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總覺得你看起來特別眼熟。」


    黎靜靜抿著唇笑,抬起頭,將整張臉展露在他的眼前,說:「那你再好好看看,仔細想想,到底在哪裏見過我。」


    她那樣明艷的一張臉,透亮的皮膚,在陽光下仿佛閃著光,他微的愣了一下,不自覺的轉開了視線,耳根微微發紅。


    「我是說認真的,真不是搭訕。」他解釋。


    黎靜靜笑的越發燦爛,低頭掩唇輕笑,「你故意讓我開車來你公司,還專程請我吃飯,這不算是搭訕嗎?」


    她喝了口茶,側過頭,單手捧著下巴,看著窗外晴朗的天,明明是深秋了,她怎麽覺得像是春天來了。仿佛聞到了,一陣陣花香,滿眼桃花。


    莫晉源低低笑了起來,「我真的那麽明顯麽?」


    「特別明顯。」她一字一句,特別強調。


    話音落下,他笑的越發爽朗,這話說開了,兩人之間原本的那一絲尷尬,倒是消失的一幹二淨了。


    氣氛也輕快了許多,「那既然你都看出來了,還過來,是不是表示你並不排斥我?」


    「你說呢?」


    莫晉源笑著點頭,「明白了,我這是有機會。」


    黎靜靜唇邊的笑意完全抑製不住,頃刻間,綻放出了一抹燦爛的笑,那樣惹人眼球。


    莫晉源微的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那我現在可不可以問你的名字?」


    「那你聽好,仔細聽好。」她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我叫……黎靜靜。」


    她希望他對自己會有那麽一點點的印象,畢竟小的時候,他們真的很要好。她希望自己在他的記憶裏,是特別的,即便過去那麽多年,他也可以記得。


    就像偶像劇裏演的那樣,小時候的感情就不太一樣。長大以後再相遇,兩人之間就天雷勾地火一般,情感激增。


    可顯然,電視劇喝現實是不一樣的,莫晉源默念了她的名字之後,似乎並沒有想起來,隻說:「這個名字很有特點,非常好記。」


    黎靜靜依舊期待著,等帶著他繼續往下說,比如說,他小時候認識個女孩子,也叫黎靜靜。


    可是沒有,他隻說到這裏,就停住了。


    也是,那時候還都是天真爛漫的年紀,記憶很短,很容易忘記。她能記住,不代表對方也能記得。她略有些失落,臉上的笑容變得淡淡的,也沒接話。隻低頭喝了口水,然後從包包裏拿出了他的身份證,放在桌麵上,移到了他的麵前,「還給你,應該沒有給你造成什麽麻煩吧,你也真是心大,竟然可以隨便把自己的身份證交給別人,萬一我要真是個壞人,拿著你的身份證幹壞事,你怎麽辦?」


    「我自然不會那麽盲目把我的身份證交給任何人,我能給你,說明我可以看出來,你並不是壞人,而且也一定會主動給我打電話。」他一臉自信,靠在椅背上,「你看,我們現在不就坐在一塊吃飯了麽。」


