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麽靈器?”


    遲鳶陷入可疑的沉默中,她以為應該要自己把月輝吸收掉。


    森森歎了口氣,惆悵道:“月輝汲取天地精華,生而有靈,如今它不願再入你識海,我們也沒法強逼。”


    眼看遲鳶神情耷拉下來,花花跟著老大補了一嘴:“不過沒關係,月輝自願跟你契約,以後就能保護你,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月輝自願化形為器,最擅長束縛,運用得當也不愁自保了。”


    遲鳶點頭,臉上仍舊擔憂。“可,沒有了月輝,我是不是就沒法修煉了?”


    花花跳上她的掌心,“這個不用擔心,生之道是由世間萬物演變成的,沒有月輝也沒事啊。”


    它示意遲鳶抬頭看夜幕。


    漫天星辰飛舞旋轉。失去了月的指引後,它們不斷排列重組,星空變旋渦。


    場麵奇異又盛大。


    遲鳶一時看得入迷。


    森森說:“圓圓,聽說過誇父逐日嗎?”


    遲鳶偏過頭,將注意力轉移到這個話題上。


    這個傳說流傳已久,她自是聽過的,隻是她也要學誇父嗎?


    看得出她的疑惑,森森擺出老成的姿態:“大道並不拘泥於此,山間最後消散的晨霧,春天來臨前的末雪…諸如此類,自然種種都有可能是引你入道的精粹。”


    “但最為上乘的精粹,莫過於日與月,風與水。”


    說罷,它又重振精神:“沒關係,雖然這次失敗了,我們還有下次,擇一個良辰吉日,我們去賞一番日出的朝陽。”


    “嘎。”被忽略已久的白鳥突然大叫了一聲。


    森森跳到它的頭頂,“哈,說起正事來,倒是忘了收拾你這家夥!”


    花花:“我們把這破鳥給關起來吧?”


    這個方案得到幾人的一致肯定,說幹就幹,三隻同仇敵愾的毛團竄到了白鳥身上,白鳥拚命抖羽毛,場景十分混亂。


    兵荒馬亂中,無辜的吃瓜群眾遲鳶兀自捂住腦袋,大驚失色的後退一步:“不是吧,怎麽又啄我!”


    白鳥神氣十足的甩了甩頭。


    但亭頂狹窄,這一退步,遲鳶便覺得腳下空空,又想起亭子這足足一米多的高度,她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嗎?


    “…完蛋!”


    “別打了,快快拉圓圓一把啊!”


    盡管幾隻黑球反應得很快,但他們體型渺小,並不能阻止悲劇發生。


    “我還沒修煉呢!”遲鳶從嗓子眼裏擠出這句話,絕望悲鳴。


    彼時空氣中有微瀾震蕩,泛開層層無形的漣漪。


    “扶好。”


    一道熟悉的傳音落在遲鳶腦中,冷冽徹骨,餘音繚繞,宛如天山千年不化的堅冰,又好似水滴落地一般沉靜無聲。


    來者穩穩的接住了她。


    這一幕像是幼時無數個瞬間凝結的縮影,遲鳶側頭,看見月色下的青年穩重肅穆。


    她略恍惚的叫出他的身份:“大師兄。”


    大師兄姓謝,名攬厭。


    謝攬厭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世家貴公子,天生極寒體質,修的是斷情絕愛的無情道。


    上一世就是謝攬厭動了惻隱之心,將還是個奶娃娃的遲鳶撿迴宗門,雖然那時的他也是個孩子,無情道是會隨著修為增長而變化,的確不如今日一般冷心冷情。


    獸潮來臨時,謝攬厭正在宗門中閉關修煉,即將渡劫,大道將成。


    但直到遲鳶死了,也沒看見謝攬厭出關那日,想來多半是失敗了。


    遲鳶心中一動。如今仔細想想…大師兄天賦絕佳,如果在大道已成的情況下,是定能勝過竹遙的。


    謝攬厭生來白發,氣質清冷出塵,是如冰雪般的造物,那雙疏離的眸子總是鎮靜從容,凝著厚厚的一層寒氣。


    他疏遠在人群之外,卻實實在在的撐起了整個風鳴宗,也藏著眾人看不透的情緒。


    隻可遠觀,絕不容侵染。


    遲鳶不由得捏住大師兄白如雪的衣襟,盡管他有潔癖,向來見不得髒汙。


    她認真的勸告:“大師兄,記得好好修煉!”


