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原來很早之前，就偷偷愛著她
人生不過是個巨型瓜田 作者：美少女戰兔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1】
這間咖啡館，是西照。
下午兩點半，陽光透過茶色玻璃，照在孟小雨胸前，把咖啡色的襯衣照成了淺棕色，這一塊被陽光照耀久了，有一股灼熱感，讓孟小雨內心深處的矛盾也滾燙了。
對麵坐著的男人，叫周家成，是她今天的相親對象，當他在她麵前坐下來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件事成不了。
可是她無法說出口。
周家成自我介紹後，多看了她兩眼，她想，他一定認出自己了，她想起身就走，可思及姨媽，又躊躇不定。
周家成沒提過去，隻簡單地跟她聊天，她也沒必要再提起那段往事，又半個小時過去，日頭照在了孟小雨的腿上，她決意起身告辭。
沒想到周家成忽然問，“你明天有空嗎？”
想必，他也知道她為什麽來相親了，還這樣問她，她不管有沒有空是不可能再來見他了，他們不可能。
她輕輕搖了搖頭，但目光堅定。
周家成隻好起身送她到門口，提出開車送她迴去，但她不想欠他，匆匆走了，待走入人群確定他看不見自己時，她才慢下來，想起了往事。
她不想欠他，卻還是欠了他，等她迴去燉了湯送到醫院，姨媽告訴她，有人來交了手術費了。
孟小雨愣在那，旋即明白過來，應該是周家成。
她頓時思緒萬千。
·【2】
孟小雨跟周家成其實沒有什麽往事。
跟她有故事的人，是周家成的表弟，周海文。
孟小雨從小就沒了父母，據說他們死於一場車禍事故，她跟姨媽長大，她在姨媽家住的第三年，姨父把這件事當理由離了婚，分走本就不多的家產。
姨媽跟她媽也是相依為命長大，看不得孟小雨受苦，堅持要把她養大。
孟小雨初三那年，認識了周海文，他父母在當地算是人盡皆知的有錢人吧。
16歲的周海文意氣風發，他不知怎麽的，看上了孟小雨，他說她憂鬱得像電影裏的女主角。
總之，他開始追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反正追得轟轟烈烈，一直不被人注意的孟小雨，其實算不上特別漂亮，高而瘦，氣質清冷，有幾分像年輕時的董潔。
這樣一個女孩子，忽然成了大家關注的對象。
有人看到她，就會小聲說，“她就是孟小雨。”
“不美，但氣質不錯。”“成績也好，年級前十。”
她一向寂寥的心裏，湧出了一絲虛榮心，可她還是果決地拒絕了周海文。
隻是，周海文仍不死心。
周海文也不是浪蕩子，他很聰明，屬於天賦型學霸，喜歡他的女生成群結隊，情書塞滿桌洞，這樣一個人，偏偏喜歡平凡的自己，即使不喜歡，也難免有些心動吧。
周海文追到孟小雨上高中，仍不離不棄。
孟小雨耐不住有些動搖了，但她也不傻，跟他說先做朋友吧，她要好好讀書，周海文欣然應允。
有了朋友的幌子，周海文時常騎摩托車載她出去玩，那個年代，他們都還沒有手機，可以玩的地方不多，去爬一座山，去看一條寂靜的河，都有青春飛揚的快樂和甜蜜。
終於還是傳到姨媽耳朵裏，姨媽聲淚俱下地說，“我為你連丈夫都不要了，你能不能爭點氣？”
孟小雨哭了，低頭認錯。
隻不過，少女的心動多難得，她跟周海文不再騎摩托車招搖過市，隻在人少的時候一起出去玩，他倒也守約定，當朋友相處，不做越界的事，連手也不能牽。
周海文也是真心喜歡她，一切照做。青春歲月裏的愛情如潮水，見一麵，想一下都甜蜜，稍稍碰一下彼此的衣角，心都滾燙了。
直到孟小雨順利考入理想的大學，周海文問她，能不能做他的女朋友，她低頭淺笑，不住點頭，像雨打枯荷。
周海文激動地抱住了她。
那一刻的心情怎麽說呢，是被壓製了許久的喜歡，如火山爆發一樣激烈，即使到後來他們分手，孟小雨仍牢牢記得這個擁抱。
那是會讓人眩暈的幸福感，人生罕有。
·【3】
那個暑假的美好，孟小雨簡直一生難忘。
孟小雨第一次見到周家成，也是在那個暑假，那時候她並不知道他的名字，周海文向她介紹，這是我表哥。
孟小雨怯怯地叫了一聲表哥，以至於到最後她都忘了問他的名字。
周家成大他們兩歲，沒念大學，在縣城做事，租了一套兩居室的房子，周海文時常帶孟小雨過來玩。
那個暑假三人時常見麵，周家成作為哥哥，招待他們下館子，借朋友的車載他們出去兜風，周海文性格豪放，親孟小雨的時候也從不避著周家成，倒是孟小雨覺得尷尬，每次都躲開。
她不懂，越這樣，越顯得曖昧。
