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此言語,冷清秋不由得一笑。在笑裏是帶著掩不住的輕蔑之情。不為別的,隻因自己所修的那『糜蕪岩』之中密技‘姽嫿妖華’,此術可說迥異與諸子百家武道之學,別家武學製人必是以力為用,但‘姽嫿妖華’它重的是‘空色交征’之能,乃是在無形之人世人為聲色所惑,一墮其中便是人的認知、感知俱是受限。


    此中更有辛秘非是他人可知,據說那是胤國山河漸自穩固,而『糜蕪岩』隻得潛居草野,可其上‘閻浮帝子’卻仍是為對這天下死心,可說便是為生養冷清秋‘閻浮帝子’也是費盡心機,否則也難有冷清秋如此的天下絕色,而這等世間罕有容顏正是‘姽嫿妖華’最大助力,本來以‘閻浮帝子’心機,他是要借著女兒絕世容顏。當年冷清秋可說是盡負天下麗色之名,一出『糜蕪岩』便是驚豔天下,便是王侯貴胄、諸子門徒也是趨之若鶩,本欲是行‘豔禍天下’之舉,隻是後來事事之變卻非是和預料一般。


    有著如此故事在前,冷清秋所見過的大場麵非是在少,何曾會在乎沈彥塵的嚴語厲言。冷清秋臉上笑容猶在,可卻是微微有些一滯,那最是嫵媚的彎眉也是一蹙,吃聲道:“這怎有可能,我分明已以‘姽嫿妖華’封你周身八處大穴。”冷清秋朝著沈彥塵一看,心底暗道一聲:“火!”


    隻見沈彥塵一揚眉,那周身之上的‘妖異之紅’漫布而出,分明是像極了『稷下學海』之時和周子期對敵的場景,而赤紅之色最盛之處便是沈彥塵的雙眼,而那執在手中的‘冠冕’也是有了迴應,那時從執劍的手指道臂膀、在從臂膀肩背。‘妖異之紅’不住的擴散而出。


    冷清秋已是感覺到那其中的熱,但見她雙袖交疊,白玉般的十指不住變換,更見幻彩驟升,如蕩如漾而出,一絲一縷的光俱是籠在沈彥塵周遭,而冷清秋口中也是吟唱不休,世人皆稱唿她為‘鳶揚鬼唱’,可實則冷清秋言語之中唱的從來都是軟玉溫香、辭藻風流,而幻彩之變、吟唱之音,這合起來便是真正的‘空色交征、姽嫿妖華’。


    武道之中原本就有聲色惑人之術,其中便成有‘道外邪門’之人,能以聲色亂人心境,但冷清秋所學卻非是如此粗陋之學,她吟的不是男歡女愛的欲念之音,而歌的是最為冠冕堂皇的欽慕辭藻。冷清秋的那一句‘我欲與君相知’一出,沈彥塵隻覺是春風入耳,滌蕩身形,心中雖是記得白誠軒囑咐,可心旌搖動竟是眼生幻想,似有瞧見『洗墨水湖』中紅衣如綻的明璿,在聽一句‘長命無絕衰’,有像是看到那曾的一見的綺雲凹凸身段,心中欲驅散著靡靡之音,可眼中卻有是出現那橫琴在手的宸素心的樣貌來。


    得白誠軒秘術傳音指點在前,心中已是知道若為此‘空色交征’所動,隻怕自己真的是難有反出之能,可此音入耳,絕非是自閉耳目便可得安,心中分明是有著戰意,可在冷清秋的‘空’、‘色’所惑之下,沈彥塵那握劍的手都是不自覺的一鬆。沈彥塵便是想口中發聲都是不能,如此的軟音就像是早已沉浸在人的骨髓之中,不知是瓦解人的心中戰意,更是再消解沈彥塵的內勁修為。


    沈彥塵隻覺這自己是在沉,像是在墜入一場種種幻迷的不約而至,可這絕不是自己想要的,一時間沈彥塵隻覺這好羞愧,自以為武道之中略有所得,可道最後竟是抵不住一個女人的異術攻伐,不知是抵擋不住,甚至是不知失敗與真正的莫名其妙之中。


    如此的場中之變,對於在一旁觀戰的他人來說倒是不絕什麽,甚至是冷清秋那所吟之歌外人也是不可聽聞,但眼界高絕如白誠軒已是瞧出關鍵,若說再次之前,彭萬乘那‘不平槍’是以力用織繭為縛,那麽冷清秋分明就是要以‘空色交征、姽嫿妖華’毀了沈彥塵心智、廢沈彥塵一身武道修為。


    白誠軒也是心中暗自自責道:“彥塵雖是聰慧,可畢竟武道之學多在‘力證’之上,至於武道之上的‘淬心’之上卻是少有涉獵,今次倒是我太過大意啊!”心知不能拖片刻,隻怕沈彥塵非得毀在冷清秋‘姽嫿妖華’之下不可。老者方式一踏步,一側的孫應恆、彭萬乘也是戒備非常,但見孫應恆手中大旗卷揚,顯然已是在防備白誠軒出手。


    白誠軒心中低歎一聲道:“罷了、罷了,我雖是欲從南宮偃身上找尋振衣下落,可此時此刻,又怎能見彥塵崩潰於冷清秋手中。”就在白誠軒欲出手之時,老人耳中卻是傳來沈彥塵的細微的聲音。


