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ki,你最近怎麽樣呀?”微信突然來了條個人消息。


    自從去年九月底被公司強製解除勞動合同,我退出公司相關的微信群以後,微信除了病友群和孩子相關的班級群的消息,個人消息一天難得收到一個。我看了看頭像,是以前甲骨文的同事。


    “還好,每天買菜做飯,輔導下孩子。”


    “那就好。前兩天碰到個以前的同事,聊到你。本來我還想休息日去看看你,但是聽說你搬走陪讀去了。”


    “是呀,我現在去市內要1個多小時,太遠了。”


    “現在經濟不好,我老公公司最近在裁員。聽說你之前和公司仲裁過,先諮詢下。”原來是這樣,我還在想好久不聯係的同事怎麽突然找我。


    “你老公公司是什麽性質的公司?”


    “他公司是民企,公司專門做房地產erp。以前房地產行業好的時候還好,這幾年房地產不是不行了嗎,他們公司也受影響了,估計好難撐過去。”


    於是我慢慢地把我公司的賠償方案、我申請仲裁的原因和仲裁的過程等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你們公司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國企!真是惡心,又刷新我認知了!我們還以為就民企才敢不按法律規定來呢!”


    “哎,國企,那都是拿著旗號拿項目和騙騙股市韭菜而已。也是我運氣不好,自己疾病複發,還碰上這種小人。本來我們公司的工資結構就是個坑,沒事的時候不是什麽大問題,一碰到點事情,就由著別人給了!”


    “你現在怎麽辦呀?就隻能這麽等嗎?”


    “是呀,律師說按法律流程來,不能急。”


    “哎,我聽說我老公說他們有些同事去信訪了,好像有效果。你要不也去試試?”


    “什麽效果?”


    “他說那些同事去了信訪辦沒多久,公司就按n+1給他們賠償了。原本他們沒有任何賠償。”


    “這樣呀?哪個信訪辦呀?”


    “我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深圳市信訪辦吧?”


    被她說的心動,我和老公聊了聊,說幹就幹。不過老公覺得既然去了,多找幾個政府部門試試。用百度一查信訪相關的機構,才發現居然公司所屬的國資委也有信訪辦,而且就在市民中心對麵的一個大廈裏。在仔細一查,這個大廈原來就是國資委的大本營。


    第二天下午,我們開車來到了位於福田cbd地帶的國資委所在的大樓。


    本來以為國資委信訪辦怎麽說也應該是個正規有點門麵的辦公室,於是我從正門走了進去。然而保安問清楚我要去信訪辦時,小心翼翼地告訴我信訪辦在大樓的後麵。


    我又來到大樓的後麵,看了一圈,沒有一個地方有信訪辦的牌子。無奈又找到附近的保安諮詢,保安指了指一個小門,對我說道:“那不就是呀!”


    暈倒,一個矮矮舊舊的玻璃門,一個牌子也沒有。我推門走了進去。辦公室像是臨時搭建沒多久的辦公室:不足十平米,簡陋雜亂,三張上麵擺著顯示器和亂七八糟的桌子和一排靠牆的文件架。和以前項目工地的臨時辦公室很像,除了牆上貼著的工作指引等牌子說明著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國資委信訪辦”。


    有個四十多歲的男性工作人員正在接待一個女人。我走進來後,他抬頭看了看我,但是啥也沒問,冷漠地繼續和那個女人聊著。


    既然有人,我隻好排隊等著。等待過程中聽明白了女人投訴的事情。原來女人是國資委旗下某個單位的退休員工,以前分了房子,現在想賣掉,但是賣的過程中出了點問題,於是到信訪辦投訴希望解決。


    男性工作人員搞清楚後,敲了敲電腦查了點東西,然後告訴了女人解決辦法。女人似乎對解決方案感到滿意,點點頭同意了。


    問題解決了,男人看了看我,但是沒有發問,很快低頭操作起電腦來。


    他不理會我,旁邊的工作室裏麵有人,但是也沒有人出來接待我。樓上的排水聲非常吵,讓人煩躁無比。我意識到所謂的信訪辦目前隻有這個男人幹活了,我隻能主動點了。


    “請問下,這裏是國資委信訪辦嗎?”我望著他問道。


    “是呀,你有什麽事情嗎?”他終於理會我了,停下手裏的操作看著我。


    我大概說了下我的事情。


    “你這個已經走了法律途徑,我們沒有辦法了。”他很冷漠地迴複道。


    “我當初去勞動局,勞動局讓我先走法律途徑。”


    “走法律途徑是對的,我們做不了什麽事情。”他攤了攤手。


    “那你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麽?”我有點生氣了,難道你們就是擺設嗎?剛才給那個女人辦的事情按我的認知,應該有專門的房屋管理部門處理這樣的事情,怎麽輪到信訪辦做這樣的事情呢?


    “我每天都忙個不停,不能說你的事情處理不了就否定我們工作的意義了吧?”他也生氣了。


    “如果你們有存在的意義,那麽我這件事情該如何處理?”