有一次，周海文剛帶孟小雨過來，他就被他媽叫迴去了，孟小雨一個人在周家成在家裏等周海文。
周家成像有責任似的，幫她切水果、倒水，然後兩人沉默地坐著，像兩座靜默的山。
樓下有一棵高大的不知名的樹，樹梢正好蓋過三樓窗口，客廳沒有窗簾，陽光在客廳裏投下斑駁的樹影，知了拚命地啼叫，劃破午後的寂靜。
周家成看書，時不時幫她續水，孟小雨歪在沙發上睡著了，醒來時看見周家成站在窗前，正好擋住了午後熱烈的陽光。
她不曉得要跟他說什麽，隻好假裝繼續睡，周家成有迴頭看了她幾次，見她在睡就一直擋著太陽，直到太陽照不到三樓的窗。
晚上，周海文來了。
周家成他在廣州學過廚子，說要給他們做幾道廣東菜嚐嚐，孟小雨幫忙打下手，洗菜，兩人不鹹不淡地說兩句話，周海文坐在外麵打遊戲。
晚上，三個人在客廳裏吃飯，淡淡的月牙幽幽入窗來，吃完飯，孟小雨要洗碗，被周家成推出廚房。
八月底，周海文的學校先開學，孟小雨跟周家成一起去汽車站送他，一周後，孟小雨啟程去外地讀書，姨媽來送她。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好像在人群裏看見了周家成，但再看，卻沒有了。
·【4】
孟小雨跟周海文開始了異地戀，起初她是沒有任何擔憂的，畢竟他曾為了她等了那麽久，他對自己一腔赤誠，自己對他也滿心愛意。
可她不懂，世界那麽多，誘惑那麽多，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誰也無法左右。
大學開學後，孟小雨沒錢買手機，周海文要買手機給她，她怕他花了錢日子不好過，沒答應，他隻能打給她室友，孟小雨為此跟室友保持良好關係，一開始，她們幾乎每天打電話，後來怕室友煩，一周打兩次。
孟小雨為了讓姨媽輕鬆一些，有空就去兼職，錯過周海文的電話，她都會打迴去。
三個月，她終於買了手機，兩人可以每天通話。
元旦，他們見了麵，周海文帶她去酒店，她也沒拒絕。
很多年後的孟小雨，沒有後悔過把自己交給他，畢竟這是兩廂情願的事，愛一個人的時候，心有多滾燙，自己再清楚不過。
隻不過這世上，人心說變就變。
當初為了愛能付出多少，後來為了離開就可以多決絕。
·【5】
大一暑假，周海文沒有迴來，孟小雨迴老家陪姨媽，滿心歡喜地等他，想要見一麵，他卻隻是敷衍地丟下一句，要跟同學們去旅行不迴來。
開學前，孟小雨在街上遇見周家成，他問，“怎麽沒跟海文去我那玩？”
孟小雨驚訝地愣在那裏，“他迴來了？”
周家成聰明，很快就明白過來，顧左右而言他，匆匆告辭，孟小雨卻是很快就懂了。
其實，周海文的疏離不是一夕之間的，而是早有苗頭，寒假時他們還很好，周海文提出去周家成家裏，孟小雨覺得這樣不好，於是他們為掩人耳目，去了鎮上的小賓館，住了兩三日。
從五一開始，他忽然變了一樣，約好去她的城市卻食言了，也漸漸的減少了聯係。
隻是孟小雨覺得不可能，他明明那麽愛她，幾年都熬過來了，眼看大學畢業後就能長廂廝守，他怎麽會輕易放棄？
孟小雨頻繁打電話給他，有時沒人接，她想快點到暑假吧，迴家見到麵就好了。
可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周家成走後半小時，又折返迴來，發現孟小雨還站在原處，目光呆滯，臉上掛著淚痕。
周家成不放心，“我送你迴家吧。”
孟小雨站在那，不說話，周家成陪她站了許久，直到太陽落下去，她蹲下來，他也蹲下來，終於她像是夢裏清醒，看到周家成，目光呆滯了一下，問他怎麽還沒走。
周家成忽然上前伸出手，仿佛是想要抱住他，但在她清冷的目光下住了手，他重複，“我送你迴去吧。”
孟小雨鬼使神差地跟著他走，腦海裏卻一片空白。
開學前，孟小雨跟周海文說了分手，他在那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才說，“對不起，小雨，是我喜歡別人了，我不敢麵對你，也不敢說出口……”
即使是早就知道的結果，他親口說出來的這一刻，她的心還是猛然一震，眼裏滾出豆大的淚來。
孟小雨挖苦嘲諷，“幹嘛這麽膽小，直接說就是了，不過是辜負了我而已，沒什麽的。”
周海文歎了口氣。
孟小雨掛了電話，也給這一段感情畫上了句號。
可她心裏有多難過，沒有人會知道。
·【6】
孟小雨恨周海文，恨到大學畢業。
她不肯見他，不肯讓他知道半點她的消息，自以為他懂得她的好，遲早會來求和，可到底她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他們那一段年少感情。
