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倉庫內的零部件郭向北更是信心百倍,基本上小的零部件差不多都能找到替代品,雖然大多也有磨損,但足夠用了。


    “同誌,齊書記讓我來幫您,特種焊條也帶來了。”


    小張拉著一輛架子車滿頭大汗對著過郭向北熱情招唿。


    郭向北急忙上前打手,幫著他把架子車上的電焊機和焊條箱卸了下來。


    好家夥,這老式焊機絕對超過二百斤,裏麵塞的銅用料十足。


    “辛苦你了小張同誌,你要是有事就去忙,沒事想留下也行。”


    “我留下跟您學習學習,齊書記都說要我向你學習呢。”


    小張叫張飛飛,是郵電局子弟,中專畢業,比郭向北大兩歲去年已經上班掙工資。嗯,今年九月就會正式成為一名幹部,目前工資是實習生十六級三十七塊,九月轉正後升一級四十二塊五。


    這年代的郵電局那可真是最吃香的單位之一,未來二十年也是。


    王萬山很快按照郭向北吩咐把人手給找齊,五個小夥子都是農機站工作人員,多少懂點拖拉機修理知識。郭向北把五個人和鐵匠分成三組,每組負責四台拖拉機。另外有兩台54型履帶拖拉實在不好修理暫時放到一邊。


    這些人的工作就是把郭向北和王軍旗指定的零部件拆下來清理,尤其是發動機,這玩意太重,每次需要五六個人一起才能拆下來。


    也不知道是王萬山太急還是忘了,中午飯沒提醒也沒讓人送,一直跟在郭向北後麵不停跟著發號施令。那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負責修理的技術員。


    農機站的動作引來不少人圍觀,不過大家一看這滿地拖拉機零件的陣勢都沒敢進來,站在大門外竊竊私語。有幾個領導過來看了一圈,王萬山滿臉笑容陪同介紹,除了齊書記三個字不時傳出,郭向北的名字就沒聽他說起過。


    這些郭向北肯定不會在意,他忙的頭都抬不起來,哪裏顧得了這些。


    焊條濺起的火花四濺,像點點星光散落,將周圍映照的一團通紅。當第一個發動機缸體裂縫焊接好,郭向北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自己認為很完美,一旁偷師學藝的張飛飛同樣一臉驚歎。


    “郭向北同誌,你這技術比我們老師都不知道厲害多少。反正我是沒見過比你更厲害的焊接手藝。”


    兩人處熟了都互相喊全名。


    郭向北點點頭:“嗯,還行。來,你們幾個過來幫忙安上,一會試試點火怎麽樣。”


    一聽要點火,王萬山立馬大聲吆喝起來。


    “呂四平,屈廣前你們幾個趕快搭把手,愣在那裏裝當老鴰啊,快點快點!”


    王軍旗也湊了過來,看著缸體上光滑的焊接麵好奇問道:“你這手藝是怎麽練出來的?我當年在機械廠時,還真沒見過你這種水平的焊接師傅。”


    郭向北故作驚訝道:“這很難嗎?我感覺就跟吃飯喝水一樣,上手就會沒啥難度啊。”


    王軍旗看著他不說話,張飛飛也一副很受傷的樣子抿著嘴不說話。


    發動機很快裝好,一切檢查沒有問題後,郭向北對坐在駕駛位上的王萬山道:“可以啟動了。”


    “突突突......”


    當王萬山咧著嘴開著拖拉機在院子中轉圈時,兩個人突然從門口的人群中躥了出來,迅速爬上還在緩慢行駛的拖拉機,把王萬山嚇得趕緊踩下刹車。


    “任大有、屈權利,你們兩個瘋子不怕被壓死了啊!”


    “嘿嘿,老子開了十幾年拖拉機還能被拖拉機壓死?王站長,這台拖拉機可是我們屈家灣公社的,既然修好了那自然要趕緊開迴去收麥了,勞煩您讓讓。”


    “屈老二這明明就是我們四家岔公社的,跟你們屈家灣有個屁關係,趕緊下去別耽誤我們搶收小麥!”


    “任蠻子你少給我來你那一套胡攪蠻纏,老子可不是王二妮!滾!”


    一個大腳丫子蹬在任蠻子胸口將它從拖拉機一邊踹了下來,接著名叫屈權利的又把王萬山拉了下去,自己一屁股坐在拖拉機上,方向一轉,衝著大門口突突突跑去。


    人群立馬散開任由他開著拖拉機揚長而去。


    郭向北撇了撇嘴沒說話,這種事情在這個年代這片土地太普通了。


    物質缺進項少,各種資源分配不均衡,許多時候就要看公社的領導硬氣程度。打架鬥毆那是常態,兩個公社的民兵打群架那場麵才叫厲害,就跟打仗一樣。


    贏了的洋洋得意,輸了的肯定沒臉,最常見的方式就是給他起個女人外號。


    就比如那個“王二妮”,原名王二娃,大王公社的民兵連長。去年因為爭修水渠的事和任大有打架輸了,水渠修給了四家岔公社,大王公社社員就給他起了這個名字,很快名動一方。


    任大有罵罵咧咧從地上起來,一屁股坐在郭向北身邊指著一台同樣拆了發動機的拖拉機道:“後生,我一看你就是個有本事的,幫我先把那台給修好了,我任大有欠你個人情,成不成?”


