默的女孩,雷諾嘴角劃過一絲冷笑,然後一把摟過她,語帶些許敵意:“請不要這麽說她。這麽好的女孩是你們自己不知道珍惜,所以由我來好好疼愛她,這有什麽錯麽?”

    “你……!”齊跡攥緊拳頭,怒道:“雷諾,你我應該都很清楚彼此的立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私底下的勾當。如果我要認真跟你清算起來,到時候可別怪我不給你留情麵!”

    “嗬嗬……”雷諾意外地笑出聲,滿不在乎,“別跟我講條件,安格斯……你還不夠資格。等到以後的某一天……當所有人從你身邊一個一個離去的時候,你才有和我當麵談判的權利~”懷裏的人抖了一下,驚訝地抬起頭望著他。於是及時收住了話題,因為他知道,這個遊戲要慢慢來,提前透漏太多就沒有什麽意思了。

    齊跡思索著他的話外之音,隨後露出慘淡的笑容,眼眸裏充斥著一片濃鬱的霧氣,讓人一眼望不到底:“不用等到那個時候……現在,我也……什麽都沒有了,不是麽?”目光轉向一直低頭不語的女孩,笑容變得張揚起來,“小西,希望你幸福……再見!”毅然地轉過身,歎口氣,“不對,是不再見了……”

    心髒裂開了一道罕見的傷痕,疼痛的最深處噴湧般地流出鮮紅的液體,瞬間包圍了全身,她,他,在那一刻感到一陣眩暈後,隨之而來的便是刻骨的疼,如刀絞,如車裂,更如觸目驚心赤紅的曼珠沙華,如火,如血,如荼……

    “看見的熄滅了/ 我站在海角天涯/ 聽見土壤萌芽 /等待曇花再開/ 把芬芳留給年華/ 彼岸沒有燈塔 /我依然張望著/ 天黑刷白了頭發/ 緊握著我火把/ 他來我對自己說/ 我不害怕 /我很愛他……”樓下不知是哪個音樂係的女生站在走廊裏練習那首顧小西最喜歡的歌,平時一聽見開頭就很激動的她,此刻卻再也沒有心情。因為那些動情的歌詞仿佛長了翅膀似的不斷飛入耳中刺激著她的神經,時刻提醒著一切都結束了。

    於是,丟了魂兒的女孩沒有理睬身旁和她一起做戲的人,而是不顧上課鈴聲的警示,一個人落寞地走出教學樓,不知要走向哪裏。

    淒涼地走進她和秦穆曾一起上學的中學。自己這是第幾次變得這麽沒出息了,一遇到什麽不快的事就跑來這裏哀傷惋惜,怨天尤人……她有些痛恨這樣的自己!

    像是和她的心情相互唿應一樣,麵前那所教學樓飄出了一陣悠揚的鋼琴聲,而且還是“kiss the rain”。壓製住腦中晃過的熟悉畫麵,她好奇地循著聲源逐漸靠近。可惜琴聲卻突然斷了,然後是一些桌椅碰撞的聲響。於是她心急起來,加快了腳步。

    熟悉的音樂教室裏仍舊擱置著那架白色鋼琴,那張木質長凳,那扇總能引來最明媚陽光的窗。而這些觸景傷懷的場景中卻憑空多了一個與之完全沒有關係的人。

    “齊跡……?”顧小西看見那件自己曾誇獎過的白毛衫,於是想都沒想就確認了那躺在長凳旁的人的身份。於是匆忙衝過去,扶起早已不省人事的男孩,從嘴裏冒出的話有些語無倫次:“齊跡……齊跡……你,你別嚇我……快點,快點醒來啊……”靠在臂彎裏的人沒有絲毫反應,本來就驚慌的她突然被自己接下來的想法嚇了一跳,然後渾身僵硬地把耳朵湊近,沒有唿吸,沒有心跳!恐懼的念頭被證實了,她徹底呆住,緊接著求助地環顧四周,聲音在極度慌亂中哽咽起來:“有沒有人……?有沒有人來幫我救救他……有沒有人……”她咬著發白的嘴唇,眼睛睜得太久,終於忍不住眨了一下,連串的淚珠飛速墜落。寂靜的教學樓裏迴蕩著她的哭聲,一聲一腔觸動人心。

    一瞬間,男孩的意識漸漸蘇醒,因為他忽然感覺身體變得很輕很輕,像是能隨風飄走般的輕盈。然後耳邊恍惚傳來遠方的陣陣鍾聲,腦中那些錯綜複雜的記憶似乎找到了它們的源頭,於是他輕閉上眼,周圍的場景迅速變換:由陽光普照的音樂室轉到漫天煙火的泰晤士河畔。

    光影交錯間,他又站在了一片喧鬧的人群中。聽著身邊的人們互相為聖誕節道賀,然後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對自己說:“happy birthday !”嘴角上揚,漆黑落寞的眼眸中映出夜幕中的光華燦爛。

    這是他在英國過的第九個生日,因為和聖誕節重疊,所以以前每到這個時候,自己都能享受到比別的孩子更多的祝福:吃蛋糕,吹蠟燭,逛樂園,收到的禮物由每年最新款的變形金剛模型變成籃球,帽子,甚至是圍巾,手套等等這些隻有小女生才會送的東西。而後每迴收到這些包裝精美的禮物時他都會皺起眉來埋怨那個一臉期待的糟老頭子:“我都這麽大了,而且還是男孩子,幹嗎送這些矯情的東西啊!”

