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從仙鶴亭迴來後,遲鳶就陷入了狂趕作業模式。


    別說什麽摘星攬月,誇父逐日,她忙得原地起飛,連手中的筆都晃出了殘影。無論是路過的森森等黑球,還是作為器存在的月輝,都被抓來做苦力,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幫著遲鳶抄清心經。


    無它,她這月闖了太多禍,大師兄也不讓江懸與師姐來看她,雖然兩人偷偷分擔了一部分,可隻要一天抄不完,遲鳶就沒法出門,更別說什麽修煉,大師兄肯定不會同意。


    同樣的晚霞,遲鳶昏昏欲睡,她連連歎氣,整個人都無力的趴在桌子上。


    手指觸及了書桌底,遲鳶微微一動。


    “這是什麽?”她疑惑道,鑽到書桌底下,發現這下麵全是灰塵。


    好在遲鳶發育遲緩,很矮。她很輕鬆就鑽了進去。


    她瞪大了眼睛,書桌下果然別有洞天。竟然密密麻麻布滿字跡,隻是也模糊了好多。


    “我以前竟然從來沒發現過,這是哪位前輩留下來的?”遲鳶喃喃道,看著那隻掛在桌腿上的紙鶴,上麵寫著【鶴鶴】兩個字。


    她整個人仰躺在書桌下,看著書桌底刻下的字,陷入了沉思。


    果然還是很好奇。


    遲鳶心中對不知名的前輩道了歉,手指輕動,撫去積攢已久的灰塵。


    平時打掃衛生,都是師兄師姐掐個訣就解決的,而這裏明顯設置了結界,不被任何術式幹擾,任由時間如何流逝,它依舊保留著原樣,像是另一番淨土。


    清理的途中,遲鳶麵無表情的捏死了一隻蜘蛛。


    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那些字跡看起來仍然格外清秀,頗有一番風骨。


    【幽月真人真煩人。】


    幽月真人?


    遲鳶飛快的轉動著腦子。


    他們宗門似乎有這麽一個長老,不過他好像在幾百年前就與另一位別著酒壺的長老去閑遊塵世了,說起來,那位長老不僅愛喝酒,還喜歡不分時令的搖扇子,真奇怪。


    【沒有人來幫我抄一下這破心經嗎?】


    【討厭xxx——跟我搶小師妹。】


    【絕不會讓大家失望!】


    xxx在是誰?遲鳶努力分辨模糊不清的字,最終以失敗告終。


    她猜測是這位前輩的競爭對手,這位前輩應該是女孩子,寫下這些話的同時,她還很稚嫩。


    也許在數千年前,也有一個與遲鳶年紀差不多的少女,在同樣的書桌前打著瞌睡,和她一樣,被師兄亦或者長老罰抄著經書。


    不過到了後麵,前輩再也沒有留下任何字跡。


    遲鳶努力消化著這些信息,忽的,極細微的聲音在房間內出現。


    緊接著,一股奇異的花香彌漫了出來,它越過了結界,霸道的包裹了整個屋子。


    好半晌,遲鳶才緩慢的聞出來:“是花誒。”


    是的,在她看完了所有的日記後,書桌下麵出現了一盆花。


    花瓣透白圓潤,分明的可愛。


    與世隔絕了這麽久,它脆弱得好像隨時都要隨風消逝,卻意外的美麗。


    遲鳶怔愣的看著那盆花,她應該是認識的。


    中逢花應當在最寒冷的氣候生長,為什麽選擇在四季如春的宗門領地裏綻放?


    花的一生,從一顆種子到發芽需要多久?遲鳶不清楚。


    也許在數百年前,也有一個與遲鳶年紀差不多的少女,在同樣的書桌前打著瞌睡,和她一樣,被師兄亦或者長老罰抄著經書。


    她或許對外高冷,但也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因為不被世人所接受的情感,最終在劫難來臨時,將所有的心事藏在了這方小小的角落裏,連同一盆花。


    “森森,你知道千年前的鳳鳴宗是怎樣的嗎?”