變了心的人，很少又再變迴去的。周海文曾說孟小雨特別，可到了大學有比她更特別的人，到了社會更是如此。
孟小雨忽然懂了，人跟人不一樣，隻是她碰巧遇見的是周海文。
大學畢業後，孟小雨去上海闖蕩了幾年，即使優秀如她，在偌大的上海，也不過是海裏的一滴水，沙子裏的一粒沙，森林裏的一棵樹，能有一間有陽光的單間，不為下個月房租發愁已經是很難得。
在上海第五年，姨媽病了，孟小雨放棄一切迴去照顧姨媽。
也是在這個當口，孟小雨從鄰居口中知道了一件事，原來當年她父母出事是有賠償金的，在姨媽手裏，後來被姨父分走了一大半。
而且，姨父跟姨媽離婚，其實也不是因為她，是因為姨父外麵有了人。
孟小雨假裝不知道，賠償金不多，可姨媽是真真切切把她養大的人，她是自己唯一的家人，在她心裏，姨媽就是媽。跟自己媽怎麽計較呢。
姨媽的病不太嚴重，但需要人照顧。
孟小雨留在小城，一邊照顧姨媽，一邊工作，這一年五月，她在街頭遇見了周海文。
明明不過幾年，卻仿佛是前世的事了。
她自己都覺得有些恍惚，周海文倒是主動跟她打了招唿。
她站在那看著眼前的人，陌生得很，卻也熟悉得很，為了肯定不是做夢，她看了一眼他嘴角的疤，她記得他嘴角有小時候被水果刀割傷的疤，果然疤痕也在。
周海文自顧自地說，“好久不見。”
孟小雨在腦海裏問自己，現在是該笑還是該怒，最後她隻淡淡地說，“是啊，好久不見。”
他問，“最近好嗎？”
這仿佛是天底下所有舊情人相見的開場白。
孟小雨忽然笑了，才說，“挺好的。”
正常大概是要問一句，你呢，但她沒有，她隻想盡快結束這一場舊情人尷尬的偶遇。
周海文也看出她淡淡的不耐煩，隻好找借口離開，孟小雨看他離去的背影，忽覺歲月的殘忍，他跟從前已經判若兩人，仿佛不是她記憶裏的人了。
可還是有些難過，她極力藏住了這份難過。
·【7】
孟小雨在縣城的工作剛穩定，姨媽又忽然病倒，這一次縣城的醫生說，得轉院去市裏，她匆忙帶姨媽去了。
誰知，竟查出血液病，孟小雨懵了，仿佛陷入幽暗狹長的夢裏，孤立無援。
夜裏，她總是哭醒，怕還不起姨媽的恩情，也怕從此以後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沒了。
可是有什麽辦法呢，她隻能陪姨媽盡力治療，最後姨媽到了不得不做手術的地步，可手術費對她來說，是一筆大數目。
孟小雨愁得睡不著，跟朋友同事甚至大學室友借遍了，最後她不得找一條捷徑，還是姨媽的朋友提的，讓她去相親，用彩禮去給姨媽做手術，可姨媽不同意，她說，不想讓孟小雨為了她犧牲自己的幸福。
那是2013年，孟小雨幾乎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最後答應了去相親，也事先跟媒人透露了，彩禮用來做手術費的事。
誰知道，第一個相親的人會是周家成呢。
周家成知道孟小雨不會跟他在一起，但也還是給了手術費，孟小雨也不可能把錢再還給他，於是她通過媒人要了他的電話號碼，約他見一麵。
孟小雨之前跟周海文在一起的時候，叫他表哥，這次才知道他的名字，可她有點叫不出口，於是開門見山地說，“很感謝，我會還你錢的。”
周家成說，不著急。
確實不著急，在媒人牽線之前給孟小雨通過氣，周家成如今混得相當不錯，開了廠，這些年忽然在縣城成了數一數二的人物了。
他這樣一個人，明知道他們尷尬的關係，為什麽會要跟她相親呢，還是因為舊識的緣故，給她幫助呢，那為什麽還要打著相親的幌子？
孟小雨琢磨不透。
·【8】
周家成跟孟小雨那次見麵，誰也沒提周海文。
其實不提孟小雨也知道，縣城這麽小，共同的朋友這麽多，愛八卦又是人的天性，當年孟小雨跟周海文的愛情故事幾乎人盡皆知。
孟小雨早就從高中同學口中知道周海文結婚了，娶了一個外地的姑娘，如今已經當爸爸了。
除了有一些恍惚，孟小雨已經沒有任何留戀了。
現在的孟小雨心力交瘁，雖然有了手術費，可姨媽手術之後仍需要漫長的恢複過程，她忙得腳不沾地，工作三天兩頭得請假，何時才能還周家成的錢呢。
在這種情境之下，愛情什麽的都成了虛影，隻有錢是實實在在的。
孟小雨半開玩笑地問，“你不會真的想跟我結婚吧。”
周家成倒十分認真地說，“是啊。”
孟小雨愣在那，目光一直在周家成身上，那年夏天，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周海文身上，對周家成是對哥哥一樣的尊敬，過去幾年她甚至幾度忘了周家成這個人，此刻他卻說，他是真的想娶她。