    “我的乖兒子都這麽大了,是應該考慮讓個小姑娘給你送這些啦~”老頭子不理他的話,繼續笑眯眯地幻想著,“然後結個婚,生個孩子……嗬嗬,那樣我就可以早點抱孫子了!”每次聽到這些,他都會目瞪口呆,然後一臉無奈,雖說臉上有慍色,但心裏還是溫暖的。

    可是,這些都截止在2年前的一個冬天。老頭子就那麽病故了,死於慢性肺癌。當他撐著黑傘站在雨中的墓地裏時,隻留下了一句話:“爸,謝謝您。”

    於是,接下來的兩年裏,他都是一個人住在偌大的房子裏,穿過英國別具格調的街道,在大大小小的地方留下自己茫然的足印。直到18歲那年的聖誕節,他像往常一樣站在河畔欣賞夜景,然後下定決心要打斷自己平淡無奇的生活,迴國去找那個曾經珍惜自己的人。接著意外就在那一刻發生了。其實也不能算是意外,因為當時他明顯感到有一雙手在自己背上狠推了一下,然後眼前世界顛倒,落入冰涼的水裏。失去意識之前,在波光蕩漾的水裏,他甚至還隱約看到了那個站在自己落水處的黑影,冷寂,絕望……

    是水麽……可為什麽有種鮮美的味道……而且還引發了自己內心深處最原始的渴望……齊跡緊鎖眉頭,舔了舔嘴唇,接著睜開有些發疼的雙眼,隻見一個白皙的手臂淌著血伸在自己眼前。於是來還不及看清來人,他便目露紅光,粗魯地抓過手臂,先是輕舔了一下不斷流出的血液,然後一臉享受地將牙齒扣進皮膚,吸食那些易於常人的美味。心裏明明強烈警告自己不能這樣做,但就是忍不住,像癮君子一樣有些發狂地越吸越多,這些瘋狂行徑無一不在提醒著自己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怪物,他害怕著,迷茫著,卻又無法控製著。

    突然間,被人猛然拉開與獵物的距離。他有些恍惚地倒在冰冷的地麵上,喉嚨發出嘶啞的喘息。

    “你想讓她死嗎!”加文有些嚴厲的聲線從頭頂上傳來。

    不用想也知道是哪個愛管閑事的家夥,隻是不知是哪個人甘願奉獻自己的寶貴血液……那種味道不像是人類……齊跡就這麽邊想著邊搜尋那個被自己吸血的可憐人,眉頭皺得更深了:“怎麽……是你?”

    “怎麽不能是我?”目若秋波的女人看著手臂上的傷口慢慢愈合,抬起頭風情萬種地笑道:“你以為你的傷是隨便擄來一個人類就能隨隨便便治療的麽?”看到齊跡嫌惡的表情,她撐著有些暈沉的身體,走近他,“呦~我們堂堂的血族守護神也有嫌棄自己身份的時候啊……你別忘了,你是吸血鬼,不吸血怎麽活下去!”

    “別說了,埃達!我知道你還在跟我賭氣……”齊跡到現在還沒有足夠勇氣正視這個身份。

    “誰跟你賭氣了?!”埃達平複了一下心情,好脾氣地開口,“要不是布萊恩長老派出的使者發現你因為舊傷假死在學校裏,恐怕你這假死也要變成真死了……到時候你就算能舍得我們這幾個出生入死的朋友,可無論如何也舍不得你的那個寶貝吧?”

    齊跡無聲地站起來,感覺心口確實舒服了一些,但此時的神態變得非常沉靜,顯然極不願意談論這些事情:“別提她……我們現在這是在哪兒?”瞥了一眼四周,完全是個陌生的昏暗大廳。

    “這是長老的暗夜殿的別宮。喏,這是長老吩咐給你的藥,說是配合同族的血液服下就可以壓製住你的舊傷。”不顧齊跡的反對,埃達瞬時扣著他的下顎然後一掌讓他吞了下去。然後繼續調侃道:“話說迴來,不提她可不行呢……畢竟她是發現你的第一個人……”有點嫉妒地看著他瞪大了雙眼,露出一副央求自己說下去的表情,“咳咳……你當時的假死把她嚇暈了過去……真是沒出息~哎,你別走啊!”說這就去擋在他麵前,“你先別急,不是我要攔你,而是長老安排了一個任務,需要你去完成。等結束了再去找她也來得及……要不然,後果……你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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