    遲鳶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恍惚極了。她輕輕地問。


    半夢半醒之間,森森茫然:“…你說什麽?”顯然沒有聽見遲鳶的話。


    “不,沒什麽。”遲鳶毅然決然的迴答,她動作小心的將這些陳舊的東西歸於原處,決心不再動它們。


    遲鳶心裏有些後悔,那是一個少女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她不應該隨意窺探那段千百年前的往事。


    與此同時,維持了不知多久的結界失效了。


    遲鳶愕然,她眼睜睜看著那花化成了無數碎片,連同那些早該風化腐蝕的字消失,桌下空無一物,好似從未發生。


    是了,沒有賞花人,中逢花早就枯萎了。


    遲鳶沉默著收迴手。


    無人注意,一道淡粉色的光暈落在她的發間,它輕柔的停留在月亮上,如賜福一般。


    *


    “小師妹,來客了!”


    有人用力的拍打著遲鳶的房門,音色清亮。


    沒有人迴應。


    “鳶鳶,你不是想要一個朋友嗎,開門就能看到了哦!”


    屋內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那個,你先等等啊,我師妹估計睡著了。”


    江懸撓了撓腦袋,對身旁的“少女”說道。


    穿著月白裙衫的“少女”極慢的點頭,她相貌清冷,分明是精雕玉琢的,眉眼中卻帶著藏不住的銳氣。


    幾次敲門無果,無奈,江懸隻得朗聲道:“師妹,我開門了!”


    門未上鎖,殘陽如血,隻落得滿屋淩亂的書卷。


    此時正是日暮時分,夕陽落入窗欞,染紅半邊書桌,半枝陳舊的桃花被製作成了標本,永不枯萎。


    少女趴在書桌上,旁邊的書卷淩亂一地,烏黑青絲如流水般蜿蜒垂下,她的臉頰暈紅,儼然是一副酣睡的姿態。從遠處看,她的睫羽像振翅欲飛的蝴蝶,右手垂落書桌,原本緊握的毛筆在掌心欲落不落。


    這是江懸以為他會看見的場景。


    但實際上,屋內空無一人。


    書桌內,一根紅線和三隻黑球也累得兩腿一蹬,不省人事。


    聽見聲響,遲鳶艱難從桌子下爬出來,失去了結界的庇佑,一些隱藏的灰塵撲了滿麵。


    但是她居然在裏麵睡著了!


    隻見遲鳶頭頂一張蜘蛛網,發絲淩亂,手腳並用的往外爬,一抬頭,臉上烏漆墨黑,最顯眼的就是臉上碩大的兩個黑眼圈。


    結果剛出來,就撞上了某人的腿。


    有人來了。


    …不能這麽巧吧?遲鳶僵硬的抬頭。


    江懸以一種奇異的表情觀察著自家小師妹扭曲的姿勢:“你…”


    現在的遲鳶真的很像某種貓咪,陰暗地爬行。


    他似乎是想問遲鳶腦子是不是燒壞了。


    遲鳶可疑地沉默了。


    見狀,身後的少女聲音詭異的停頓了一下,“這就是貴宗的…待客之道?”


    好熟悉的腔調!


    夕陽下,熟悉的音色將塵封的記憶緩緩流動,遲鳶還算靈活的大腦猛得運轉,她猛然抬頭。


    少女長身玉立,依舊是熟悉的素淨打扮,這時候的竹遙還沒長開,一張臉雌雄莫辨,聲音也低沉,眼神銳利如鷹。


    也許少年的打扮更適合他,不過氣場依然很強。


    顧不上窘迫,遲鳶發狠般攥緊了手心。


    想起來了。


    這就是她與竹遙的初次見麵。


    一枝春桃悄然探頭,順著窗欞攀緣而上。


    有些事她以為已經忘記,但故人重新出現時,記憶的碎片總是無情的將那顆酸澀的心髒擊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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