    「看樣子,我這是中了你的套子了。別告訴我,你還是故意撞上來的,然後裝出忙碌的樣子。」


    莫晉源被她逗笑,「你的想像力很豐富。」


    黎靜靜的笑容不似剛才那樣純粹,缺了同他說話的興致,隻笑了笑,沒再說話。


    沒一會,服務生開始上菜,等菜全部上齊,他們才開始動筷子。


    莫晉源估摸著來這裏吃過幾次,對這裏的特色菜了如指掌,一邊吃一邊給她推薦,並用公筷給她夾菜。


    吃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叫了她一聲,「靜靜。」


    這一聲,好像把時間拉迴到了十幾年前,他也是一直叫她靜靜。


    他這一聲軟軟的,就好像當年他們最後一次見麵時,她收拾東西迴家,他追出來叫了她一聲靜靜。


    他問:「你要什麽時候迴來?」


    她迴頭,對著他笑,眼睛紅彤彤的,「莫晉源,我可能不會迴來了,你快迴去上課吧,我要走了。再見。」


    她衝著他擺擺手,就迅速的跑開了。


    黎靜靜愣了一會,抬眸看了他一眼,心頭沉沉的,「什麽?」


    「那年你走了之後,去哪兒了?」


    話音落下,時間仿佛靜止,一點兒聲音都沒有。黎靜靜眉目微動,嘴唇緊緊抿著,她想笑,可嘴角往上時,卻像是抽筋了一樣,不停的顫動著。


    她看著他,「你說什麽?」


    莫晉源笑容溫和,夾起了一塊精肉放在她的碗碟裏,「我記得你那時候很喜歡吃肉,總把我盤子裏的肉全挑走了,隻給我留青菜。可不管你怎麽吃,總是不胖,身上一點肉都沒有。」


    「你小時候矮小,皮膚還黑黑的,真當是女大十八變,除了這一雙眼睛還有點像,真的完全變了樣。我一眼都忍不出來。」


    黎靜靜覺得眼眶微熱,喉嚨口像是堵著一糰子棉花,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低頭笑,眼淚在眼眶裏轉了一圈,給生生咽了迴去。


    「還記得我嗎?小時候總被你保護著的小男孩。」他問。


    黎靜靜夾住那塊肉放進嘴裏,慢慢咀嚼著,並沒有立刻迴答他的問題。等嘴裏那塊肉徹底咽下,她才抬頭,笑著說:「記得啊,老被人欺負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像個女孩子一樣。」


    「真的想不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再次遇見你。」


    黎靜靜原本緊抿著的唇,終於咧開,露出雪白的牙齒,低著頭笑開了。默了一會,她讓自己盡量保持平靜,「你什麽時候認出我的?」


    他老實迴答,「其實那天我就覺得你有點眼熟,今天再次見到你,我心裏就確定了。」


    「那你剛才怎麽沒直接說出來?」她撅嘴,佯裝不快。


    「我想知道,你是否還記得我。剛才我以為你已經把我忘了,原本想著就這麽算了,可想來想去,你是女孩子,得矜持,那由我說出來,又有什麽關係。機會難得,好不容易能夠遇上,我也不想錯過。」他低垂了眼簾,拿過一旁的飲料,淺淺抿了一口,略有些羞澀。


    默了一會,淡淡開口,「我一直記得你,從來也沒忘記過。你走之後。我一直在等你迴來,可我一直等,都升學分班了,你還是沒有迴來。」


    「我……我有點事情,迴不去了。後來我換了個學校。直接就念初中了,那種封閉式學校,兩周迴一次家。」


    莫晉源看的出來,她並不願意提過去的事,他自然不會強求。畢竟才剛相遇,問的了,會反感。


    看她的衣著打扮,生活應該不錯。


    她正想說話,莫晉源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便應聲閉了嘴。


    他接起電話,聽著估計是公司的事。她自顧自的吃東西,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他倒也不避諱,就當著她的麵談。