    四家岔位於鹿縣最北端,和九泉縣接壤,那裏的百姓說話帶著一股濃濃的正宗陝北口音,很有“白肚肚內個手巾紅腰帶”的味道。


    郭向北看著他認真的表情點了點頭笑道:“成。我叫郭向北,吉子原公社趙家村大隊人。”


    任大有“咦”了一聲:“我知道趙家村,你們村有個後生叫趙大強你認識不?那後生人咋個樣?”


    郭向北突然想起一事,趙大強好像曾經說了個四家岔的姑娘但後來不知為啥沒成,為了這事消沉了一段時間。


    他認真說道:“趙大強性格沉穩言而有信,踏實能幹還有一把子家傳木匠手藝,在我們村年輕一輩裏麵絕對是拔尖的。您問這個幹什麽?”


    任大有皺起眉頭,似乎有些不相信問道:“真的?”


    郭向北笑了笑:“這裏距離趙家村不遠,等一會修好拖拉機您親自去看看不就得了,俗話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問大強,如果這件事情對你很重要的話還是親自見見。”


    兩個小時後,任大有指定的拖拉機修好了,他拍了拍郭向北肩膀道:“下次你來四家岔別的不說,酒管夠!”,說罷駕駛著拖拉機突突突開了出去。


    王萬山這才笑嗬嗬過來道:“任蠻子這個滾刀肉走哪兒都是這德性,蠻橫不講道理。郭同誌你看今天晚上能不能加班再修理出來幾台,剛才幾乎電話響個沒完,都是各個公社和縣上的,實在是沒辦法啊。”


    郭向北抬頭看了看天色,太陽還在半空掛著,現在估計也就下午三四點。夏天晝長夜短天黑一般在七八點左右,這還有四個小時天才黑就催著晚上加班了。


    而且到現在連一口熱乎飯都沒吃就說這話,聽到這話他不由的給氣笑了。


    “我說王站長,這一連幹了五個多小時你看看大家都累成什麽了?就是牛下地也得歇歇吃口料喝口水吧?”


    王萬山打了個哈哈道:“這事怪我,實在是太忙把安排飯的事給忘了。已經安排了,估摸著一會就送來了。郭同誌你多擔待點,見諒啊。那晚上你看?”


    “早點拉兩盞燈出來,最好搭個棚子,我估計這兩天可能有雨。”


    郭向北想抓緊時間把活幹完拿著錢早早迴家,也就不在乎王萬山的小心思了。他大約記得今天還是明天夜裏下過一場小雨。


    他卻沒想到這句話直接把王萬山嚇了個半死。


    “下雨?郭同誌你可不要開玩笑,眼下全縣除了個別大隊糧食入庫,百分之九十的小麥還在收割,這要是下場雨,那可真是要命的大事!您是怎麽看出來有雨的?”


    郭向北指了指自己腦袋:“我是根據近幾年來夏收前後降雨規律分析的,你打電話去縣上信息辦查一下前幾年六月降雨記錄就明白了。”


    每年六月中旬前後都伴隨降雨這是氣象規律,沒什麽好說的。


    郭向北也不管臉色變的難看匆匆離去的王萬山,他抄起焊槍再次忙碌起來。


    半個小時後有工作人員送來了飯食,一大盤蕎麥餄絡麵和一盆飄著紅油辣子的土豆蘿卜湯,另外還有一小盆涼拌土豆絲。


    這已經是非常好的吃食了,一般隻有在紅白事招待賓客才會上餄絡麵,是黃土高原特有的習俗之一。


    三大碗下肚,郭向北終於感覺自己吃飽了,一種填飽肚子的滿足讓他感覺很踏實,代價就是蹲著電焊很費力。


    王軍旗因為妻子的緣故,每隔一兩個小時就要迴家一趟。郭向北等他吃完拿碗盛了一大碗讓張飛飛端著陪他迴了趟家。


    張飛飛迴來一句話也不說,眼神隱隱有些發紅。他的家庭生活優渥,雖然也算見過民間疾苦,可那是大環境下的普遍情況。在見識過王軍旗和妻子的情況後,他對“疾苦”這兩個字有了新的了解和感悟。


    帳篷很快搭了起來,王萬山的表情變得急躁起來,不斷大聲吆喝,甚至把單位所有的人排了兩班,十二四小時連軸轉。這個時代男女是一樣的,男人能幹的活女人也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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