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又加了頓豬肉粉條白麵饃,郭向北吃的滿嘴流油,一時間竟然感覺不到累。


    一口氣幹到淩晨一點多,終於熬不住了,靠在王萬山辦公室內的沙發上眼睛一閉迅速入睡。


    “郭同誌不好了,下雨了!”


    正睡的迷迷糊糊,郭向北被一陣猛烈的搖晃給弄醒,睜開眼睛就看到王萬山雙眼通紅滿臉焦躁盯著他。


    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到門口,夜幕中,細雨如織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清晰。地麵剛剛被打濕,雨應該下了沒多久。


    不過這雨似乎比他記憶中那場稍微大了點,當他抬頭看到雲層中隱隱可見的月亮時,心裏頓時鬆了口氣。


    “不用擔心,這應該是過路雨,一會就過去了。”


    安慰了王萬山一句,他躺迴沙發上繼續睡覺。


    但王萬山哪裏敢信這個,萬一不是雨大了或者下個不停影響了夏收,他肯定是要背責任的,說不定這到手的烏紗帽就要飛了。


    “叮鈴鈴.....”


    辦公桌上的紅色電話機響了起來。


    王萬山一把抓去,耳邊立即傳來刺耳的叫罵聲:


    “狗日的,你們啥時候能把拖拉機修好?下雨了知道嗎?我們全公社隻要兩條腿能走的都在地裏連夜背麥子往迴送!雨一下牲口都打滑別說人了,麥子要是泡了水我帶全公社人拆了你們農機站!歪歪歪,你狗日的在聽嗎.......”


    王萬山好一陣裝孫子,他實在是惹不起正在火頭上的這些土匪,最終看了眼閉著眼睛裝睡的郭向北咬牙讓他們現在就派人來,隻要有修好的就立即開走。


    放下電話還沒轉身,“叮鈴鈴”的電話聲再次響了起來,抓起就是刺耳的問候.......


    一連接了四通電話,其中還有一通是某位領導打來。


    “郭同誌郭同誌,快起來趕緊修理吧,幾個公社連夜趕路要拖拉機,耽誤了秋收這責任咱們負不起啊。”


    郭向北睜開眼睛坐起,詫異道:“咱們?王站長你搞錯了吧?我隻是來修理拖拉機和耽誤秋不耽誤夏收可沒關係。要是你和我扯掰責任的話,那咱們可要好好說道了。”


    王萬山那點挾持責任的小心思他直接戳破,他可不想萬一哪裏出個岔子讓這家夥連累把自己的名聲給毀了。一個偷奸耍滑拖延時間就能讓他背上罵名,遭了損失的老百姓可不管你是幫忙還是盡責,他們會固執的認為是他沒有修好拖拉機才造成的損失。


    再說,他這“幫忙”掙的錢足夠戴帽子上批抖大會了。


    王萬山急忙道歉:“您別介意,我是說習慣說禿嚕嘴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您休息好了,咱能不能開始幹活,其他同誌都在等您呢。”


    他這態度謙卑到了極點,可話裏的意思還是帶著逼迫。


    郭向北其實也沒有想要繼續睡覺的意思,這一個接一個電話的催促,天上還下著雨,雖然他知道這是過路雨,但其他人不知道,都擔心啊。


    這個點他要是再睡著不動,前麵留下的好印象就徹底完了。


    “行,那就開始吧。不用讓同誌們都起來,留下一兩個就行了。現在幾點了?”


    王萬山急忙抹起袖子看了下手表道:“四點半。”


    郭向北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手上的上海牌手表,突然歎了口氣道:“我這電焊技術還是小時候和爺爺學的,他是京城機械廠的老師傅,有一塊廠裏獎勵的手表,每次根據時間科學合理進行操作,那電焊效率是又快又好。哎,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能買得起手表。”


    說著,他起身向著門外走去。


    王萬山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腕上剛買不久嶄新的上海牌手表,咬了咬牙一狠心摘了下來。


    他又不是傻子,郭向北那幾乎就是直白的告訴他,你這手表我看上了。


    至於有了手表能不能提高工作效率他不確定,隻要能老老實實給他幹活,把拖拉機都修好保住烏紗帽就行。


    心裏也真的希望有了這塊一百二十塊錢的手表能讓修理速度快起來......


    郭向北正暗罵王萬山吝嗇,眼前突然就出現了一隻手表。


    “郭同誌,這個手表送給你,希望你能利用它更好的工作。”


    王萬山當著一眾人的麵慷慨語重,展現了一名領導者寬闊的胸懷和對後輩的殷切鼓勵。


    大家也確實被他這魄力給驚住了。


    這可是手表,先不說一百多塊錢的價格,問題是有錢沒票你也沒買不到。在這工業基礎薄弱的小縣城裏,工業票對於許多人都是傳說。


    郭向北趕忙起身拒絕:“王站長您太客氣了,感謝您的關心和鼓勵,但這個太貴重我真不能收。”


    王萬山臉一板:“郭向北同誌,這塊表是對你認真工作的肯定和鼓勵,它在我手裏也就看個時間,但在你手裏能發揮出更大作用。希望你不要拒絕,還請務必收下。”


    郭向北這一刻有些後悔了。


    這家夥黏上毛就成精,以後還指不定要將這件“慷慨贈表”的事怎麽宣傳,再加上周圍這麽多雙眼睛,未來真能說出花來。


    心念急轉道:“感謝王站長,這塊表真的挺貴重我不能白要。這樣吧,這表確實能提升我的工作效率,多少錢我明天給你,你看如何?”