    「抱歉,最近事情有點多,吃飯也不安生。」他將手機放在一側,一臉歉意。


    「沒關係。工作比較重要,我沒關係的。」


    隨後,兩人吃完飯,莫晉源本想把她送迴去,黎靜靜婉拒,說:「你忙,我就不耽誤你了。而且,我現在還不想迴家。」


    「那行,等你的車修好了,我會親自把車送過來。」


    她點頭,「你給我打電話。」


    「嗯。」他坐上車,立刻降下車窗,「這一次不會一去不迴吧?」


    黎靜靜笑,「你說我還能去哪兒?」


    莫晉源笑著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後腦勺,「是,是我多想了。那,再見。」


    「嗯,再見。」她退後了一步。


    車子快要駛上馬路的時候,突然停住,片刻車子開始後退,然後退迴了黎靜靜的麵前,車窗再次降下,「上車吧。」


    黎靜靜滿目疑惑,「我自己可以迴去的。」


    「我順路,可以帶你一程,把你送到鬧市區。」


    她想了想,說:「那也行。」


    ……


    黎靜靜一個人在街上逛了一圈,就準備打車迴去。


    她站在街邊,一邊搗鼓手機,一邊等車,一輛黑色的車子緩緩停在了她的跟前。她手上的動作停下,抬起眼簾,車窗緩緩降下。


    「黎小姐是嗎?」


    她心下微微一沉,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你是?」


    「放心,我們不是壞人,邢老爺想見見你。」


    邢老爺子?那是邢司翰的爺爺?


    他下車,親自拉開了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黎小姐,請吧。別讓老爺子等太久了。」


    黎靜靜吞了口口水,有些猶豫,捏著手機的手緊了緊。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一趟,她勢必是要走一趟的,就算她不想去,對方也會想辦法把她弄過去。


    她笑了笑,「謝謝。」


    她坐在車上,心中忐忑。


    「黎小姐,麻煩把手機給我,我替您保管一段時間,等見完老爺子,我自會還給你。」坐在副駕駛的人,迴頭,衝著她伸出手。


    黎靜靜不動,對方倒也有耐心,保持著這個姿勢,等待著她把手機遞過來。


    兩人對峙片刻,黎靜靜終究妥協,將手機放在了他的掌心裏。


    「謝謝配合。」


    黎靜靜吸了口氣,側頭看向了窗外。


    車子駛入邢家老宅,黎靜靜就開始有些緊張起來,這裏的氣氛莫名有些肅穆。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黎靜靜低著頭,一路跟著這人往裏走。


    他們沒有進主樓,老爺子坐在院子裏喝茶,他把人帶到院子口,就讓她自己進去。


    裏麵隻有老爺子一個人,坐在搖椅上,聽著小曲,手裏打著拍子,很愜意的樣子。


    黎靜靜整理了一下身上略有些褶皺的衣服,深吸一口氣,緩步走了過去,在距離邢老爺子一步之遙的位置站定。她微微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稱唿眼前這個老人,叫爺爺似乎不太合適。而他一定也不太願意。叫老人家,似乎又有點不太禮貌。


    「您好。」


    老爺子沒有睜開眼睛,依舊哼著小曲,像是什麽也沒聽見,晃動著搖椅,夕陽餘暉有些刺目,灑在老人家的身上,時光柔和了他身上所有的鋒芒,看起來是慈愛的老人家。


    黎靜靜不再說話,隻等著老爺子自己主動跟她說話。她低垂著眼簾,雙手交織放在身前,心無旁騖的等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老爺子身上的陽光慢慢褪去,他才緩緩的睜開眼睛,像是剛剛醒來,淡淡掃了黎靜靜一眼,「你來了?」


    他一出聲,黎靜靜便反應過來,見他起來的有些費力,便立刻上前,扶了他一把。


    老爺子倒是沒有揮開她的手,隻順勢拉住了她的手腕,順利的坐了起來,黎靜靜立刻倒在一旁的手杖遞到了他的手邊。


    「謝謝。」他抬頭。對著她微微一笑,接過手杖,順便關掉了一旁還在咿咿呀呀唱著的老古董。


    「黎小姐,想來我應該不需要做自我介紹了吧?」


    黎靜靜畢恭畢敬的站在一側,「不知道您叫我來所為何事?」


    「看的出來,黎小姐是個聰明人,應該能猜到我叫你過來的用意。」


    她不語,隻保持著臉上淡淡的笑容。


    老爺子慢慢起身,說;「一塊走走吧。」


    「是。」


    兩人沿著院子的石子路散步,老爺子走在前麵,黎靜靜則緊跟在他的身後。


    「我也不同你繞圈子,我今天找你來,是希望你可以跟阿翰斷開。不要再糾纏著他,我不管你們這樣糾纏在一起是為了什麽,我已經跟唐家的人說好了,已經在選日子訂婚了。我不希望等到那時候,你和阿翰依舊糾纏不清,丟了我們邢家的顏麵。這是我絕對不允許的,希望你可以明白。」