孟小雨說，“你喜歡我？為什麽？我跟他的過去你都知道……”
當初那個清瘦蒼白的周家成，如今壯實了一些，富有跟成就帶給了他成熟的魅力，他坦然道，“誰沒有過去呢，我不在意。海文也不在意，現在隻看你在不在意了。”
孟小雨躊躇了一會兒，周家成是周海文的表哥，兩人的奶奶是親姐妹，到他們這輩，其實已經算不上很親了，隻不過當年他倆常在一起玩，才顯得親。
“嫁給你就不用還錢了？這好像是我自願賣給你了。”孟小雨的語氣不免哀愁，本以為讀大學是出路，可總有劫難等著她似的。
周家成糾正她，“不要說這麽難聽，結婚了就是一家人，自然不用還了，不過你不願意，也不著急還錢的。我們相識一場，也可以算是朋友了。”
孟小雨感激他的慷慨。
·【9】
這以後，兩人保持聯係，像朋友一樣，姨媽去北京做手術，化療，是周家成陪她去的，在北京一個多月，他往返許多次。
有一次夜裏，孟小雨醒來，昨天迴去辦事的周家成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醫院，怕吵醒她，一個人站在病房的窗前。
她忽然想起來，那一年那一天，她跟他在他出租房的客廳裏，他也是這樣站在窗前替她擋了兩個鍾頭的太陽，一動也沒動，像一座山。
後來，她跟周海文再去，發現他裝了窗簾，她還記得是綠色的，是她喜歡的顏色。
她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更多當年被忽略的細節，湧現了出來。
周海文脾氣不好，有時候對孟小雨發脾氣，周家成總說，“男人一點，跟女孩子發什麽脾氣。”
有時候，兩人鬧別扭，周海文讓周家成評理，周家成問也不問直說，“肯定是你的錯。”光明正大的袒護，當時也沒覺得有什麽。
還有一迴，周海文問周家成怎麽還不找個女朋友，周家成看了一眼孟小雨，緩緩道，“不著急，我要搞事業。”
還有很多很多次，比如周海文帶孟小雨去台球室，跟人起了爭執，那人碰了一下孟小雨的肩膀，一向穩重的周家成操起台球杆跟人打了起來。
孟小雨想起這些，心裏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震撼，這時，周家成忽然迴過頭來，挾著窗外闌珊的燈火，與她四目相對。
兩人無言地對視了一會兒，內心卻如船尾激起的浪花翻湧，孟小雨從他眼睛裏懂了，從前從來沒有明白過的東西。
他喜歡他，或者說，他愛她，卻隱藏至今。
像森林裏晚開的一朵小花，悄然綻放時，被人看見，被人欣賞，被人喜歡。
孟小雨忽然有一種盛大的，難以名狀的歡喜。
·【10】
姨媽治療結束後，孟小雨跟周家成關係近了一些。
姨媽也看出周家成對她的心意，鼓勵他們在一起，孟小雨卻仍舊有點躊躇不定，因為她跟周海文的那段過去，她不想牽扯在一起。
周家成現在不在意，往後呢？在一起後，難保不提，那時候得多尷尬，多委屈？
她跟周海文相愛過一場，她不後悔，也不應該成為錯誤，難道要聽他以後叫她嫂子？
孟小雨現在隻想努力工作，一個月還他一點錢，周家成仿佛也不著急，偶爾聯絡，偶爾一起吃飯，偶爾一起看電影。
她還有一點疑惑要解開，那就是她不知道自己對周家成是感激還是愛，縱然知道他也許早就愛她，但她想要明白自己的心意。
隻有自己喜歡，才心甘情願，才不會委屈，才得以長久。
·【11】
直到孟小雨30歲那年，她還是跟周家成在一起了，其實在外人眼裏，他們早已經在一起了。
因為她生日那天，周家成表了白，還告訴她，其實他比周海文更早認識孟小雨。
他是她的學長，初一那年，他們曾一起上台領過作文大賽的獎，她就站在他旁邊，像一朵小白花，在他眼裏閃閃發光，隻不過那時候他們還太小，第二年他就升了高中，後來沒考上好大學，就闖蕩社會了。
再次遇見孟小雨，她已經是他表弟的女朋友，在那個夏天，他還是不可控地悄悄愛上了她。
在知道她跟周海文分手的時候，他十分卑鄙地開心了許久。
可是因為周海文的關係，他隻能把喜歡繼續埋藏，直到這次他聽說她要相親，他立刻找媒人去說了。
他知道，再錯過就沒有機會了。
孟小雨想，周海文是青春年少時熱烈的愛，有遺憾但早已釋懷，那麽跟周家成，就是溫柔相伴的長廂廝守。
她跟他在一起，不是因為感激他的慷慨解囊，也不是因為他喜歡她那麽多年。
僅僅是因為，她終於也喜歡上了他。
如果因為周海文，就錯過這麽好的一個人，那未免有些遺憾。
孟小雨跟周家成的婚禮，周海文沒有出席。
據說他知道他們要結婚以後，也很不可思議，賓客中有人知道孟小雨跟周海文的過去，也會談論，但她跟周家成都不在乎。