    “你不是在仲裁嗎?等結果呀!”


    “仲裁贏了,對方耍無賴,上訴了呀!一審二審拖著我,我一個癌症病人。。。。。。”


    從決定仲裁開始,我老公就告訴我,我們隻維權,出口氣,至於結果不要太在意。在這個過程中,和任何部門任何人打交道就不能動怒,否則影響身體得不償失。然而在仲裁庭,在法院等地方,麵對著別人的質疑,對方律師的狡辯卻總是讓我悲從心來。


    他感到了我的悲傷,沉默下來。


    這時去泊車的老公打電話過來,他問我辦公室在哪裏?


    我沒迴答,放下電話,問那個工作人員:“你的意思就是你們管不了,對吧?”


    “對,我建議你等法院處理吧。”


    “好吧,我去市信訪辦吧。”我拿起電話對老公說:“不用過來了,我們去市信訪辦吧。”


    我轉身要走,他又對我說道:“你去市信訪辦也是一樣的。”


    我迴頭冷眼看著他,他低下頭不吭聲了。


    樓上排水的聲音又響起來,我抬頭看了看,心裏苦笑了:就這樣的配置,還指望他們是真心設置個部門來解決問題的嗎?


    迴到車上,老公看到我的樣子,拍著我的手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他說他們不處理我這個事情,隻能等法院去判。說我們去市信訪辦也沒用。”


    “哎,你別難過,我們不是說過嗎?除了走仲裁打官司,其他方法都是試試看,自己心態放好,能行就行,不行給惡心的公司留個臭名聲,讓他們以後不要太囂張。”


    我沒啃聲,心裏想著:“我們那家破公司才不怕呢,早就是臭狗屎了。”想到這裏,我心情好了點。


    “嗯,走吧,去市信訪辦再試試。”


    “說好了哈,你千萬別生氣了,平常心對待。”


    跟著導航,到了同心路。路上一群一群的人,有穿著各種工服的工人,還有年齡大的退休老人。來到門口看了看,真大,和國資委那間狹促的房子不可同語。


    一進門就安檢,查身份證。檢查後按指引來到大廳。和外麵寒冷太不一樣了,大廳裏麵即寬敞暖和,又幹淨明亮。


    按照義工的指引,我在取號機裏取了個號。還好,雖然大廳人多,但前麵隻有十個號。我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打量著裏麵的人們。雖然裏麵有不少人,三三兩兩的或坐或站在一起,但是大家情緒穩定,說話都壓低著嗓門。和我在電視裏麵看到的情景太不一樣了,怪不得說深圳人民就是素質高呢。


    前麵一排是工作人員,大概有十個窗口。每人前麵一個電腦顯示器,和來訪者說些什麽。整體看下來,和銀行差不多呀。


    我以為信訪接待怎麽著也要二十分鍾以上吧,沒想到很快,十來分鍾就到我了。


    我趕緊來到窗口,對方是個一個二十來歲的漂亮女孩,溫和地問我有什麽事情。


    我拿出我之前寫好的材料給工作人員,然後開始將我的事情。女孩先拍了下我的材料,電腦裏麵立即轉成了文字,然後女孩麻利地記錄和修改起來。


    “說完了?”


    “嗯,說完了。”我點點頭。


    她又快速地敲起電腦,一分鍾不到,她打印出一張紙拿給我。


    “你看下這個對不對。沒問題就在下麵簽個字。”


    我拿起紙仔細看了起來,原來她把我說的內容輸入到信訪辦裏的標準表格裏麵了。我才明白過來,她並不是真正的接待人員,她所做的隻是一個預處理,拿我們it的術語來說,就是將雜亂無章的輸入轉為標準數據格式,以利於後麵分發和真正地處理。


    我看了看,歸納總結的不錯,我簽了字。女孩揮手叫了在旁邊的義工,又對我說道:“你拿著這張紙和你的其他材料,跟著他上去。”


    我望了望旁邊的義工,他做了一個請跟我來的動作。我跟著他,走上樓梯,來到大廳上麵的辦公樓裏麵。


    進去後,義工把剛才做好的那張表拿走,來到一個站在一扇大門的工作人員前麵,把表交給他,指了指我。那個工作人員看了看我,點點頭,接過了單子。


    義工讓我找個位子坐下等著叫人,然後離開了,往大廳走去。


    我坐下來等待,四處打量著。這裏比大廳小點,經過大廳的接待後,來到這裏的似乎隻剩下真正的苦主。大家都一副苦相,沉默著等待著叫號。


    等了二十來分鍾,沒有叫到我。而且明顯進房子裏麵的速度很慢,幾十分鍾才看到三四個人進去。那時已經快四點了,我有點著急了,還要迴家做飯呢!


    這時我看到門口的那個工作人員突然看著我,在翻手裏的那些表。我想終於輪到我了吧!我站了起來,看著他。


    然而他沒叫我,隻是叫來一個義工,把一張表給了義工,並和義工說些什麽。說完後,義工拿著那張表,走向我,問道:“你是xx?”