    王萬山一雙小眼睛眨了眨,心道這不是你要的嗎,怎麽又變成掏錢買了?


    不過一想既然能拿到錢那也不算虧,於是試探道:“這個錢嘛就不必.....”


    郭向北接過他手中手表嚴肅道:“錢是一定要給了。那就這樣,您忙,我幹活了。”


    王萬山歎了口氣:“行吧,你這小同誌還真是有...性格,不錯不錯。”


    烏雲散盡。


    雨,來的快也去的快。


    幾個公社的人來的更快,王萬山怕他們打擾修理工作,好話說了一籮筐總算是安撫下來,要不是雨停了,這些人根本不可能在他幾桶柴油的免費供應下安靜下來。


    一直到十點鍾開出四輛拖拉機,一眾人才吃的早飯。


    昨天四輛加上今天早上的四輛,就剩下六輛拖拉機了,其中還有四輛修理難度較大。中午時,熬了一晚上的鐵匠終於將郭向北要的幾個配件煆好送過來,這是用來穩固4幾個拖拉機軸承的。


    由於軸承材料不同電焊不能焊接,他便想辦法利用三角支點來進行外部加固。


    今天剩下的活幾乎都是需要焊接的,所以其他人也隻能看著郭向北一個人在那裏忙活,等他焊接好配件再安裝上去。


    當最後一個配件裝上拖拉機,郭向北感覺身體被掏空。尤其是腰,酸痛的幾乎直不起身來,還是張飛飛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要不然直接就摔地上了。


    拖拉機突突突的在夜色中衝出農技站大門,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看了看手表,已經又是淩晨一點鍾。


    他給眾人打了個招唿說明天過來發錢,往沙發上一躺鼾聲立馬響起。


    吵鬧的聲音中,郭向北睜開眼睛,陌生的房間內,他躺在一張單人床上。


    坐起身揉了揉脖子,這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不是睡在沙發上嗎,怎麽醒來到了床上。


    但很快,外麵王萬山中氣十足的聲音讓他意識到自己還在農機站。


    “你們就開來一輛拖拉機需要修理,給縣上報修的也是一輛。現在和我說其他拖拉機是怎麽個意思?全縣一百多台拖拉機都有問題是不是現在都要我負責?苗厚才答應的你找苗厚才去,別找我,找我也沒用,我又不是神仙給你一下變好了。”


    郭向北推開門,就看到王萬山麵對七八個人單手叉腰揮斥方遒,唾沫星子亂飛。


    聽到開門聲,轉過頭看到郭向北,立馬變的和藹可親。


    “向北你醒來了,昨晚看你太累就讓大家把你抬到我房間休息,睡的還好吧?”


    郭向北聽著他這突然變化的稱唿總感覺輩分好像矮了一截似的。“同誌”這個稱唿他覺得挺親切,尤其是當王萬山叫他向北的時候,渾身不自在。


    敢這麽親切叫他向北,大概率是“贈表”後遺症了。


    他點了點頭:“睡的挺好,王站長麻煩你讓人把張飛飛、王軍旗還有那個鐵匠叫來,咱們把賬結一下。”


    他答應趙冬梅昨天迴去,結果這都到了今天,估計她也急壞了。


    王萬山指了指辦公室笑到:“都在裏麵等著你了,我帶你先去隔壁辦公室領錢。”


    郭向北抬腳便向著房子裏走去,那幾個人快步擋在他身前,一個黑臉老頭熱情道:“你就是郭向北同誌?真是一表人才的好後生啊。我是張灣公社湯坊大隊的郭春,想請你幫我們去修理拖拉機。對了,他們幾個也都是這意思。”


    剛才在房間內他就知道這事肯定最後要找他,他也樂意幫這忙,有錢為啥不掙呢。


    想了一下道:“修拖拉機可以,不過今天不行,我已經三天沒迴家了今天必須迴家一趟。我現在和王站長有點事,咱們一會再說好不好?”


    郭春一聽他答應,點了點頭高興道:“那成,你先忙,我們等會。”


    他在這些人裏有些威望,一開口其他人便不再糾纏。


    跟著王萬山進了隔壁辦公室,一名工作人員正在等候,郭向北認得她是農機站的會計。


    王萬山對著會計點點頭,會計從抽屜裏取出一個信封推到郭向北跟前。郭向北取出裏麵的東西,是一疊紮著腰帶嶄新的大團結。


    一千塊。


    這是很大的一筆錢,按照現在普通工人一個月二十三塊,三年多不吃不喝才能攢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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