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皇上將她賜給了四皇子做側妃,可她頭上還有一個藺思涵。


    那藺思涵,外表看起來端莊秀麗,詩畫皆通,性子也是溫柔和善。


    在京城貴女中,算得上是佼佼者。


    她才名遠播,也隻有丞相府的柳明珠可與之一較。


    如今。


    那兩位貴女,一位賜婚給四皇子做正妃。


    另一位,成了五皇子正妃。


    也算是得償所願。


    周詩韻想著藺思涵的性子,心裏卻有些暗暗不安,這世上的女子,慣會將自己戴上一層善良的麵具。


    誰也不願被貼上惡毒的名聲。


    比如太子妃。


    賢惠,大度,就是她的名聲。


    比如柳明珠。


    出身高貴,才貌雙全,就是她的優勢。


    藺思涵,走的是溫柔善良的路子。


    可誰知那溫柔的後麵,會不會藏著一把刀子呢?


    藺家位高權重,在朝堂之上一唿百應。


    這樣底蘊深厚的世家培養出來的女子。


    絕不會是像表麵呈現出來的那般。


    昨日,周家接到了禮部傳來的旨意,讓周詩韻下個月就進四皇子府。


    這讓周家頓時慌了神。


    一般來說,正妃未進府,側妃也不能在正妃之前進府。


    因為正妃的流程比較複雜,藺思涵與四皇子的婚期訂在了一年之後。


    同樣,五皇子與柳明珠的婚期也是在一年之後。


    一年的時間,也許會發生許多的事情。


    可燕貴妃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周詩韻被指婚給四皇子,周家本來就是心不甘情不願。


    原想著周詩韻還能在家裏待一年時間,緩衝一下情緒。


    誰知這才賜婚一個多月,周詩韻就要嫁進四皇子府去了。


    周詩韻是側妃,一應嫁娶流程都比正妃簡單。


    雖然側妃可以自帶嫁妝,可那些嫁妝也是有規格的。


    禮部的旨意剛下,周家的老太太,就催著周詩韻的父親周紹鋒,趕緊去準備周詩韻帶進四皇子府的嫁妝。


    又將府裏的丫頭全都叫了出來,精挑細選出四個又穩重又伶俐的丫頭。


    重點訓練。


    一個月之後,跟著周詩韻進入四皇子府。


    永定侯府。


    前院。


    宴席過半。


    伏威將軍府長房的嫡次孫,傅子驍的嫡親表弟韓金童和禮國公府的大公子潘富強兩個人,一言不合幹了起來。


    潘富強雖然占了身高體胖的優勢,可他這些年吃喝嫖賭養了一身肥肉,真正幹起仗來,可打不過身材勁瘦,從小練武的韓金童。


    韓金童可是由韓老將軍親自調教,一身武藝高強,也是韓家唯一一個走武將路線的孫子輩。


    傅子驍一直在書房裏陪著太子說話,聽到他們打架的事情後,臉色一沉。


    再聽到是潘富強先挑起的事端後,臉色就完全黑了下來。


    這個禮國公府的嫡子,總是仗著自己是傅子驍大舅子的身份,在永定侯府裏作威作福。


    永定侯府裏,沒一個人看得上他。


    也沒人去搭理他。


    可這個人,偏偏一點兒自知之明也沒有。


    吃喝嫖賭樣樣行。


    正經事是一件都幹不好。


    禮國公給他安排了一個七品的典儀混日子。


    就這,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文不成武不就。


    禮國公一直遲遲未請封世子,估計也是覺得潘富強不成器。


    傅子驍可不慣著他。


    “吉六,去通知禮國公,讓他派人把潘富強請迴去。”


    “再給他帶一句話,以後,永定侯府的宴會,不要再讓潘富強來了。”


    永定侯府今日辦宴會,禮國公沒來,潘富強就成了沒帶籠頭的驢。


    在前院裏大唿小叫,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永定侯的大舅子。


    在傅子驍眼裏,什麽大舅子小舅子,隻要犯了他的忌諱,就算是他的老嶽父,他也不會給麵子。


    “再讓韓金童給我滾進來。”


    傅子驍說的咬牙切齒。


    吉六趕緊縮了出去。


    娘呀,好久沒見侯爺黑臉了。


    好怕怕!


    太子坐在一旁,聽他這樣說,就放下茶碗,笑道:“你這心還真是偏啊!”


    一個是“請迴去!”


    一個是“滾進來!”


    遠近親疏一目了然。


    傅子驍翻他一眼,“你之前不是也總讓我滾嗎?”