愛一個人，當心無旁騖。
這輩子，她隻想和他長長久久。
這間咖啡館，是西照。
下午兩點半，陽光透過茶色玻璃，照在孟小雨胸前，把咖啡色的襯衣照成了淺棕色，這一塊被陽光照耀久了，有一股灼熱感，讓孟小雨內心深處的矛盾也滾燙了。
對麵坐著的男人，叫周家成，是她今天的相親對象，當他在她麵前坐下來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件事成不了。
可是她無法說出口。
周家成自我介紹後，多看了她兩眼，她想，他一定認出自己了，她想起身就走，可思及姨媽，又躊躇不定。
周家成沒提過去，隻簡單地跟她聊天，她也沒必要再提起那段往事，又半個小時過去，日頭照在了孟小雨的腿上，她決意起身告辭。
沒想到周家成忽然問，“你明天有空嗎？”
想必，他也知道她為什麽來相親了，還這樣問她，她不管有沒有空是不可能再來見他了，他們不可能。
她輕輕搖了搖頭，但目光堅定。
周家成隻好起身送她到門口，提出開車送她迴去，但她不想欠他，匆匆走了，待走入人群確定他看不見自己時，她才慢下來，想起了往事。
她不想欠他，卻還是欠了他，等她迴去燉了湯送到醫院，姨媽告訴她，有人來交了手術費了。
孟小雨愣在那，旋即明白過來，應該是周家成。
她頓時思緒萬千。
·【2】
孟小雨跟周家成其實沒有什麽往事。
跟她有故事的人，是周家成的表弟，周海文。
孟小雨從小就沒了父母，據說他們死於一場車禍事故，她跟姨媽長大，她在姨媽家住的第三年，姨父把這件事當理由離了婚，分走本就不多的家產。
姨媽跟她媽也是相依為命長大，看不得孟小雨受苦，堅持要把她養大。
孟小雨初三那年，認識了周海文，他父母在當地算是人盡皆知的有錢人吧。
16歲的周海文意氣風發，他不知怎麽的，看上了孟小雨，他說她憂鬱得像電影裏的女主角。
總之，他開始追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反正追得轟轟烈烈，一直不被人注意的孟小雨，其實算不上特別漂亮，高而瘦，氣質清冷，有幾分像年輕時的董潔。
這樣一個女孩子，忽然成了大家關注的對象。
有人看到她，就會小聲說，“她就是孟小雨。”
“不美，但氣質不錯。”“成績也好，年級前十。”
她一向寂寥的心裏，湧出了一絲虛榮心，可她還是果決地拒絕了周海文。
隻是，周海文仍不死心。
周海文也不是浪蕩子，他很聰明，屬於天賦型學霸，喜歡他的女生成群結隊，情書塞滿桌洞，這樣一個人，偏偏喜歡平凡的自己，即使不喜歡，也難免有些心動吧。
周海文追到孟小雨上高中，仍不離不棄。
孟小雨耐不住有些動搖了，但她也不傻，跟他說先做朋友吧，她要好好讀書，周海文欣然應允。
有了朋友的幌子，周海文時常騎摩托車載她出去玩，那個年代，他們都還沒有手機，可以玩的地方不多，去爬一座山，去看一條寂靜的河，都有青春飛揚的快樂和甜蜜。
終於還是傳到姨媽耳朵裏，姨媽聲淚俱下地說，“我為你連丈夫都不要了，你能不能爭點氣？”
孟小雨哭了，低頭認錯。
隻不過，少女的心動多難得，她跟周海文不再騎摩托車招搖過市，隻在人少的時候一起出去玩，他倒也守約定，當朋友相處，不做越界的事，連手也不能牽。
周海文也是真心喜歡她，一切照做。青春歲月裏的愛情如潮水，見一麵，想一下都甜蜜，稍稍碰一下彼此的衣角，心都滾燙了。
直到孟小雨順利考入理想的大學，周海文問她，能不能做他的女朋友，她低頭淺笑，不住點頭，像雨打枯荷。
周海文激動地抱住了她。
那一刻的心情怎麽說呢，是被壓製了許久的喜歡，如火山爆發一樣激烈，即使到後來他們分手，孟小雨仍牢牢記得這個擁抱。
那是會讓人眩暈的幸福感，人生罕有。
·【3】
那個暑假的美好，孟小雨簡直一生難忘。
孟小雨第一次見到周家成，也是在那個暑假，那時候她並不知道他的名字，周海文向她介紹，這是我表哥。
孟小雨怯怯地叫了一聲表哥，以至於到最後她都忘了問他的名字。
周家成大他們兩歲，沒念大學，在縣城做事，租了一套兩居室的房子，周海文時常帶孟小雨過來玩。
那個暑假三人時常見麵，周家成作為哥哥，招待他們下館子，借朋友的車載他們出去兜風，周海文性格豪放，親孟小雨的時候也從不避著周家成，倒是孟小雨覺得尷尬，每次都躲開。
她不懂，越這樣，越顯得曖昧。
有一次，周海文剛帶孟小雨過來，他就被他媽叫迴去了，孟小雨一個人在周家成在家裏等周海文。
周家成像有責任似的，幫她切水果、倒水，然後兩人沉默地坐著，像兩座靜默的山。