    “嗯。”我點點頭。


    “你跟我下來吧。”


    “怎麽了?”我以為我的訴求又不受理了。


    “你的案件不再上麵處理,要去大廳那邊。”


    我狐疑著,但沒辦法,跟著他迴到大廳。原來在大廳的左側還有一些小的房間。


    “你在這裏等著,等裏麵的人叫你。”他把表給我,轉身想離開。


    “這裏麵是什麽機構的人呢?”我攔住他問道。


    之前在大廳等待時,我在服務台那裏拿了些信訪的宣傳材料看了看。根據那裏麵的指引,我的這種信訪如國資委信訪辦的人所說的那樣,會發給法院處理。如果是那樣,我在這裏似乎也沒什麽用,我想著不整了,趕迴去做飯吧。


    “是一些法官和律師。”


    “他們一般會怎麽處理我的案件?”


    “我也不太清楚。“他看了看我的表。”怎麽?你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隻是如果沒什麽希望,我想走了。”


    “你既然來了,就試試看吧。”他歎了口氣離開了。


    我隻好坐了下來等待。不過還好,還沒五分鍾,就在叫我的名字。


    按照義工指引,我把所有隨身物品,尤其是手機寄存起來,隻拿著材料進去了。


    一個小房間,一男一女坐在那裏,讓我坐下後,把材料交給他們。


    他倆看了看,問道:“你現在什麽情況,訴求是什麽?”


    “仲裁贏了,但是對方耍無賴,上訴了,聽說要一審二審拖著我。我一個癌症晚期病人,拖不起。”


    “沒有調解嗎?”


    “有呀,仲裁庭和法院都試過,我接受調解呀,但是對方不肯呀!一個國資委下屬的上市公司,我隻主張按照法律要求的最低標準和我的實際工資來賠償,但他們就是刷無賴,隻按比深圳市最低工資高幾十塊錢的所謂“基本工資”給賠償。”


    “這樣哈,你這種已經立案的案件,一般隻能走法律程序。但是考慮到你身體的特殊情況,我們會聯係所屬的街道辦,讓他們看看怎麽處理。”


    “就隻能這樣嗎?”


    那位男士看了看我手上的宣傳資料,對我說道:“差不多吧,那個宣傳資料你看過了吧,裏麵有信訪的流程。”


    “他們的上訴材料都是漏洞百出,裏麵的證據都是錯的,為什麽法院可以立案!”


    “他的立案編號多少?”


    我想拿手機,才想起來手機進來時已經寄存起來了。“在手機裏麵,不過放到外麵寄存了。”


    “你出去拿吧,這裏麵信號不好,你在大廳裏麵查到了,截個圖拿進來。”


    我匆忙地退出來,拿到手機,果然沒信號。趕緊來到大廳靠路邊的地方,有信號了。又匆忙查到,截圖迴到小房間。


    “這還是網上立案編號,還沒正式立案。”他倆看了下。


    “那怎麽辦?”


    “你先迴去吧,我們會處理的。”他倆應該在我離開時討論了方案。“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可能就是要一步一步來。”


    “好吧。”經過這們多鋪墊,我心裏多少有點數了。既然他們做不了什麽,那我趕緊迴家做飯吧。生活還是要繼續的吧。


    迴到家裏沒多久,快到六點的時候,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


    “你是xx嗎?”


    “是的。”


    “我這邊是xx街道辦,你今天下午不是去市信訪辦反映你的情況了嗎。我們這邊收到了處理通知,想和你了解下情況。”


    “哦,好的。”


    “我們大概看了一下你的材料,你是仲裁贏了,對方又上訴了,對吧?”


    “是的,上訴的編號有嗎?”


    “有,但是信訪辦那邊說那隻是網上編號,不是正式立案的編號。”


    “你確定他們上訴了嗎?”


    “應該是的,微法院小程序裏麵看的到。”


    “那這樣隻能等了。”


    “你們也做不了什麽嗎?”


    “是的,如果沒有走司法程序,我們還可以幫忙溝通。”


    “溝通沒用的,他們連仲裁庭和法院發起的調解都不理會。”


    “你這是個國企,按理不應該呀!”


    “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但沒想到一路走下來,比私企還過猶不及呢!他們就是打算一審二審拖著我呢。”其實我知道這背後始作俑者就是那個cto,但是他做的一切怎麽清楚地和別人說呢,更何況法律也管不了這些。


    “哎,我們這邊也沒什麽辦法,隻能把這個事情反饋給法院那邊,看看能不能加快處理。”


    “好吧,明白了,謝謝了。”


    至此,我的信訪就這樣結束了。一個半月多了,沒有任何消息。經過這一個下午的折騰,我們也明白了,法律是唯一的出路,不能急躁,隻能一步一步來。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平常心對待,尤其不能因為無恥小人而影響了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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