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巨子陳蔚來訪!”


    “陳蔚?”柳渠一怔,片刻之後臉上露出微笑,“速請其入座,以上號茶水招待,我讀完這最後一篇聖賢書便去,有勞陳夫子多等一會。”


    下人走出書房,柳渠臉上的笑容更加深邃,你墨家也想一爭首教之位,那麽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我主動與你主動,情況可就差遠了!


    墨家主張兼愛非攻,在這大戰火熱之際能代表許多民聲,可對手是妖族,那座人頭山的恥辱至今深印每位人族的心中,想要一爭首教之位,簡直難上加難。


    柳渠本不想接見這位墨家巨子,但對方在大麗朝地位名聲皆不差,若是無禮讓其吃了閉門羹,轉而投向敵方陣營,那可真是難受。就如同雞肋,食之無味卻棄之可惜。


    首輔府是個五進重院,柳渠所在的書房處於左側花園之中,每日最先看見太陽。雖然與其他地段差距不大,但一念如此倒也求個心安理得。平日裏接待客人的前廳便在鄉賢祠。


    作為首輔府管家,迎客重任自然落在自己肩上。見到靜靜站在府外的墨家巨子陳蔚,深深一揖道:“首輔管家郭業恭迎巨子!”


    陳蔚拱手還禮。


    管家側身有請:“家主如今正在書房研讀經典,所以還請巨子先前往鄉賢祠小坐片刻。”


    陳蔚笑著點頭,姿態不卑不亢。


    郭業在前帶路,約莫走了一盞茶的功夫,終於見到氣派的鄉賢祠。


    下人早早備好香茶,隻待這位墨家巨子入座。郭業端起一杯遞給身旁身份尊貴的墨家巨子,“巨子,請用茶!”


    陳蔚坦然受之,笑道:“郭兄也用茶!”


    郭業立刻慚愧道:“巨子切莫如此稱唿我,我就是首輔府上一個管家,沒得官位,地位下賤,值不得巨子如此稱唿!”


    陳蔚卻道:“眾生平等,如何稱唿不得?”


    郭業心中開心,沒想到身為下人還能得到巨子尊重,臉上的笑容自然多了,對待麵前這位墨家巨子也更加親切,“聽聞巨子光臨,首輔欣喜若狂,隻是苦於經典尚未讀完……巨子想必知道首輔的性情,若是不讀完手中聖賢書……”


    陳蔚擺手表示無所謂,“首輔日理萬機,難得抽空讀些經典,我若是打攪豈不無禮?”


    不知沏了幾杯茶,首輔柳渠還未現身,若不是管家始終在旁作陪,倒顯得首輔府太過無禮。


    又過一炷香,陳蔚終於眉頭微皺,看向管家問道:“請問郭兄,在下還得等多久?”


    郭業遙望書房方向,苦笑道:“許是首輔暢讀經典正值興頭,又忍不住多讀幾篇?”


    陳蔚隻好閉目養神,茶葉已然無味,即使換了新茶,也是一個味道。好茶雖是好茶,但喝多了也覺索然無味。如今隻想快些見到首輔,好完成此行的目的。


    已經等了一個時辰,陳蔚見到茶水都要眼冒金星,可柳渠依舊並無出現。


    平日裏家主不會如此,今日的怠慢顯然表明不想見眼前這位墨家巨子?郭業一念至此,不知該如何是好,便試探著道:“巨子,我前往書房為您再通報一聲?”


    遭受如此怠慢的陳蔚依舊沒有發怒,報以微笑道:“有勞郭兄了!”


    片刻之後,管家迴來,帶著歉意的笑容道:“首輔正在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陳蔚一愣。


    管家賠笑道:“首輔非常敬重墨家陳巨子,聽聞你到府上做客,定要沐浴熏香才肯相見,以表對巨子您的尊敬!隻是熏香需要些時辰,還得巨子您在等待片刻……若是巨子覺得乏味,我去請府上戲子唱曲一首解乏?”


    陳蔚擺手拒絕,但郭業也就拍手,叫早就在院外等待的戲子走入鄉賢祠。樂師選位坐下,彈著前奏。待曲調至高潮時,戲子開腔,空靈的聲音在鄉賢祠內傳響。


    在陳蔚欣賞雅樂之際,身在書房的首輔柳渠則是冷笑連連地通過麵前水幕看著陳蔚的一舉一動。


    “倒是彬彬有禮!”


    “不過若是識趣,等待這麽久也應該離去了吧?”