樓下有一棵高大的不知名的樹，樹梢正好蓋過三樓窗口，客廳沒有窗簾，陽光在客廳裏投下斑駁的樹影，知了拚命地啼叫，劃破午後的寂靜。
周家成看書，時不時幫她續水，孟小雨歪在沙發上睡著了，醒來時看見周家成站在窗前，正好擋住了午後熱烈的陽光。
她不曉得要跟他說什麽，隻好假裝繼續睡，周家成有迴頭看了她幾次，見她在睡就一直擋著太陽，直到太陽照不到三樓的窗。
晚上，周海文來了。
周家成他在廣州學過廚子，說要給他們做幾道廣東菜嚐嚐，孟小雨幫忙打下手，洗菜，兩人不鹹不淡地說兩句話，周海文坐在外麵打遊戲。
晚上，三個人在客廳裏吃飯，淡淡的月牙幽幽入窗來，吃完飯，孟小雨要洗碗，被周家成推出廚房。
八月底，周海文的學校先開學，孟小雨跟周家成一起去汽車站送他，一周後，孟小雨啟程去外地讀書，姨媽來送她。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好像在人群裏看見了周家成，但再看，卻沒有了。
·【4】
孟小雨跟周海文開始了異地戀，起初她是沒有任何擔憂的，畢竟他曾為了她等了那麽久，他對自己一腔赤誠，自己對他也滿心愛意。
可她不懂，世界那麽多，誘惑那麽多，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誰也無法左右。
大學開學後，孟小雨沒錢買手機，周海文要買手機給她，她怕他花了錢日子不好過，沒答應，他隻能打給她室友，孟小雨為此跟室友保持良好關係，一開始，她們幾乎每天打電話，後來怕室友煩，一周打兩次。
孟小雨為了讓姨媽輕鬆一些，有空就去兼職，錯過周海文的電話，她都會打迴去。
三個月，她終於買了手機，兩人可以每天通話。
元旦，他們見了麵，周海文帶她去酒店，她也沒拒絕。
很多年後的孟小雨，沒有後悔過把自己交給他，畢竟這是兩廂情願的事，愛一個人的時候，心有多滾燙，自己再清楚不過。
隻不過這世上，人心說變就變。
當初為了愛能付出多少，後來為了離開就可以多決絕。
·【5】
大一暑假，周海文沒有迴來，孟小雨迴老家陪姨媽，滿心歡喜地等他，想要見一麵，他卻隻是敷衍地丟下一句，要跟同學們去旅行不迴來。
開學前，孟小雨在街上遇見周家成，他問，“怎麽沒跟海文去我那玩？”
孟小雨驚訝地愣在那裏，“他迴來了？”
周家成聰明，很快就明白過來，顧左右而言他，匆匆告辭，孟小雨卻是很快就懂了。
其實，周海文的疏離不是一夕之間的，而是早有苗頭，寒假時他們還很好，周海文提出去周家成家裏，孟小雨覺得這樣不好，於是他們為掩人耳目，去了鎮上的小賓館，住了兩三日。
從五一開始，他忽然變了一樣，約好去她的城市卻食言了，也漸漸的減少了聯係。
隻是孟小雨覺得不可能，他明明那麽愛她，幾年都熬過來了，眼看大學畢業後就能長廂廝守，他怎麽會輕易放棄？
孟小雨頻繁打電話給他，有時沒人接，她想快點到暑假吧，迴家見到麵就好了。
可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周家成走後半小時，又折返迴來，發現孟小雨還站在原處，目光呆滯，臉上掛著淚痕。
周家成不放心，“我送你迴家吧。”
孟小雨站在那，不說話，周家成陪她站了許久，直到太陽落下去，她蹲下來，他也蹲下來，終於她像是夢裏清醒，看到周家成，目光呆滯了一下，問他怎麽還沒走。
周家成忽然上前伸出手，仿佛是想要抱住他，但在她清冷的目光下住了手，他重複，“我送你迴去吧。”
孟小雨鬼使神差地跟著他走，腦海裏卻一片空白。
開學前，孟小雨跟周海文說了分手，他在那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才說，“對不起，小雨，是我喜歡別人了，我不敢麵對你，也不敢說出口……”
即使是早就知道的結果，他親口說出來的這一刻，她的心還是猛然一震，眼裏滾出豆大的淚來。
孟小雨挖苦嘲諷，“幹嘛這麽膽小，直接說就是了，不過是辜負了我而已，沒什麽的。”
周海文歎了口氣。
孟小雨掛了電話，也給這一段感情畫上了句號。
可她心裏有多難過，沒有人會知道。
·【6】
孟小雨恨周海文，恨到大學畢業。
她不肯見他，不肯讓他知道半點她的消息，自以為他懂得她的好，遲早會來求和，可到底她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他們那一段年少感情。
變了心的人，很少又再變迴去的。周海文曾說孟小雨特別，可到了大學有比她更特別的人，到了社會更是如此。
孟小雨忽然懂了，人跟人不一樣，隻是她碰巧遇見的是周海文。