    他說著,倏地停下了腳步,轉身,與她麵對而站,臉上的表情冷了幾分,連語氣都變得有些嚴肅。話語裏頭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仇恨,」我想你可以明白,就算沒有唐家,你跟阿翰也不可能有結果。你姓黎,別說我不會原諒你們,就算是阿翰他自己也不可能會原諒你們當初的所作所為。我想,就不用我來提醒你,當年你們黎家對阿翰做了什麽吧?這件事情,就是你現在上網去查,怕是也能查到一點關於當年那件事的新聞。」


    通常家裏長輩出麵來找女方談,這說明,邢司翰那邊他搞不定,說不通,所以隻能從她這裏下手。


    如果可以,黎靜靜也不想招惹邢司翰,可她不招惹不行,現在離開他,恐怕黎晉華是不會放過她的。她不為了報仇,也要為自己的小命,留在邢司翰的身邊。起碼到現在為止,她對他是有用的,有用的人,就還有機會活命。


    她吸了口氣,抬起頭,與他對視,倒是沒有半分畏懼,平靜的看著他,說:「您是阿翰的爺爺,那麽我也該叫你一聲爺爺。老實說,這件事您直接跟阿翰談也許會更有效,您跟我說沒用,現在我跟他的關係,不是我說停止就可以停止的,主動權在他的手上,而我……隻是為了報恩,以身相遇跟在他的身邊而已。」


    「爺爺,我不想惹您不高興,但您說的這個要求,我真的沒有辦法答應下來,也沒法跟你保證什麽。所以,我很抱歉,恐怕沒辦法幫到你了。」


    老爺子的臉色微變,沉默半晌,突兀的笑了起來,搖了搖頭,「小姑娘,你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你以為你跟在阿翰的身邊。就是一條光明的出路了?別做夢了,阿翰是個錙銖必較的人,不管是害過他,還是想要害他的人,他勢必以百倍的方式奉還。不是不報,隻是還沒到你,等時間到了……」


    他沒說下去,隻高深莫測的笑了笑,隨即轉身,繼續往前走,手杖明明是敲著地麵,卻像是戳進她的心裏,一下又一下,讓她心驚膽戰。


    黎靜靜沒有立刻跟過去,隻看著老爺子的背影,慢慢走遠。他倒是中氣十足,即便隔著一段距離,可聲音還是傳到她的耳朵裏,他說:「小姑娘,我給你錢,給你一條活路,離開阿翰,離開興港城,我可以保證,阿翰依舊絕對不會找你的麻煩。」


    他說著轉過頭,即便隔著十幾步的距離,但黎靜靜還是看清楚了他臉上的笑,他語重心長的說:「這是你最好的機會,錯過了這次,就算以後阿翰想要放過你,我也不會讓他放過你。我的阿翰,是個孝順的孩子,絕對不會讓我這個老頭子不高興。你也不用立刻迴答我,我給你一周的時間,想明白了就告訴我。」


    「可我怎麽知道,等我答應了之後,您會不會反悔呢?等到我被您送出去,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您想怎樣都可以,說不定,到時候我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他的條件很誘人,黎靜靜不免動了些心思。


    老爺子哈哈的笑,繼續慢步往前走,「我能告訴你的是,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信不信就看你自己了。阿翰估摸著快迴來了,你先走吧,迴家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別不當一迴事。」


    不知何時,剛才那個剔個板寸頭的男人已經站在她的身後,黎靜靜還想說點什麽,他卻橫插了進來,語氣冷冰冰的,說:「黎小姐,這邊請。」


    她看了一眼老爺子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的人,終了還是點了點頭,跟著板寸頭離開了。


    迴去的路上,她的腦子裏全是老爺子說的話,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如果老爺子說的都是認真的,這不失為一條好的出路。