    媽媽、媽媽!——這聲音雖是細微,可白誠軒心中卻是極喜。


    這是聲極為低沉的低音之聲,可冷清秋聽到著‘媽媽’兩個字的時候卻是臉色大變,分明在自己‘姽嫿妖華’空、色之術的傾壓之下,這孩子已是到了崩潰的邊緣,可說五感六識居如幻滅之中,何以迴事如此,不能讓沈彥塵自潰於空、色幻境之中,聽著沈彥塵那一句‘媽媽’,冷清秋更是很恨上心頭,雪紡白衣在呈七彩幻色之征,赤、橙、黃、綠、青、藍、紫諸色霎時虛無之中憑空而出,伴著冷清秋可稱絕世的容顏,所謂的‘姽嫿妖華’便是諸色之後的真正‘空色’。


    說起『糜蕪岩』最初的立業,那也是和儒、釋、道‘天下三宗’之中釋宗幹係甚密,而在‘閻浮’血脈之中,冷清秋絕對算是女子麗色之中的極致,驚怒之下冷清秋已不在想著讓沈彥塵崩潰自喪。而是要下重手擊下,但見冷清秋袖口微動,七彩幻色漸自融而唯一,它似白而非白,那才是‘姽嫿妖華’之中真正的妖華之色。


    那口中所吟詩句也是到了最後,‘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但見冷清秋那雪紡衣衫半空飄搖,其中絕與世間的麗色更是帶出無盡魅惑,但紅粉之側便是殺機。


    沈振衣當年曾說『糜蕪岩』武道擊技可稱‘幻武’。實則真正的‘幻’還不是極致,任其中的幻化是何等雄奇、詭異,可其實‘幻’的極致最後皆是在求一個‘空’,『糜蕪岩』武學本就和釋宗頗有淵源,但兩者之間卻是有著天壤之別,釋宗求的是以慈悲心為基,運佛陀遺世法作為資深的修持之法,最後求明悟‘空色之征’,但『糜蕪岩』它是用空、色之道修殺人之術。


    沈彥塵本就為冷清秋異術禍心,少年隻覺自己身世的悲苦,而人世之中的又是多的自欺欺人,可說那些少年人本不該這麽早觸到的煩惱、困頓,於一瞬之間湧入自己腦海之中,‘空色交征、姽嫿妖華’本來就不是殺人見血的武道擊技,它其實更像是佛陀修行之中的心路之上的種種苦難,它是直接吞人心智、滅人心神。


    冷清秋纖纖玉手已是離著沈彥塵胸口不過一尺之地,而沈彥塵還是困頓於那一場空、色之障中,便是白誠軒武道擊技再強,可要想出手救援也是不及。


    就在冷清秋的手按在沈彥塵心口之時,卻聽白誠軒高聲嗬道:“雨雯蒼山遠,花間映晚照。黛色入眉間,年華又一章。”以白誠軒往日辭藻之學,他絕是不會賦這種兒女情調的言語,顯然此詩文絕非是白誠軒所作,但就是這短短幾句,冷清秋卻是不由得停下手來,又聽白誠軒高聲叱道:“難道你今日非要以‘姽嫿妖華’之能,毀了振衣血嗣不成?”


    冷清秋喃喃道:“這是那年我生日之時,振衣曾做詩文。”而那已經是近道沈彥塵身側的手就這麽凝滯半空之上。白誠軒急忙道:“老夫雖是對你們這兒女情長不甚了解,可也曾聽振衣說起,他與你不知是所謂紅顏知己,他於你更是有著一分兄妹情誼,難不成振衣生死未卜之時,你非要毀了他的血嗣後裔不成?”


    孫應恆劍冷清秋未在出手,急忙道:“‘閻浮帝令’已下,三妹且不可罔顧帝令不顧!”


    卻聽冷清秋嘴裏也是輕輕叨念著‘黛色入眉間,年華又一章’,最後竟是不住叨念:“兄妹情誼…兄妹情誼,到底在振衣心裏我還是比不上她。”然後便見冷清秋白脂一般的手輕輕按在沈彥塵心中之上,隻不過那手掌之上帶著的異能已是消失不見。


    見了此等場景,白誠軒也是不由得長出一口氣,看著不遠處的沈彥塵,心裏也是不由得想起另外一個女子來,心中卻是不自覺的暗自說道:“弟妹啊,若非是你當年多有留心,隻怕今日便是我也難從冷清秋手中救下彥塵。那時論及天下麗色,或許你勝不得冷清秋,可說道這份遠謀深慮,便是振衣也不及你。”


    ‘姽嫿妖華’異術已解,沈彥塵也是很快迴過神來,想起方才莫名其妙便為對方所製,隨即開口道:“你的異術之能真是高深,或許都可以稱的上是真正的‘妖術’,可你不該辱罵我媽媽。我不會讓人任何人欺負我的媽媽。”沈彥塵雖是知對方異術強悍非常,可說已不再自己所能理解的武道範疇之中,可一想起方才眼前之人以‘賤人’稱唿自己媽媽,心中便是有恨。


    冷清秋瞧著沈彥塵看了好半晌,似是要從少年的身骨之中看出另一人的影子,最後聽著沈彥塵的話。冷冷道:“…‘妖術’,隻怕我這點手段比起你的媽媽可是差得遠。說起你口中所說的‘妖術’之學,我們『糜蕪岩』怎麽比得上仙宗、鬼府、巫祠這三家。而你可知道,你口中那個不知她長得什麽樣的女人,她原是出身巫祠一脈。以她一身學自巫祠的異術,隻怕那才是真正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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