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鞭與斬仙劍兩兩相抵,在半空僵持片刻,又默契地被收迴。


    幾番交手周旋,更像是雙方都在試探。


    雪融化在發間,江望舒的額頭浸出冷汗,她歪了下頭。


    “釋放領域,又動用劍式,我真的很好奇你還剩多少靈力。”


    謝攬厭早已抹去唇角的血,他還是一張清冷玉麵。


    “不多,但對上你,夠用。”


    江望舒嗤笑一聲,方才被召出來的金蛇化作浮影,與毒鞭融為一體,真正的活了過來,殺意在她眼底浮現。


    在高天之鏡內,是謝攬厭一人的主場,江望舒被壓製得很厲害,更應該速戰速決。


    金蛇如遊龍蛟影,迅捷地衝向對方拿劍的右手,謝攬厭不避。


    白色的雪片飄到他纖長的睫羽上,連眼皮也未眨一下。


    玉般精巧的腕骨被金蛇劃開拖長的血痕,皮肉猙獰地翻卷起來,泛著不正常的紫。


    古怪。


    江望舒警戒地抬眼,周圍竟然湧起無數柄斬仙,刀光劍影將她團團圍住。


    一劍化百劍,千劍再化萬劍。


    萬劍齊出,劍意化形。


    見到這一幕,修士們俱是一片嘩然。


    某劍修按捺住自己想跑路的劍,一臉驚恐,“這是謝攬厭新悟出來的劍式嗎!”


    “這招連聯賽裏也未曾見過…還好以後都看不到他了。”


    有修士默默流淚:“可惡,我的劍混進去了,怎麽不聽使喚了啊!”


    受到感召,空中飄起無數修士的劍,皆指向江望舒一人。


    這就是第一劍修的能力,就算是不屬於他的劍,也能用。


    然燈看得一臉懵,突然心悅誠服:“…好吧,謝師兄當掌門也挺正常的。”


    如果真人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江望舒差不多該放棄了吧。”


    可能真人睨了他一眼,皺眉沒說話。


    噪聲之大,慢慢傳進了結界內。


    數以萬計的劍意割傷了江望舒的手臂、頭發、臉。


    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膚都無完好。


    她一身紅衣獵獵,說不清是鮮血染成的,還是它本就是紅。


    濃鬱的血腥氣彌漫在鼻尖,袖角滴滴答答,像是雪化了。


    絕對的壓製,這就是謝攬厭的實力嗎。


    刻骨銘心的痛卷席全身,她隻能咬牙轉移注意力。


    江望舒聽見了許多嘈雜的聲音。


    “認輸吧。”


    “誒,還以為有轉機呢。”


    “我說什麽來著,這還是謝攬厭的單人秀。”


    “江望舒是很厲害啦,可比起謝,還是差了點。”


    “再不認輸,她會不會出事?”


    “她為什麽還不認輸啊…”


    這些聲音越來越吵,越來越躁。


    認輸,認輸。這兩個字鑽進江望舒的大腦裏,像是黏膩的詛咒,讓她腦海空白一片。


    劍意最是灼人,寒意將她的每一寸生機凍結,甚至限製了思維。


    像是一場漫長的淩遲。


    江望舒淌著汗,晃眼的劍光中,她聽見了主持這場比賽同門的聲音,“現在開始倒數。”


    “十。”


    “九。”


    “八。”


    劍意壓得她唿吸困難,艱難的喘息,江望舒清楚的知道,自己不過是苟延殘喘。


    “七。”


    “六。”


    江望舒明知道再這樣下去,她還是會輸…


    “五。”


    果然,還是好不甘心。


    “四。”


    江望舒用力地咬著唇,直到流出血,才能保持最後的清醒。


    “三。”


    “二。”


    “金蛇!”


    趕在最後一秒。


    她艱難地重新運作起凍結的靈氣,嘶啞地喚出與她簽訂契約的毒物。


    金蛇應聲而出,身形如縮水一樣,小到可憐的巴掌大,它蹭了蹭江望舒。


    芒芒劍陣中,江望舒重新握起赤色鞭,晃悠悠地站直了身體。


    謝攬厭並不意外。


    有一件可悲的事實。


    他很了解江望舒不會輕易認輸,就像江望舒知道他現在沒有多少靈力可用。


    江望舒倔強地抬頭,宛如從血海裏撈出來的血人。


    她吐出一口廢血,眼神灼熱仿佛發著光。


    “還沒那麽快結束。”


    “不論輸贏,我今天,是來審判你的。”


    …審判?


    謝攬厭怔了一會兒,他反應得很快:“如果你說的是江漓那件事,我很抱歉。”


    江望舒執鞭,狠厲地甩了過去,“可我沒從你的眼裏看出任何抱歉的意思。”


    謝攬厭眼裏的確什麽神色都沒有,他遊刃有餘地躲過了她的襲擊。


    江望舒的雙眼猩紅,見謝攬厭始終無動於衷,隱忍已久的怒氣終於徹底爆發出來。


    “你流著和我們一樣的血,卻根本不懂得人與人的情感,也不在乎所謂的感情!”


    “你的心髒在跳動嗎,你覺得自己配稱得上是一個真正的人嗎?”


    “…抱歉。”謝攬厭沉默地抿直了唇角。


    這次劍陣再起,毫不留情地壓製住暴怒的江望舒。


    是謝攬厭平日一貫解決事情的方式,他想結束這場徒勞的比試。


    但在江望舒看來,這就是他心虛的表情。


    極端的失望與怒火交織在一起,甚至勝過了劍氣所帶來的痛感。


    直到下一波驟然的攻勢壓彎了江望舒的脊骨,她口中嘔出一攤淤血。


    地麵堆積薄雪反著光,天邊飄著細雪,誰都看不清謝攬厭的神色。


    他說:“抱歉…早點結束,對你我都好。”


    萬劍陣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這一次,江望舒被淹沒了進去,她的五指指節被劍氣無意削去皮肉,白骨裸露在外,成了唯一支撐點。


    她低低地笑了一聲,濃稠的血液蓄滿了劍陣,雪不停地在下,直到殘留的血跡慢慢凝固。


    江望舒空靈的聲音裏滿滿的都是嘲諷。


    “你永遠就隻會說抱歉。”


    倒計時重新流動。


    血花蔓延出了結界,觸目驚心。


    有修士不忍心地歎息:“這是何苦…”


    “為什麽,她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好狠啊江師姐。”


    然燈按捺不住了。


    他還記得剛入門的江望舒對他說過的話。


    江望舒不肯認輸,他毫不懷疑,以謝攬厭從不放水的態度,師姐這樣下去會廢掉的。


    “現在要行動嗎?”


    符玨觀察著局勢,眼底閃了閃,終於鬆口:“可以——”


    話音未落,安靜下來的比武台忽然傳出一聲碎鳴,響徹長空。


    刺目流金溢滿天光。


    靠得近些的修士張大了嘴巴:“…那是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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