大學畢業後，孟小雨去上海闖蕩了幾年，即使優秀如她，在偌大的上海，也不過是海裏的一滴水，沙子裏的一粒沙，森林裏的一棵樹，能有一間有陽光的單間，不為下個月房租發愁已經是很難得。
在上海第五年，姨媽病了，孟小雨放棄一切迴去照顧姨媽。
也是在這個當口，孟小雨從鄰居口中知道了一件事，原來當年她父母出事是有賠償金的，在姨媽手裏，後來被姨父分走了一大半。
而且，姨父跟姨媽離婚，其實也不是因為她，是因為姨父外麵有了人。
孟小雨假裝不知道，賠償金不多，可姨媽是真真切切把她養大的人，她是自己唯一的家人，在她心裏，姨媽就是媽。跟自己媽怎麽計較呢。
姨媽的病不太嚴重，但需要人照顧。
孟小雨留在小城，一邊照顧姨媽，一邊工作，這一年五月，她在街頭遇見了周海文。
明明不過幾年，卻仿佛是前世的事了。
她自己都覺得有些恍惚，周海文倒是主動跟她打了招唿。
她站在那看著眼前的人，陌生得很，卻也熟悉得很，為了肯定不是做夢，她看了一眼他嘴角的疤，她記得他嘴角有小時候被水果刀割傷的疤，果然疤痕也在。
周海文自顧自地說，“好久不見。”
孟小雨在腦海裏問自己，現在是該笑還是該怒，最後她隻淡淡地說，“是啊，好久不見。”
他問，“最近好嗎？”
這仿佛是天底下所有舊情人相見的開場白。
孟小雨忽然笑了，才說，“挺好的。”
正常大概是要問一句，你呢，但她沒有，她隻想盡快結束這一場舊情人尷尬的偶遇。
周海文也看出她淡淡的不耐煩，隻好找借口離開，孟小雨看他離去的背影，忽覺歲月的殘忍，他跟從前已經判若兩人，仿佛不是她記憶裏的人了。
可還是有些難過，她極力藏住了這份難過。
·【7】
孟小雨在縣城的工作剛穩定，姨媽又忽然病倒，這一次縣城的醫生說，得轉院去市裏，她匆忙帶姨媽去了。
誰知，竟查出血液病，孟小雨懵了，仿佛陷入幽暗狹長的夢裏，孤立無援。
夜裏，她總是哭醒，怕還不起姨媽的恩情，也怕從此以後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沒了。
可是有什麽辦法呢，她隻能陪姨媽盡力治療，最後姨媽到了不得不做手術的地步，可手術費對她來說，是一筆大數目。
孟小雨愁得睡不著，跟朋友同事甚至大學室友借遍了，最後她不得找一條捷徑，還是姨媽的朋友提的，讓她去相親，用彩禮去給姨媽做手術，可姨媽不同意，她說，不想讓孟小雨為了她犧牲自己的幸福。
那是2013年，孟小雨幾乎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最後答應了去相親，也事先跟媒人透露了，彩禮用來做手術費的事。
誰知道，第一個相親的人會是周家成呢。
周家成知道孟小雨不會跟他在一起，但也還是給了手術費，孟小雨也不可能把錢再還給他，於是她通過媒人要了他的電話號碼，約他見一麵。
孟小雨之前跟周海文在一起的時候，叫他表哥，這次才知道他的名字，可她有點叫不出口，於是開門見山地說，“很感謝，我會還你錢的。”
周家成說，不著急。
確實不著急，在媒人牽線之前給孟小雨通過氣，周家成如今混得相當不錯，開了廠，這些年忽然在縣城成了數一數二的人物了。
他這樣一個人，明知道他們尷尬的關係，為什麽會要跟她相親呢，還是因為舊識的緣故，給她幫助呢，那為什麽還要打著相親的幌子？
孟小雨琢磨不透。
·【8】
周家成跟孟小雨那次見麵，誰也沒提周海文。
其實不提孟小雨也知道，縣城這麽小，共同的朋友這麽多，愛八卦又是人的天性，當年孟小雨跟周海文的愛情故事幾乎人盡皆知。
孟小雨早就從高中同學口中知道周海文結婚了，娶了一個外地的姑娘，如今已經當爸爸了。
除了有一些恍惚，孟小雨已經沒有任何留戀了。
現在的孟小雨心力交瘁，雖然有了手術費，可姨媽手術之後仍需要漫長的恢複過程，她忙得腳不沾地，工作三天兩頭得請假，何時才能還周家成的錢呢。
在這種情境之下，愛情什麽的都成了虛影，隻有錢是實實在在的。
孟小雨半開玩笑地問，“你不會真的想跟我結婚吧。”
周家成倒十分認真地說，“是啊。”
孟小雨愣在那，目光一直在周家成身上，那年夏天，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周海文身上，對周家成是對哥哥一樣的尊敬，過去幾年她甚至幾度忘了周家成這個人，此刻他卻說，他是真的想娶她。
孟小雨說，“你喜歡我？為什麽？我跟他的過去你都知道……”
當初那個清瘦蒼白的周家成，如今壯實了一些，富有跟成就帶給了他成熟的魅力，他坦然道，“誰沒有過去呢，我不在意。海文也不在意，現在隻看你在不在意了。”