    現在邢司翰對她的好,也不過是迷霧,誰知道他這些好的背後,最終的目的是什麽。如今,她要在邢司翰和黎晉華兩人之間遊走,終究是一件冒險的事,指不定哪天就被戳穿,到時候兩邊都不相信她,最後的結果就是成為炮灰。


    這一條路不好走,甚至路上充滿了荊棘,就算她幫助邢司翰徹底絆倒黎家,也不能保證邢司翰就一定會放她一馬,那時候的他,那麽恨她,就算是被下了藥,身體不受控製,都差一點要把她給弄死。


    在法庭上,他坐在被告席,看著她時的眼神,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最後宣判的時候,即便他什麽也沒說,沒有任何辯解,但他的眼神,黎靜靜到今天也沒忘記過,甚至這些年來,她時常會做惡夢,夢到邢司翰迴來扒掉了她的皮,或者將她做成了人彘,讓她生不如死。


    恍惚間,車子已經開到桃花苑門口,那個板寸頭出聲,拉迴了她的心神。此時,她手腳冰涼,手心出了一層汗,臉色也不太好看,看了他一眼,道了聲謝謝,就立刻下了車。


    黎靜靜站在路邊,看著車子遠去,這一趟將她徹底的拉迴了現實,讓她看清楚如今的處境,想明白自己究竟處於什麽位置。最近一直待在溫柔鄉,連人都不太清醒了。


    老爺子這一下,也算是當頭棒喝,讓她徹底清醒,看清楚自己的位置。


    她在大門口站了好一會,才轉身進了小區,一路迴去,腦子就沒停下過,不停的盤算著得失,計算著風險。


    思來想去,老爺子給她的這條路,終究是最好的。若真的以老爺子為靠山,那她也許真的不用怕邢司翰,他總不至於為了她,還要花費財力精力天涯海角追殺她吧。


    走到家門口,翻鑰匙的時候。莫晉源的名片順著鑰匙掉了出來,她立刻彎身撿了起來,看到莫晉源的名字,突然就頓住了,腦袋停止了轉動,然後一片空白。


    離開這裏,意味著要跟這裏的所有人和事徹底的道別,想來以後也永遠不會迴來。


    可她跟莫晉源才剛剛重遇啊,難道又要再一次離開?


    正當她發愣,眼前的門突然從裏麵打開,她立刻將名片揉進了手心裏,抬眸時,已然恢復了常色,周玫衝著她笑,眼裏帶著一絲興奮,像是在示意什麽。


    黎靜靜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大概是邢司翰來了。


    可剛才老爺子不是說邢司翰要迴老宅吃飯的麽?她將手裏的名片塞進了口袋裏,迅速的進去,就看到邢司翰已經換了家居服,從樓上下來,見著她,便淡聲責備,「去哪兒了。迴來的那麽晚。」


    她愣了兩秒,才迴答說:「出去逛街去了,買了幾件衣服,明天開始不是要上班了麽,所以準備一下。」


    「我給你準備的衣服還不夠多?」


    她笑了笑,說:「衣帽間裏那些衣服牌子太大,穿去公司太招搖了,考試已經鬧出事情了,我可不想被全公司上下排擠孤立。」


    他走到她的跟前,笑說:「誰敢排孤立你?那是我的公司,他們欺負你不就是欺負我?我的員工,沒那麽愚蠢。周玫說,你早上就出去了,一整天在外麵就買了這些?你倒是很有興致,一個人都能逛那麽久。」


    「我剛在樓上看到你是走迴來的,你的車呢?」他狀似無知詢問。


    黎靜靜愣了愣,他看起來好像隻是普通詢問,可她卻覺得這是話裏有話,故意詢問。不知道是她自己做賊心虛,還是真的如她感覺的這樣,真的是有問題。


    兩人對視片刻,她才聳了聳肩,吐了吐舌頭,說:「我原本不想告訴你的,前天傍晚迴來的路上,我被追尾了。車子現在拿去修了,估計得過幾天才能拿。我不是故意的,是人家撞得我。」