    可惜謝攬厭看不懂她眼底的真切。


    他低頭,漠然的看著遲鳶,深邃的眼眸古井無波,薄唇清晰的吐出幾個字,“半夜三更,私自離宗,該罰。”


    好重的殺氣!


    遲鳶迅速清醒過來,打了個寒戰。


    她迅速滑跪:“大師兄,我錯了!”同時瘋狂瞟亭頂的事物,遲鳶還沒想好如何處理。


    好在沒有動靜,三隻黑球應當是藏起來了。


    謝攬厭不適應的拂了衣袖,從遲鳶的手心中抽離,他平靜的開口:“這是本月來你的第十次求饒,無效。”


    “十次?”遲鳶傻眼了,她早就忘了自己之前都幹了什麽,豁免權是一點都沒有。


    謝攬厭:“無規矩不成方圓,抄百遍清心咒,月末交給我。”


    “奪少?”一百遍?遲鳶險些破音,眼前一黑:“沒有商量的餘地嗎?”


    謝攬厭無情轉身,衣角在空中打了個旋兒:“沒有。”


    驀然,像是記起來什麽,他冷淡蹙眉:“記得迅速歸家。”


    “還有,下次別抓得那麽緊。”


    遲鳶覺得自己還是大意了,低估了師兄的敏銳度,才落到今日這種地步,她怏怏道:“…是。”


    大師兄揮一揮衣袖就離開,不帶走一片雲彩。隻留下遲鳶心情沉重地歎氣,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藏起來的一鳥三球不知從哪兒蹦躂著跳出來。


    花花湊近她的臉,後怕道:“那也是你的師兄嗎,氣場好強!”


    森森搖頭晃腦,做出評價:“真是個謫仙般的人物。”


    “是啊。”遲鳶歎了口氣,“可惜心狠手辣,這下好玩了,等我抄完清心經,黃花菜都涼了。”


    事情發展成這樣,幾隻球麵麵相覷,森森指控:“呃…還不是都怪這隻鳥!”


    若沒有這鳥,遲鳶已經將月輝吸收入體了。


    白鳥一點沒有犯錯的自覺,小小的一隻,反而昂首挺胸的在遲鳶旁邊走來走去,也沒有離開的打算。


    花花撓了撓頭:“要不……我們來幫你抄清心經吧。”


    遲鳶搖頭:“關鍵是,這隻鳥該怎麽處理?”


    “這白乎乎的,看起來也像不是宗門養的鶴啊。”


    遲鳶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小鳥的頭,對方非常冷豔的看了她一眼,又埋頭理羽毛,是個很愛幹淨的小鳥。


    “老大,能看出它的品種嗎?”花花說,如果能把這鳥送迴它的族群自然是最好。


    森森冷酷道:“說實話,我覺得它就是個普通的鳥。”


    的確,這幼鳥除了白得反光的羽毛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特殊。


    因為沒有特征,過於大眾,森森甚至都不能將它歸為靈獸。


    白鳥憤憤得啄了一口森森,森森驚嚇得原地起跳十米。


    花花驚恐“不行,這玩意留不得,圓圓把它丟掉!”


    遲鳶也沒打算養什麽寵物,便依了言,她拍了拍白鳥的頭:“這次就不怪你,別再來搗亂了。”


    語畢,她打了個哈欠又對三隻團子道:“走吧,我要睡覺了。”


    遲鳶困得不行,一心隻想躺床上,越走越快,背影隱沒在黑夜中。


    而身後白鳥振翅,發出嘶啞的叫聲,正欲再追時,一隻冰冷的手握住了它脆弱的脖頸,整隻離地而起。


    “嘎嘎嘎嘎嘎!”


    白鳥拚命地拍打翅膀,試圖逃離魔掌。


    “外來靈獸?”那聲音涼薄如水,正是不久前離開的謝攬厭。


    他掃視著一圈手中的小白鳥,半眯著眸,那張常年麵無表情的臉罕見地流露出厭惡的情緒。


    至於原本氣焰囂張的小白鳥,在對上謝攬厭的目光時,瞬間萎靡不振,渾身都在瑟瑟發抖。


    謝攬厭略微斟酌,忍著情緒將它收入空間,又施了個祛塵術,離開了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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