孟小雨躊躇了一會兒，周家成是周海文的表哥，兩人的奶奶是親姐妹，到他們這輩，其實已經算不上很親了，隻不過當年他倆常在一起玩，才顯得親。
“嫁給你就不用還錢了？這好像是我自願賣給你了。”孟小雨的語氣不免哀愁，本以為讀大學是出路，可總有劫難等著她似的。
周家成糾正她，“不要說這麽難聽，結婚了就是一家人，自然不用還了，不過你不願意，也不著急還錢的。我們相識一場，也可以算是朋友了。”
孟小雨感激他的慷慨。
·【9】
這以後，兩人保持聯係，像朋友一樣，姨媽去北京做手術，化療，是周家成陪她去的，在北京一個多月，他往返許多次。
有一次夜裏，孟小雨醒來，昨天迴去辦事的周家成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醫院，怕吵醒她，一個人站在病房的窗前。
她忽然想起來，那一年那一天，她跟他在他出租房的客廳裏，他也是這樣站在窗前替她擋了兩個鍾頭的太陽，一動也沒動，像一座山。
後來，她跟周海文再去，發現他裝了窗簾，她還記得是綠色的，是她喜歡的顏色。
她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更多當年被忽略的細節，湧現了出來。
周海文脾氣不好，有時候對孟小雨發脾氣，周家成總說，“男人一點，跟女孩子發什麽脾氣。”
有時候，兩人鬧別扭，周海文讓周家成評理，周家成問也不問直說，“肯定是你的錯。”光明正大的袒護，當時也沒覺得有什麽。
還有一迴，周海文問周家成怎麽還不找個女朋友，周家成看了一眼孟小雨，緩緩道，“不著急，我要搞事業。”
還有很多很多次，比如周海文帶孟小雨去台球室，跟人起了爭執，那人碰了一下孟小雨的肩膀，一向穩重的周家成操起台球杆跟人打了起來。
孟小雨想起這些，心裏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震撼，這時，周家成忽然迴過頭來，挾著窗外闌珊的燈火，與她四目相對。
兩人無言地對視了一會兒，內心卻如船尾激起的浪花翻湧，孟小雨從他眼睛裏懂了，從前從來沒有明白過的東西。
他喜歡他，或者說，他愛她，卻隱藏至今。
像森林裏晚開的一朵小花，悄然綻放時，被人看見，被人欣賞，被人喜歡。
孟小雨忽然有一種盛大的，難以名狀的歡喜。
·【10】
姨媽治療結束後，孟小雨跟周家成關係近了一些。
姨媽也看出周家成對她的心意，鼓勵他們在一起，孟小雨卻仍舊有點躊躇不定，因為她跟周海文的那段過去，她不想牽扯在一起。
周家成現在不在意，往後呢？在一起後，難保不提，那時候得多尷尬，多委屈？
她跟周海文相愛過一場，她不後悔，也不應該成為錯誤，難道要聽他以後叫她嫂子？
孟小雨現在隻想努力工作，一個月還他一點錢，周家成仿佛也不著急，偶爾聯絡，偶爾一起吃飯，偶爾一起看電影。
她還有一點疑惑要解開，那就是她不知道自己對周家成是感激還是愛，縱然知道他也許早就愛她，但她想要明白自己的心意。
隻有自己喜歡，才心甘情願，才不會委屈，才得以長久。
·【11】
直到孟小雨30歲那年，她還是跟周家成在一起了，其實在外人眼裏，他們早已經在一起了。
因為她生日那天，周家成表了白，還告訴她，其實他比周海文更早認識孟小雨。
他是她的學長，初一那年，他們曾一起上台領過作文大賽的獎，她就站在他旁邊，像一朵小白花，在他眼裏閃閃發光，隻不過那時候他們還太小，第二年他就升了高中，後來沒考上好大學，就闖蕩社會了。
再次遇見孟小雨，她已經是他表弟的女朋友，在那個夏天，他還是不可控地悄悄愛上了她。
在知道她跟周海文分手的時候，他十分卑鄙地開心了許久。
可是因為周海文的關係，他隻能把喜歡繼續埋藏，直到這次他聽說她要相親，他立刻找媒人去說了。
他知道，再錯過就沒有機會了。
孟小雨想，周海文是青春年少時熱烈的愛，有遺憾但早已釋懷，那麽跟周家成，就是溫柔相伴的長廂廝守。
她跟他在一起，不是因為感激他的慷慨解囊，也不是因為他喜歡她那麽多年。
僅僅是因為，她終於也喜歡上了他。
如果因為周海文，就錯過這麽好的一個人，那未免有些遺憾。
孟小雨跟周家成的婚禮，周海文沒有出席。
據說他知道他們要結婚以後，也很不可思議，賓客中有人知道孟小雨跟周海文的過去，也會談論，但她跟周家成都不在乎。
愛一個人，當心無旁騖。
這輩子，她隻想和他長長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