    她像個犯錯的孩子,生怕他要罵人,不忘要給自己辯解兩句。


    「怎麽不立刻給我打電話?」


    她將包包丟在沙發上,走到茶幾邊上,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背對著他說:「那天你要陪唐小姐呀,我怎麽好打電話給你。」


    「這麽說來,我還得獎勵你,那麽聽話懂事了?」


    她笑嗬嗬的,倒也不客氣,「嗯,我覺得也是,應該獎勵,這樣我以後一定還能做的更好,有獎勵,才有動力,不是麽?」


    他彎身坐在沙發上,順手拉住了她的手,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那你說,你想要什麽?」


    她也不掙紮。就這麽順勢坐在他的身上,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整個人窩進了他的懷裏,嬌嗔的說:「這可是你的事兒,別推給我想,是你要給我獎勵,當然是要你好好的想想,該給我送什麽了?」


    他挪動了一下位置,黎靜靜往下一滑,屁股坐在了沙發上,雙腿擱在他的腿上。邢司翰不動聲色的輕輕推了她一下,她整個人便往後倒了下去,她的雙手依舊圈著他的脖子,他便不動聲色的跟著附身。


    「那麽,我把自己當成禮物送給你,滿意嗎?」


    黎靜靜的一雙眼睛撲閃撲閃的,「沒有唐小姐?」


    他皺了一下眉,像是在仔細迴憶,然後問:「誰是唐小姐?」


    她咯咯的笑了起來,沒有迴答他的話。


    邢司翰輕擰了一下她的要,她整個人猛地扭動了一下,笑的越發的厲害,想要從他身上掙脫下來。而他像是找到了逗弄她的開關。不停的擰她的腰,黎靜靜一邊笑,一邊扭動著自己的身子,嘴上開始求饒。


    看樣子,她是真的很怕癢,笑的臉都變形了。


    兩人這樣鬧來鬧去,她身上的衣服變得亂七八糟,被揉成一團放在口袋裏的那張名片,無聲無息的落在了地上,恰好這個時候,黎靜靜猛地從他身上跳脫出來,迅速跑到茶幾的另一邊,跺著腳,說:「你別鬧了!」


    邢司翰也跟著坐了起來,左腳偏偏那麽巧,就踩在了那團卡片上,他挪開腳,低頭看了一眼。黎靜靜順著他的目光,一眼就看到了那團卡片,她心裏一驚,臉上的表情瞬間就變了。


    邢司翰已經彎身準備撿起來,她幾乎沒經過大腦,就喊了出來,「等一下!」


    「怎麽?」他應聲停下了動作。抬眸看她,見她一臉慌張的樣子,唇角微的一挑,用食指和中指將那團卡片夾了起來。


    展開看了一眼,笑著念了出來,「ak集團銷售總監,莫晉源。」


    黎靜靜頓時就緊張了,雙手緊緊抓住了衣擺,屏一口氣,緊緊的盯著他手裏的名片。


    邢司翰將那張名片正反都看了看,這才抬起眼簾,望向她,問:「哪兒來的?」


    她抿著唇,眼睛溜溜的轉,腦子飛速運轉,卻怎麽也想不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告訴他這張名片是從哪兒來的。


    其實這事兒挺好解釋,說他就是追尾的肇事者,可黎靜靜心虛,好像碰到莫晉源,她的智商就不夠用了似得。越是害怕,就越是暴露的徹底。


    她心裏知道這個理,可卻沒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今個早上就出門,失去見這個人了吧?是不是還一起吃飯了?嗯?」


    他的語氣覺不出喜怒。可黎靜靜卻覺得心慌,她用力的吞了口口水,笑了笑,說:「是啊,他撞了我的車,然後親自把我的車送去了4s店維修,為了表示歉意就請我吃了一頓飯,就這麽簡單。」