    太子臉上也帶著一絲懷念之色,“是啊,你那時候真是讓人頭疼,給你點好臉你就能上樹去。”


    “那些年,孤東宮裏的那幾棵樹的樹皮就沒長好過。”


    “那可是孤花了大價錢從南詔運迴來的銀杏樹。”


    可惜啊!


    被傅子驍和幾個小的天天爬,那幾個樹杈杈都被磨破皮了。


    太子感慨道:“子驍,孤好多年沒見你上過樹了。”


    好像是,自從傅子驍大婚以後,東宮裏的那幾棵銀杏樹就漸漸地長好了。


    如今。


    亭亭如蓋。


    可再也沒人去爬了。


    傅子驍嘴角微翹,“太子也好些年沒罰過我了。”


    太子挑眉,“怎麽?”


    “還想讓孤再罰你?”


    傅子驍不置可否。


    “讓孤想想,如今,我還能罰你做什麽呢?”


    見太子真的認真思索起來。


    傅子驍嘴角不由地抽了抽,“太子還是不要白費這個勁了。”


    “我還有兩天就走了。”


    “是啊!還有兩天。”太子的麵色漸漸變得鬱鬱。“你又要離開京城了。”


    “我又見不到你了。”


    太子恨恨地捶了一個桌子,“該死的北陵人。”


    趕不淨殺不絕。


    年年都要進犯大越的北境。


    “你撐得住嗎?”太子看著傅子驍,問了一句。


    傅子驍挑眉,“若我說撐不住,太子意欲何為?”


    太子幹脆地說道:“那就換一個人去。”


    反正傅家子弟多的是。


    上次比武爭爵,傅家出了好幾個領兵的好苗子。


    “其實,那個傅子耀和傅子陽不錯。”太子認真想了想,“這次,要不要帶上一個?曆練曆練,總不能每次北境出事都讓你去吧?”


    傅子驍何嚐不明白太子的意思。


    “即便你樂意,那表弟妹能心甘情願守著這空蕩蕩的侯府嗎?”


    “你們可剛剛才有幾天平靜的日子。她能舍得你走?”


    說起封弋遙,太子不知怎麽的,心裏就突然地,抖了一下。


    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起她的麵容來。


    他不禁有些心虛。


    垂下眼眸。


    “表哥~~”


    傅子驍還在想著封弋遙,突然聽到這麽一聲“表哥~~”


    他頓時覺得渾身不舒服。


    兩道銳利的目光,唰地一下射向門口。


    韓金童聽到吉六傳話,說侯爺讓他趕緊滾進來後,故意裝出一副扭扭捏捏的樣子,從門口進來,還拉長聲音嬌滴滴地叫了一聲表哥。


    然後一邊擠眉弄眼一邊在書房裏左顧右盼,如同一條被凍僵的蛇一般,慢悠悠地朝傅子驍扭了過來。


    卻在看見傅子驍身後坐著的太子後,目光嗖地一閃。


    整個人立刻如同一棵小白楊般站的筆直。


    雙手五指伸直,緊貼大腿兩側,使勁繃直身體。


    朝著傅子驍大聲喊道:


    “報告!”


    “永定侯!”


    “末將韓金童向你報到!”


    “請永定侯指示。”


    傅子驍嗤之以鼻。


    這韓金童在自己麵前慣會撒嬌賣癡,這會瞧見了太子,倒是會裝象。


    韓金童又一臉嚴肅地朝太子行禮,“末將韓金童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吉祥!”


    這問安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鏗鏘有力,聽著卻覺得怪怪的。


    太子一副瞧好戲的模樣,戲謔道:“孤聽聞韓將軍今日好生威風啊!”


    “堂堂伏威將軍府的玉麵金童,西山大營的少年將軍,那潘富強如何能是你的對手?”


    玉麵金童是韓金童的外號,因為他長的白淨俊秀,名字取的又是觀音座下的金童玉女之金童。


    故而得此雅號。


    韓金童本來頗為得意,聽了太子的戲謔後,一張玉麵頓時變成了一個大紅臉。


    他訕訕一笑,“太子殿下謬讚了。”


    “末將愧不敢當!”


    “特九!”傅子驍突然一聲斷喝。


    “到!”


    特九聽到傳喚後立刻從院裏的那棵大樹上跳了下來。


    如旋風般飄到門外。


    垂眸肅目,“請侯爺吩咐。”


    傅子驍瞟了韓金童一眼,嘴角勾起一個冷笑,“叫上兩個人,陪韓小將軍好好練練。”


    “不必手下留情。”


    “啊?”


