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江望舒的通訊,卻不盡然。


    當遲鳶點下同意通訊的那一瞬間,投影儀倏然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多日不見,江望舒依舊眉眼帶笑,容貌美豔而鋒利,如同一朵帶刺的玫瑰,唇色紅得鮮豔欲滴。


    溫若和夜驚雨聞夜三人乖乖地站在江望舒的背後,明明都是小有所成的修士,此刻宛如一排整齊的小雞仔,大氣不敢出一聲。


    江望舒此刻的心情儼然不怎麽好,站在眾人的視野內,沉著臉道:“鳶鳶,那個破賽製我已經聽說了。”


    她輕嗤一聲,“真是司馬昭之心。”


    遲鳶點頭讚同,她已經能料想到,倘若他們這次仍然拿下幽州的冠軍,神州的某些人就真的要破防的按捺不住,說不定再搞個暗殺。


    或者說,他們跟獵誅就是一夥的。


    …等等,本來隻是無意的遐想,少女眼神猛地淩冽起來,是了,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情。


    先是月中毒死於眾人麵前,擾亂她的心境,然後又是符玨的父母出現,再次消失又出現。


    再然後,便是熟悉的雨林,一切都仿佛是過去的迴放。


    當一切都牽連起來,事情便圓迴來了。


    遲鳶握了握拳:“事在人為,他們難道以為全世界都是掌中任由操控的旗子嗎。”


    她真情實感的憤怒起來,語氣態度冷然,整個人的氣勢竟然陡然拔高。


    發泄了一通,江望舒思索道:“關於雨林的毒物,我想…這裏大概有一些資料,待會兒就發給你們。”


    “還有資料?”聽著聽著,然燈瞪大了眼睛。


    江望舒一揮手,聞夜師兄便哼哧哼哧的搬著一遝比人還高的紙張砸在桌麵,每張紙都泛著歲月的光澤,卻沒有半點灰塵,看得出來主人將它保存得很完好。


    “這些都是我研究出來的,每一種毒的下麵都有對應的解毒配方,雖說模擬戰場不允許帶丹藥進場,但我記得鳶鳶你是會煉丹的吧?”


    江望舒將一個肯定的眼神遞給遲鳶。


    遲鳶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交給我吧。”


    這次絕對不會有人因為中毒死在她眼前。


    “隻是雨林本身就是不成熟的方案,裏麵的毒物哪怕是我,也並未全部見過。”說著,江望舒的柳葉眉又蹙了起來,“總之,盡量不要單獨行動,萬事小心。”


    “嗯。”這次點頭的不止遲鳶,還有其他四人。


    大家對待賽事的認真程度又上升了一層,總不能還沒到決賽就被毒蛤了,聽起來未免太過悲傷。


    “別的我沒什麽可說了,”江望舒本來不打算讓遲鳶他們因為宗門的事務操心掛念,這次也隻是為了送資料罷了,她翻了翻記憶裏的東西,確認無誤,忽然在掛斷的結尾叫了一聲。


    “陸舟,你好生休息,怎的眼圈黑成那樣?”


    分明是關心的話語,江望舒語氣裏滿滿的都是嫌棄。


    像是找到了吐槽的途徑,陸舟不爽的翻了個白眼,“還不是你的鍋,不然我該在宗門躺著曬太陽了。”


    江望舒無語,“你都曬成鹹魚了,讓你出來活動活動還不樂意。”


    她犀利的戳穿了陸舟哭兮兮的麵具,叉腰:“再說,你的黑眼圈明明是熬夜玩論壇弄得吧?”


    陸舟一驚,“你怎麽知道?”


    他雖然有江望舒的好友,可明明設置了隱身狀態。


    江望舒幽幽的道:“嗬嗬,你轉發動態忘記屏蔽我了。”


    陸舟:大意了。


    見陸州還想控訴,江望舒手疾眼快的掛斷了通訊,徒留陸舟滿腹幽怨。


    她的速度向來迅速,很快,對麵的資料隔空傳了過來。


    看這一堆高到離譜的資料,然燈摸了摸手臂上的疙瘩。


    越九青心有所感,和他互相看了一眼,二人俱是後退一步。


    然後被遲鳶和符玨笑眯眯的抓了迴來,容貌昳麗的少年露出痛苦的神色,抗議道:“這太可怕了,我以為修真是不用背書的。”


    符玨想了想,打了個響指:“就當成是為了勝利做出的犧牲吧。”


    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放出來,然燈完全無法反駁,立刻惺惺地垂了腦袋,無精打采的落了座。


    至於狼崽,隻需要遲鳶略施小計(吃的),就能安安穩穩的抱著資料啃起來。


    江望舒給的資料有許多備份,畢竟是重要的東西。


    所以陸舟也有幸收到了一份。


    他雖嘴裏說著“參賽的又不是我,給我有什麽用。”還是老老實實的抱著資料迴了房間,決定自己琢磨。


    江漓和江懸也同樣的收到了一份。


    *


    抱著無所謂的心思,本來隻是無意的一翻,江漓的指尖便流連於此,動彈不得。


    他轉了轉眼珠。


    從紙頁溢出了清香的氣息,江漓撚了撚那頁的尾處,是靈植和草藥混雜一起產生的氣味。


    若是單純的資料,怎麽會有新鮮的藥香?


    他似乎想起了什麽,一頁又一頁的翻了下去。


    可越看下去,江漓的心底漸漸泛酸。


    這手稿是複製的,沒有一絲改動,字字都是江望舒親力親為。


    偶爾還能看到無意沾染的墨水和綠色的不明汁液。


    他的姐姐,江望舒。


    她是風鳴宗的鎮派大弟子,也是修真界第一位鎮派女弟子,力排眾議和百年驚豔的天生劍骨謝攬厭達成平手,斬盡世間一切不義之事,那樣驕傲強勢的性子,為何甘願選擇了偏輔助的毒修呢。


    雨林毒物成百上千,研究起來也甚是耗時。


    顯而易見,江望舒所做的許多許多,一切都是為了他。


    直到一張白紙飄出來。


    江漓屈膝去撿,卻倏然靜止。


    那是雨林的地形圖。


    他大概拿到的不是複製品。


    江漓能想到,在他死後的無數個日日夜夜裏,借著昏暗的光暈,那個口是心非的姐姐是帶著怎樣的自責查閱著資料,不厭其煩的嚐試,做出各種解藥的配方。


    哪怕就是他迴來後,這雨林的資料仍然在更新,倉促的筆記透露出他離開的數年裏,江望舒身上發生的全部。


    但是她什麽都沒說,白天和昔日的隊友對峙,承擔起沒有老祖靠山的宗門大小事務,晚上自虐般反複複盤著雨林曾經發生的光景。


    少年的心底忽然湧起前所未有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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