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陽山位於江左之地,自百多年前以鍛冶、鑄造之能聞名天下,漸漸便是在諸子百家之外自稱一派,雖然以冶製兵器為業,但漸漸也稱為天下九州之間的大宗門,別的不說,便是陪都江陽城中『禦武將軍府』和『君臨城』下轄的天子禁衛們所用兵器卻都是由『鑄劍山莊』統一提供,可見鑄劍山莊鑄藝之精湛,在昔年天下未定,夷胡兵馬掠侵東南,為防止治下華民暴——亂便頒下著名的‘繳刀令’,意圖一次銷毀天下金鐵、刀戈之器,此舉是為盡折天下之鋒銳,以求東南之民難有抗衡自己之力。為此夷胡之人便引地底炎流為用,在距『蘇杭城』百多裏的虞陽山上建巨大熔爐。以致那時素來以鹽、鐵之力富饒的揚州之地金鐵盡銷,數百年竟是難有火工之地,兵戈器械更是難以自行生產。


    有‘東南首智’之稱的趙淮生鎮守『蘇杭城』時,經曆漫長的烽火歲月,華族那時的頹勢已斂,但東南之地卻沒難有火工鍛冶之能,可說兵器種種都是需要從別處運過來,其後得趙淮生終得南宮氏先祖南宮冶之助,方才能又以虞陽山為基,漸漸東南兵戈煆造之事才的複興,在往後來百多年間已是天下聞名的鑄兵之地。


    如此的一段美談,可說在東南之地廣為人們稱頌,更有人將南宮冶和趙淮生起名,有‘虞陽開鑄地,論語鎮東南’之說,便是在開胤之後,胤國之中雖是有軍器監等準備製造作坊,可其中最是精銳的部隊都是奢求能裝備由『鑄劍山莊』的軍械,便是在當年軍器監和『鑄劍山莊』便為此還有一場競鋒逐利的比賽,最後又是由鑄造之術更優的『鑄劍山莊』拔得頭籌,可說也是由此奠定了‘天下第一鑄地’的地位。


    隨著天下戰事已定,對於軍器裝備的需求不若以往,『鑄劍山莊』也是另辟奇徑,便是將更多的心思放在為武林之中的強者、能人鑄造兵器,往往所鑄之兵器更是暗合武者武學之道,使得得此兵器之人武道擊技更是顯得相得益彰,更能發揮自身威能,而『鑄劍山莊』的兵刃又是出產極少,往往一刀一劍那也是需要三年五載之功,如此更是顯得物以稀為貴,可說其中兵戈價值百金之術都是少的,往往價抵萬金,而眾人也是求之不得。


    此時在『鑄劍山莊』之中,聽得‘叮叮叮’的鍛打之聲,因為長年累月進行煆造之事,山莊之上便處處都有一股子火旱之勁,空氣之中除了煤炭的燃燒氣味,還有的便是其中的暖意非常,『鑄劍山莊』也稱的上是天下大宗,因此此中的格局必然不是如小作坊一般,此中的建築格局也是處處都有不少講究,皆因南宮氏之人最是信奉代表鑄造之能的‘昆吾之神’。


    說起來『鑄劍山莊』既是南宮氏的宅邸,也是和虞陽山左近十多裏百姓生活息息相關,其中的百姓也多時能以將子嗣送入『鑄劍山莊』學藝為榮,若是誰家孩子能從小廝變成跟在鑄師身邊的學徒,那可說是一家子人都覺著喜慶的事。而『鑄劍山莊』之中的招收小廝、學徒也是極其嚴格,本來按理說一個鑄師手下必然是要有四五個學徒,每次開爐之時更需要不平時都多的助手,種種如燒火、鍛打、淬火這都是累人的工作,可『鑄劍山莊』之中素來是寧缺毋濫,要的便是有天分、肯吃苦的人。


    此時器作監的鑄坊之中,空氣裏的熱浪滾滾,隻聽其中紅炭嗶剝的聲音異常清晰,其中的鍛打之聲更是有節有序,這鑄造之中的每一道工序都是有講究的,它不僅僅是鑄師的工藝,每一道的工序也是講究其中的按時辰下手,可說也是講究鑄造之中的天時、地理,更是怕兵戈鑄造的過程之中衝撞了‘昆吾之神’,不僅僅是兵戈染了晦氣,也怕幾百年的鑄爐生出什麽不詳來。


    一個赤裸著上身的中年鑄師吆喝了一聲,道:“申時將近,夕陽將墜,陰寒之氣已生,二郎門在加把勁,把今天這三百個鎖子扣敲打出個形狀來,然後先把熔爐裏的炭火給添上,讓大爐好好的燒個一天一夜,趕著數日之後,先得把大公子要的百口利劍之數給滿上。”器作監的鑄坊之中眾漢子都吆喝一聲更是賣力趕工。


    就在這時候,卻見有灰衣打扮的老年人走了進來,一身打扮和場中赤裸著上身的鑄師比較起來可說顯得有些另類,這灰衣中年人走到方才說話的中年漢子身邊,恭敬的出聲道:“二公子,看著時辰隻怕也快到了二爺出關的日子了,您還是趕緊洗洗身子,換一身新衣裳,趕緊去『白雲澗』陪著大公子一起等二爺吧。”


    赤裸上身上的中年漢子語帶不悅道:“劉叔,這裏是器作監的鑄坊,你難道不懂咱們山莊裏的規矩不成,這爐火已起,就剩下最後淬火你如何能讓我這時候走?”這被稱為劉管家的灰衣老年人還想在說話,卻見中年漢子又是論起手中大錘鍛打開來,叮咚之聲已是蓋過劉管家的說話聲。