    柳渠喃喃自語,仍然沒有動身前往鄉賢祠的想法。


    這樂師彈曲、戲子唱腔全部是柳渠的安排。若是這陳蔚真的能聽完這幾首青樓火曲而不發怒,那麽自己還真要去見一麵這位頗有耐心還能忍耐的墨家巨子。雖然此舉實在過分無禮,但也算考驗這陳蔚與自己合作的想法是否堅定。


    郭業倒是聽得眉飛色舞,隻是陳蔚始終緊皺眉頭,自己身為墨家巨子,這首輔竟然那世俗青樓樂曲招待自己,這豈止無禮?簡直是沒將自己當做讀書人看,隻當是個青樓嫖客?現在的陳蔚極想甩袖一走了之,但想到墨家大麗這一脈的前程,還是忍耐了下來。


    樂曲越來越酥麻軟骨,那戲子舞得興起,竟然緩緩褪去衣衫,將大片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之中,引得郭業腹部邪火連連。反觀陳蔚一臉忍耐,燃起的卻不是欲火而是怒火,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首輔府難不成是青樓?這放的曲子和這戲子未免太浮躁了!”


    戲女驚慌,連忙穿好衣衫,退至一旁小心翼翼地窺探著陳蔚的表情。


    “管家你這請的都是些什麽人?真如陳巨子所說,難不成我首輔府是青樓這般風花雪月的場所不成?方才場景成何體統?!”一聲嗬斥從院外傳來,定睛一看正是當朝首輔柳渠。


    郭業立刻彎腰致歉道:“是小的不好,怠慢了巨子!”


    陳蔚擺手道:“談不上怠慢!隻是覺得此舉有損首輔府風氣,這才出言提醒,並未有責怪之意。”


    郭業肅然起敬,沒想到這位巨子的心胸竟如此開闊,遭受如此怠慢還仍未怪罪任何人。


    柳渠聲音懇切道:“雖說是為見巨子而沐浴熏香,卻怠慢了您許久!待後麵用宴,一定自罰幾杯!”


    陳蔚一揖,“見過首輔大人!”


    二人走進鄉賢祠大堂,分主賓坐定後,柳渠率先開口道:“巨子今日特來府上做客,定然有大事與我商議!柳某如此怠慢,實屬不該啊!”


    不論柳渠這番話是否真心,至少明麵上給足了自己這位墨家巨子麵子,陳蔚自知若是太過計較,今日所談之事必然無疾而終,隻道:“首輔大人此言切莫再提!”


    言畢,陳蔚醞釀片刻道出此行目的,“陛下決定在戰爭結束後舉辦‘諸子辯論’,以此來確立國教。墨家的教義很適合戰後的大麗朝廷,所以特來拜訪首輔大人,商議此事。”


    ……


    陳正新知曉為何師尊會問自己普陀佛茶比之嶗山綠茶如何,其意在詢問自己道教與佛教孰高孰低。正如自己的迴答一樣,二者並無高低貴賤之分,隻是是否合適大麗朝。但是師尊並未問武夷岩茶滋味如何,難不成認為儒家比不得釋道兩教?


    文曲星下降三厘,當真寓意這在大麗朝儒教要衰弱了?


    ……


    風滿樓裏談論的主角又多了一位,便是最近崛起的一名天才少年,道號老牛。一位孩童給自己起了這個這麽老氣橫秋的道號,實在奇怪。


    “與你說段密辛,”一位道士模樣的中年人眉飛色舞地講著,語氣之中難抑著驕傲之色。“咱們道教這次老有陶趙兩位老仙師,還有有一位天資卓絕的孩童,道號據說叫老牛,怪哉!”


    “可否與我引薦一番?”


    中年道士麵露難色道:“這般天才,我哪有那臉麵邀請他來?”


    “那倒也是。”那人露出笑容調侃道,“你一個邋遢仙師,人家老牛子不把你當成乞丐不錯了,哪會與你同坐而論?”


    “老子我這叫道法自然!”


    旁邊一桌的對話讓人哭笑不得。


    女子體型肥大,但五官卻長得端正,稱讚道:“不愧是我家夫君,一字一句皆是道理!”


    其身旁男子滿臉黑線道:“又開始作妖?”


    女子並不醜陋,隻算中人之姿,聽到男人這般言語,泫然欲泣道:“以後還是以這番麵目行走江湖吧,說不準真有人愛上我不是?”


    “沒人會喜歡豬婆!”男人絲毫不留情麵道。


    女子悲痛欲絕道:“那奴家該如何是好?看來嫁給公子你,也是命數啊!”


    本以為能夠刺激到這頭肥豬,哪知這廝伶牙俐齒到這般地步。他隻恨自己為何不是那修文習字的講學儒,而做了這術法儒。術法儒也罷,看其不順眼可以略施小懲,奈何自己境界太低,完全不是對手。


    幾乎是完敗!


    “最近王朝頻頻出現天才,莫不是寓意著大麗國運昌盛,這場戰爭必然人族獲勝?”


    此番言語引得滿樓客人紛紛喝彩,為此掌櫃的豪擲千金,免去了在座客人的茶水錢,又引起一番不小的躁動。


    “你覺得這老牛道童能否與王牧一爭高低?”


    “你們怕是忘了武灞山的那位天之驕子吧?若有他在,注定是那天上皓月,壓的群星黯淡無光!”


    “可是如今寧升被打入妖域,雖然知道還活著,但以其修為,如何能安然迴到大麗?”


    一陣唉聲歎氣,皆是惋惜這位天才的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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