    「簡單?」他低哼了一聲,將名片丟在了茶幾上,「跟陌生男人一起吃飯,這很簡單嗎?黎靜靜,你是不是忘記我們之間是簽過合同的?合同裏明確說過,不準跟其他男人有任何曖昧不清的舉動,可你現在在做什麽?我不來兩天,你就按捺不住寂寞了?嗯?」


    「不是。」


    「不是?那請問,你為什麽要答應一個陌生男人的邀請?」


    黎靜靜不語,理由她說不出來,也不想說。


    周遭突然就變得十分安靜,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客廳內的氣氛,從曖昧輕鬆變得肅穆緊張,戰火一觸即發。


    他猛地站了起來,將那張名片狠狠丟在了她的臉上,冷聲說:「你到底想要勾搭幾個男人?!你有沒有一點羞恥之心!是不是隻要是個男人,稍微有點錢有點勢,你就能不顧一切的往上撲?」


    她聞言,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裏透著一絲倔強,一張臉褪去笑容,竟可以這樣冷漠。她不說話,就隻是這樣看了他一眼,隻這一眼,就像是一顆火種,直接點燃了邢司翰壓在心底的火。


    他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不服?」


    黎靜靜沒有別的表情,隻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便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仍然說一句話也不說。


    吵架的時候,最討厭的就是對方的沉默,對方越是沉默,心裏的火就越大,仿佛所有的拳頭都砸在棉花上,一點迴應都沒有。黎靜靜不愛吵架,她覺得大聲說話很費力氣,也沒什麽用。


    除非有一天,她真的氣到不行,不然她幾乎不願意多說一句。不高興了就不理你,不管你說什麽,怎麽鬧,她隻是看著你,就是不說一句話。然後,對方就要被她給氣爆炸了。


    而此時,邢司翰確實快要爆炸了,這怒氣一旦發出來,再也忍不下去。更何況,她黎靜靜還是這幅死相。


    他猛地將她拉到自己的跟前,怒目而視,「你是不是覺得我真的不能拿你怎麽樣?」


    她抿著唇,隻平靜的看著他,眼睛裏一絲波瀾都沒有。


    「好。」


    他直接將她領到了外麵的院子,毫不猶豫的將她推進了池子裏,池水很涼,並且池水有些深,他這樣直接將她丟下去,她沒法站穩腳跟,便一頭撲進了水裏,喝了好幾口水,撲騰了好幾下,甚至還忍不住唿了救命。


    邢司翰就站在池子邊上,看著她在水裏無力掙紮。她不會遊泳,他知道的。


    「救命……救命!」她雙手不停的拍打著水麵,特別害怕,那張沒有表情的臉,這會終於崩塌,露出慌亂恐懼的表情,那雙眼睛裏全是求救,「救命……求……求你……」


    他依舊不動,隻走到了池子邊上,蹲了下來,看著她,問:「還橫不橫?」


    「不!不!」


    「服不服軟?」


    「服!服!」她不停的喝著水,眼睛都變得通紅。


    緊接著,邢司翰便跳了下去,這水池的深度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兒童泳池,他走過去,一把將她撈了起來。黎靜靜雙手雙腳立刻纏了上來,緊緊的纏住他的身子,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整個人瑟瑟發抖,一動也不敢動。


    她的胸口不停的起伏著,邢司翰能夠感覺到她的害怕,他側目看了她一眼,抬手拍了拍她的背脊,聲音依舊是硬邦邦的,說:「越是倔強,就隻能吃苦頭。」


    她沒說話,隻緊閉著眼睛,死死咬著下唇,鼻子發酸。她心裏狠,可現在她卻還是隻能緊緊的抱著他,無法鬆手,他是她的救命稻草,就算狠極了,也要緊緊抱著,努力拽著,絕對不能鬆手。