    韓金童眼睛頓時瞪的比銅錢還大,嘴角已經扯到了下巴上。


    特九聞言嘴角不由地微微勾起,一雙手也握了起來。


    將指關節捏的哢哢響。


    那聲音格外的清脆。


    動聽。


    韓金童渾身一顫。


    特九一臉獰笑道:“韓小將軍,咱們這邊請吧。”


    “去演武場。”


    韓金童的臉頓時垮了下來。


    落到特麟衛手裏,不死也要掉層皮啊!


    “表哥,我錯了!”


    韓金童顧不得在太子麵前丟臉了。


    他連忙上前,一把拽住了傅子驍的黑色錦袍袖子,“表哥,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跟潘富強打架。要打也要離開了侯府再打……”


    瞥見傅子驍的臉色一黑,韓金童連忙住了口。


    “表哥……今日之事,真的是那姓潘的信口雌黃,他一直在詆毀我那新表嫂,我實在氣不過,就……就……動了手,不過,表哥,我沒吃虧,姓潘的那個大胖子還不是我的對手。”


    “你就看在我也是一心為了維護新表嫂的份上,手下留情,你就放過我一迴吧。”


    “表哥,求求你了……”


    傅子驍瞥了一眼自己被扯的亂七八糟的衣袖,冷聲道:“放手!”


    韓金童如同被一桶冰水兜頭潑下。


    不由地打了一個寒顫。


    不甘不願地鬆了手。


    不敢再求饒。


    癟著嘴。


    低著頭,一雙眼睛朝上,可憐兮兮地看著傅子驍。


    嘴皮子無聲地發出“表哥”兩個字。


    傅子驍不為所動。


    瞥了一眼特九。


    特九會意。


    一步上前,如同捉小雞般將韓金童拎走。


    “走吧。韓將軍!”


    “反正你今日鐵定是逃不掉了。”


    “咱們早打早完!”


    韓金童那瘦弱的身體在特九那高大威猛身材的襯托下。


    顯得格外的可憐無助。


    ”特九,咱們可是多少年的交情了。”


    “你不能太過分了哈!”


    “大不了,我請你去吃天香樓的烤鴨。”


    “如何……”


    “韓將軍還是先考慮考慮怎麽過今日這一關吧。”特九絲毫不為所動。


    “兩頓。”


    特九:“……”


    “三頓。”


    特九“……”


    “五頓,總行了吧?”


    特九:“成交!”


    韓金童:“你答應啦……”


    聲音漸行漸遠。


    太子道:“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孤昔日對子驍,如今子驍對金童,皆是如此。”


    傅子驍認同地點頭。


    “我夫人曾經說過一句話:嚴是愛,鬆是害!”


    “與太子所言一致。”


    聽到傅子驍提起封弋遙,太子眼眸閃了一下,隨即又一黯。


    嘴裏卻調侃道:“子驍似乎很喜歡表弟妹?”


    傅子驍坦然承認,“不錯。”


    太子心尖一顫。


    臉上卻露出一個笑容,“這可不像你啊?之前是誰說男子誌在四方,女人不過是拖累的?”


    傅子驍自嘲地一笑:“今時不同往日了。”


    當年,他是大越赫赫有名的永定侯府世子,又是皇後娘娘的嫡親侄子,太子的表弟,春風得意,風頭無雙。


    女子對於他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


    有時候,甚至還不如一朵花。


    起碼。


    花不會說話。


    不括噪。


    那時候,圍在傅子驍身邊的女子數不勝數。


    煩不勝煩。


    傅子驍生來就誌在沙場,哪有餘力兒女情長?


    吉六過來傳話,“侯爺,禮國公親自過來了。想見侯爺。”


    傅子驍冷聲說道:“不見!”


    “讓他把人拎走。”


    之前永定侯府受難時,禮國公府不但不聞不問,還裝聾作啞,這幾年,燕貴妃也在暗暗拉攏禮國公府。


    那禮國公夫人,幾乎隔一段時間就去一趟威國公府,賞花,賞月,賞詩賞畫,反正去的可勤呢。


    也就是禮國公府沒有年齡相當的女子,否則,那四皇子府肯定也有禮國公府女子的一席之地。


    如今見永定侯府起來了,又想仗著身份攀交情。


    臉呢?


    吉六有些為難,就悄悄地看了太子一眼。


    禮國公畢竟是侯爺的前嶽父,長輩請見。


    哪有不給麵子的?


    傳出去,還不壞了侯爺的名聲?


    “子驍,要不你就過去一趟吧。”


    太子勸道。


    傅子驍抬眸看了太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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