    這劉管家在『鑄劍山莊』帶的時日已久,本是‘百戈明鑒’南宮漠身邊的老仆,可說山莊之中上上下下之人都是敬服,但見中年男子如此言語,劉管家仍是一臉帶笑的等在一旁,不為別的隻因劉管家在山莊待的久了,他知道這地方有些事你可以談資論輩,可到最後真正決定人名望、地位的卻是你的一手煆造、鑄冶之能,除非你在這鑄冶之上幹不出名堂,可又真的能和那個二爺一般,最後又是莫名其妙的成了個武道之中的好手,如若不然就算你是南宮氏的嫡子又如何,那最多也是個山莊的掛名公子哥。或許也是如此,這才是『鑄劍山莊』百多年堪為‘天下第一鑄地’的原因。


    劉管家許久之前也是山莊之中的鑄師,隻不過最後跟在老莊主身邊,漸漸便不再操持真正的鑄造之事,是以在器作監的鑄坊之內帶了片刻,那灰衣之上已是滲出不少汗水來,劉管家又是朝著鑄坊之外看了眼,心裏盤算著離著申時還有多久。


    斜睨了一眼長在論起錘子鍛打的中年漢子,劉管家是看著眼前的漢子長大的,這漢子名叫南宮勝,乃是南宮漠的義子,為人持重非常,隻是一進到鑄坊之中便是有些忘我,自己今個來便是要提醒他,今日是二爺出關的日子,更是老爺吩咐下來,讓幾個後輩弟子無比去『白雲澗』外等候二爺出關。是以劉管家雖是有些耐不住空氣裏的高溫,可老爺吩咐下來的話,劉管家卻知道輕重,隻得在悶熱的鑄坊之內等著。


    實則自南宮漠退隱之後,『鑄劍山莊』雖然仍是天下第一鑄地,可實則劉管家心裏也是清楚,實則這麽多年來,山莊之中也是許久沒有在煆造出一柄真正的堪稱絕世的利器,便是後輩之中有所謂‘鑄海四神鋒’的稱唿,可因為天下承平已久,山莊也是漸漸過了那一段輝煌,就像是如今的自己,也是顯得有些暮氣沉沉。


    劉管家擦了擦額頭之上的汗,看著中年人精壯的身子,聽著耳邊此起披伏的落錘之聲,心裏也是暗道一聲:“這不服老不行啊,便是三十多年錢我也是這鑄坊之中的好手,跟著老爺也是煆造出不少的利器,可二三十年不操持著老本行,身子骨倒是有些耐不住。”心中又是想到山莊數日之後的‘名劍觀論’之會,暗道:“自老爺退隱這些年,山莊裏雖也是人才輩出,可要說真能趕上老爺當年的技藝,那還真是沒差了些,也虧的他們這四個後輩肯聽老爺的話,終於是齊心協力打造出一柄利劍來。”


    聽得一聲鍾鼓之響,終於是到了申時之刻,器作監的鑄坊中方才還此起披伏的鍛打之聲便停了下來,隻有炭火崩裂的聲音清晰異常,中年漢子吆喝道:“大夥都都迴去好好歇息,待幾日後山莊召開‘名劍觀論’之會,我給大家每人三斤鹹肉、一斤好酒。”


    眾鑄師和學徒都高聲說謝,然後盡然有序的步出鑄坊,待眾人皆走了之後,劉管家此道:“二公子,時候不早了,你也趕快收拾收拾,別誤了二爺出關的時辰。”


    中年漢子道:“不就是個‘名劍觀論’之會,為何非要逼著二叔出來不成,自古天下劍器皆有靈性,便是教二叔出來又能如何,莫非爹和大哥還真想將今次的劍器留在山莊之中不成。可別忘了,咱們『鑄劍山莊』素來便是有一個‘醫者不自醫’的說法,不能見著今次的劍器乃是今世絕佳,便想靠著二叔將它留在山莊。”


    劉管家一躬身道:“二公子你這便趕緊換洗一下,千萬別誤了二爺出關的時辰,這可是老爺千叮嚀萬囑咐的事。”


    中年漢子道:“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去候二叔出關麽,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我真是搞不清楚,讓著讓二叔出關,大哥竟是在『白雲澗』外跪了三天三夜,便是讓二叔出來坐鎮山莊,就是講劍器留在山莊又如何,我們南宮氏的人又不是和諸子百家那樣的宗門一般。要我說兵戈皆是靈性,便是請出來二叔又如何,則劍器雖是能說是我們『鑄劍山莊』煆造而成,可真個說的話,這劍也算是渾然天成,如此之器自是有靈,非是此劍的命定之主,便是二叔再厲害也拿不走。難不成還真想著二叔用他手中那一截黑兮兮的鐵瘤將此劍也打個粉碎不成?”


    劉管家心道:“這二公子還是憨厚啊,論起心機想法到底是差了大公子一籌。”這話私心裏可以想象,可劉家管卻又是知道,到底‘鋒海四神鑄’之中的四人,誰能成為真正的‘神鑄’,那也不是憑心計就成,畢竟按老爺的說法,真正能繼承『鑄劍山莊』還是要的是煆造、鑄冶之術最強之人。可也真如二公子所說,此劍渾然天成,便是說起後來的煆造,在四人之中又是要算到誰的頭上去啊!”想到這裏,劉管家心裏也是疑惑,以老爺的心智才幹,隻怕早早便能為四個後輩的鑄藝之中瞧出高下之別,何以遲遲不做個抉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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