    這樣的人,在他身邊,非死即傷。


    她的腦海裏莫名傳來老爺子的聲音,他說他會給她錢,給她一條活路,離開這裏,永遠的離開,去外麵重新生活。


    邢司翰抱著她走到池子邊上,頂了一下她的屁股,將她托舉起來,讓她坐在了池子邊上。離了水池,黎靜靜才慢慢鬆開了手。倒在了一旁的草地上,仰頭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零星幾個星星在天上閃爍著光。即便微小,也努力發光。


    邢司翰上來,將她抱迴了屋內,讓周玫拿了兩塊浴巾過來,黎靜靜緩過神來,慢悠悠的擦著頭髮,然後將浴巾包裹著自己的身體。


    「莫晉源是誰?」他問。


    「朋友,我覺得他人不錯,就想交個朋友。我沒有朋友,隻有你一個人,你不在的時候我會覺得很無聊,總要有朋友陪伴,出門的時候,能叫到人陪我一起逛街看電影。你有唐小姐,你做不到這些,我的世界不可能隻有你一個人,我也需要朋友,這樣才不會孤獨,也不會做極端的事情。不是嗎?」她說著,緩緩抬起眼簾,一張小臉慘白,沒有一點血色。唇角微微往上揚了揚,她想笑,可是笑的很難看。


    邢司翰拿浴巾擦了一下頭髮,就丟在了一旁,沉著一張臉,站了起來,說:「你的世界隻需要我一個人就夠了。」


    丟下這句話,他就上了樓。


    黎靜靜緩緩鬆了口氣,這時周玫端了熱水過來,一臉擔憂的將水杯遞到了她的麵前,打著手勢,讓她趕緊喝下去不要著涼。


    她隻勉強的扯了一下嘴角,接過杯子,捧在手心裏,無聲的說了聲謝謝。


    邢司翰下來的時候,已經穿戴整齊,看著是準備出門了。


    黎靜靜站了起來,問:「你要走?」


    「你是讓我留在這裏看你臉色嗎?」他斜了她一眼,徑直的走到門口。


    她立刻閉了嘴巴,但還是過去將他送到了門口,啞著嗓子說:「那你路上小心,開車不要太快。」


    邢司翰心中仍有氣,冷哼一聲,說:「你他媽巴不得我死了才好吧。」


    黎靜靜低著頭。「沒有,我希望你活著。」


    他猛地迴頭,眼裏全是怒意,「希望你說的是心裏話。」


    她沒再多言,腳步聲漸遠,她才抬起頭,看著他上車。車子啟動,很快,車子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頓時,她整個人像是脫力一般,軟軟的靠在了門框上。這人太危險了,就算是溫柔鄉,也是危險的。什麽時候,死在床上,都不知道。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才關上門,去洗了個熱水澡。吃飯的時候,接到了莫晉源的電話,她的心情稍稍好轉。


    「在做什麽?」


    她扒拉著碗裏的米飯,說:「吃飯呢。」


    「噢,什麽菜。」


    黎靜靜低低一笑,「你想說什麽啊。」


    「有沒有興趣,這個周末咱們迴小學校區看看,聽說快拆了。」


    剛才的事情歷歷在目。她突然有些猶豫,一時沒有迴答。


    莫晉源有些感覺到她的異常,問:「怎麽了?不方便說話嗎?」


    她搖搖頭,「沒有,我考慮一下,不知道這個周末會不會有空。」


    「沒關係,等你想好了給我答覆就行,這個周末不行,就再過幾天,在拆除之前去看一看。也算是一種迴憶吧,真的沒想到,時間過的那麽快,一晃眼咱們都長大了。很多時候,我總覺得我還小,離成家立業還早。」他嘆了口氣,說:「可惜家裏人總是一遍遍提醒我,我該找媳婦了。」


    「你這樣的,應該很好找才對。」


    「如果我說,我也需要相親,你信麽?」


    黎靜靜笑了起來,「那一定是你要求太高。」


    「那你呢?有男朋友嗎?」


    她張嘴,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要如何迴答呢?說有男朋友,她不甘心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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