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微微一笑,俊俏的容貌為這頭頂的蒼穹添了三分晴朗明亮。


    “你可知曉,祭雨那天撞見,陸舟是什麽神情?”他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意,兩個梨渦浮現出來。


    符玨一怔,因為他並不在場。


    江漓也不說話了。


    那日的雨滴重重的砸下來,仿佛砸在兩人的心間。


    陸舟迴眸看他,隻那一瞬,江漓的心裏不受控製的湧上深深的心悸。


    “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最終,符玨也隻能留下來這句話,多說無益,江漓大抵也是聽不進去的。


    錦水湯湯,怎敢與君長訣。


    江漓不置可否的彎唇,“我不想讓他們重蹈覆轍。”


    這一日算是有驚無險的過去了,談話皆被二人藏於心間,再無人提起。


    西川幽州,地處冥界與人間的交界處。


    旅途奔波而坎坷,緊趕慢趕,一行人總算匆匆地趕到了目的地。


    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一片死氣沉沉的城。


    長街燈火通明,卻是一片白熾般的光海,遙遙看去,皆是刺目的白,連燈籠也是白色的。


    街上門戶緊閉,偶爾撞上一個行路的人,也是神色緊張局促,要麽就是四肢僵硬,臉上發白發青。


    走著走著,越九青突然打了個噴嚏,少年鼻頭紅紅的。


    符玨伸出尾指,勾了勾麵前的一縷薄霧,若有所思的垂眸。


    見狀,然燈順手從兜裏掏出一圈毛領,嚴嚴實實的給越九青圍上,遲鳶撚起麵前濕噠噠的發絲,疑惑的問:“好端端的,怎麽忽然變得這麽冷?”


    雖說春寒料峭,可也快入夏了。


    自打他們入了城,溫度便急轉直下,反差未免太大。


    陸舟看了一下時間,恍然大悟,“子時了。”


    “所以呢?”然燈歪了歪腦袋。


    見幾個孩子都不明白這其中有何典故,江漓適時出來解答,“子時鬼門大開,最是陰氣深重,人與鬼形形色色,魚龍混雜,你們可小心著,別被勾了魂兒去。”


    這裏環境好,陰氣重,卻很適合鬼修修煉,江懸眨了眨眼,沒吭聲。


    江漓剛說話,陸舟便笑眯眯的靠過來,“噢喲,江漓,你很懂嘛。”


    少年唿啦一聲撐開手裏的傘,笑容元氣地頂開他的胳膊,“你也不差嘛,何苦來勾搭我?”


    置身事外的遲鳶一眼看出來陸舟本意是想套話,或許是想了解過去的江漓經曆了什麽,顯然,他失敗了。


    陸舟還想說著什麽打岔,手摸到腰間的通訊玉符時,在徹底看到消息的時候,臉色霎時一變。


    他作出行色匆匆的姿態,“我們快些走吧,新賽製又發生了變動。”


    *


    這次來接風鳴宗的不是陸舟的熟人,隻是公事公辦的將他們帶到了客棧。


    當然,霜停宗與青鸞宗大概也是住在這裏的。


    到了門前,遲鳶和小夥伴對視了一眼,都還未明白是怎麽個事兒。


    直到他們跟著陸舟一股腦的鑽進屋子,才見陸舟麵無表情的落了座。


    “他們又想搞事了?”江懸靠著椅背坐下來,他大概猜到了一點,但沒有完全猜到。


    陸舟的神情變了又變,終究還是說出了口:“這次幽州的賽製是爭奪賽,模擬環境是——絕嶺。”


    江懸才將閉上的眼睛微微一顫,立刻又睜開,“哈?雨林不是廢絕了嗎?”


    一旁的江漓的目光一寸寸的黯了下來。


    不同於他們幾個反應之大。


    小輩們完全沒聽過這個名字,他們麵麵相覷,遲鳶也傻眼了,“絕嶺是什麽地貌?”


    江漓說:“是雨林,毒物恆生的雨林絕嶺。”


    這世界上,唯有一個地方,風是滲透不進去的,那便是絕嶺。


    絕嶺環境艱苦,常年毒霧籠罩,樹木高大得能遮天蔽日,在那裏隻有無盡的毒物混雜。


    之前江漓也是在雨林中的毒,這給鳳鳴宗許多人都帶來了無法抹去的陰影。


    幾乎是聽到雨林二字的一瞬間,遲鳶的麵色一變,終於知道為什麽陸舟的的表情那麽難看,暗地裏的人針對性太過明顯。


    那些人不斷給他們施壓,生怕風鳴宗真的贏了。


    “之前因為雨林環境過於複雜,死了不少選手,大賽主辦方已經將雨林從賽場中摘去,沒想到,這次他們還是重啟了。”


    “其實我最擔心的還是下麵的一點。”陸舟雙指掐著太陽穴,似乎在想辦法應對突發情況。


    “為了鍛煉選手的心態,全新的賽製中將開放看客的彈幕。”


    彈幕?


    遲鳶微不可聞的縮了縮手指。沒有其他原因,她隻是又想起了竹遙的彈幕。


    越九青懵懂的問:“彈幕有問題?”


    陸舟說:“我怕你們被影響心態。”片刻,他愣了愣,笑起來:“不對,差點忘了越九青你大字不認識幾個。”


    越九青:“……”


    無法反駁,作為一隻野蠻生長的小狼,他的確詞匯量少得可憐。


    陸舟也是過來人,知道輿論壓力的恐怖,他斟酌著言論,才慢慢地說:“我知道你們年輕氣盛,所以才更要注意別被那些言論帶離了本心。”


    “有時候,沒了現實諸多限製,他們便會站在道德製高點來審判你。”


    看著坐得東倒西歪的少年們,陸舟的目光和緩了許多,他加重了語氣,又一遍強調,“但他們說的不重要,既然做了便不要再迴頭,相信自己的判斷。”


    “知道啦!”


    遲鳶率先點頭,然燈和符玨也說是。


    然而陸舟的心還未完全放下來,他緩緩移動了視線,語氣溫和:“其實我最擔心的人是你,君翩翩。”


    君翩翩愣了一下,很快對上他的目光,她倉促的低下頭,心底五味雜陳。


    見狀,遲鳶捏了捏少女冰涼的手指,示意她安心。


    這下陸舟心頭憂慮更重了,僅僅是簡單的對視都做不到,她看起來就像是會情緒內耗的人。


    接下來的比賽裏,麵對不懷好意的揣測與惡毒,又該怎麽辦呢?


    陸舟的眉頭越皺越緊,連俊美的臉都有些變形。


    正當氛圍嚴肅得讓人覺得不適的時候,遲鳶忽然“啊”了一聲,她高高的舉起發光的通訊玉符,“江師姐給我發通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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