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當媽的沉源萊鼓起勇氣看向繈褓裏的已經成型的男胎,小小的身體蜷縮在繈褓裏,顯得繈褓過於寬大,就像他沒有機會降生的微弱親緣,與這偌大的冰冷侯府格格不入。


    “拿走吧。”沉源萊臉轉向內側,不忍再看。


    邵媽媽聽令抱著孩子下去了,路過孫氏的時候,孫氏忍不住看向這孩子。


    隻一眼孫氏便恍惚了,這孩子長得太像他的父親肖若宸小時候了。當然,孫氏的變化仰月閣裏的人都未注意到。


    簡單地叮囑沉源萊幾句,孫氏也走了。


    這一眼的效果與孫氏不同,沉源萊則是變得更加堅定了,堅定要結束這種任人宰割的日子。


    為何說是任人宰割呢?


    在原主吳安雲的記憶裏,妾室柳輕輕可以下作手段頻出了無休止地陷害正妻,且那些手段肖若宸幾乎全信,對吳安雲輕則嗬斥,重則動用家發處置,進侯府一年自己跪祠堂的次數竟比做女兒十幾年裏受罰的次數還多。


    吳安雲也嚐試過反擊,卻在萌芽狀態就被婆母孫氏扼殺了,且敲打她,做為正妻該大度,做事不可辱沒武安侯府,事事都要以丈夫,以整個武安候府的榮耀為重。


    這孫氏明明也不見得有多喜歡柳輕輕,可卻能愛屋及烏時刻關照著柳輕輕,母子倆可真是竭盡所能把柳輕輕保護得不受一點委屈。


    而吳安雲本人在武安候府的日子卻是如履薄冰,孫氏肖若宸母子隻許她防備卻絕不允許她反抗,她這種憋屈的處境,下人們都心知肚明。


    時間一長,柳輕輕在侯府自然而然就有了與吳安雲分庭抗禮的能力,甚至能壓吳安雲一頭。


    有了這些記憶,沉源萊對原主吳安雲母子的同情心越發深,對侯府害原主之人的厭惡更重了,這份勉強算得上仇恨的厭惡也讓她更快認清現實,適應當下。


    真正的吳安雲母子已經死了,而害死她們的人,不出意外頂多就像原主死前一刻聽到的那樣,不會受到任何該有的懲罰。


    孫氏與肖若宸在屏風後的對話大概如下。


    孫氏:“你看你把一個妾室寵得無法無天,竟敢設計害主母,現在孩子保不住了,吳氏身子也傷得不輕,能不能活著還難說。這次無論如何,我都要狠狠地責罰她。”


    肖若宸:“母親慎言!僅憑兩個刁奴和一個孩子的供詞,如何能定罪?況且輕兒向來溫柔善良,懂事又膽小,她在花園看到吳氏流一灘的血都嚇病了,絕不是有害人之心的人。”


    迴想輕兒嚇到發抖的樣子,肖若沉咬牙狠狠道:況且,那吳氏明知道自己月份大了還在下雪天逛園子做什麽?把孩子都逛沒了不說,還把輕兒嚇哭了。”


    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還請母親看在孩兒的份上,不要再針對輕兒了,她進府這半年過得不容易,她難過兒子也不會好受的。”


    孫氏看著不辯是非,滿口滿心都是妾室的兒子,聽得十分惱火,可火氣壓下去後又覺得兒子說得對,身為主母的吳安雲太沒用了。


    “且侯府是吳氏當家,有吳氏這個善妒惡毒,手腕強硬的女人在,我自然要多寵著點輕兒,多抬舉她,才不會讓下麵的人也跟著欺負她。”


    肖若宸說完還眼巴巴地看向孫氏,希望她能愛屋及烏。


    安靜了有一刻鍾吧!


    孫氏:若我查到比這更有力的證據呢?屆時你可願把她交由我處置?


    肖若宸:母親,你這是在剜兒子的心。你是侯府最尊貴的人,你想要什麽樣的證據沒有?


    孫氏:“罷了,我說什麽你都聽不進去。既然柳輕輕病了,就待在琴瑟院裏好好養病吧。這段時間不許出來,免得把病氣過給他人。你也不許去看她,以防不小心過了病氣給你,剛得的職位不好請假養病。”


    以上就是侯府地位最高的兩個人對件事敲定的最後處置。


    其實,原主吳安雲在被設計受傷後,心底一直巴望這丈夫能來看自己,哪怕是站門外給她一個心疼的眼神。她都會挺過去的吧?


    可惜,耳力極佳的吳安雲,在知曉胎兒不保且自己還有性命之憂時,聽到的是無比冰冷的現實,薄情寡義的丈夫為愛妾極力推脫,孫氏怕傷母子情分又一次對柳輕輕不予追究。


    在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打擊下,吳安雲逐漸失去了求生的欲望,最終一屍兩命。


    這個時代,沒有天眼也沒有完善的法律法規,更沒有依法治國的堅定執行者,弱者很難通過法律途徑求公道。


    而身為女子更缺乏自我保護的能力,或者說這世道不提倡女子有這種能力。婦道,孝道,夫為妻綱,哪一個都能壓在女子頭上,對她給予規訓。


    即便如吳安雲這樣的侯門夫人,到死也沒能得到過一次公正對待。


    沉源萊在養身體期間,複盤著原主吳安雲的記憶。正思考著如何從這死局裏走出一條道來。


    院子外邊響起了吵鬧聲,依蘭急匆匆地進來匯報。


    “夫人,三小姐過來了,吵著要見夫人,奴婢們快擋不住了。”


    “哦!她要見我,可有說是為什麽事來的嗎?”沉源萊問依蘭。


    “好像是為了柳姨娘生病的事來的,且氣勢洶洶的。”


    依蘭猶豫著答道。


    沉源瀾正想再問,不料候府三小姐肖若芸已經衝破眾人的阻攔,快步跑了進來。


    “吳安雲你個善妒又惡毒的女人,你害死了我大哥的孩子不說,現在居然還給輕兒姐姐下毒,你的心可真夠狠毒的。”


    肖若芸說完,五官都氣憤到扭曲了,臉上再不見往日的嬌俏明媚。


    沉源萊愣了一下神,連著十幾天沒人這麽叫自己了,眼前這個氣勢洶洶的女子正在憤怒地質問自己。


    沉源萊現在就是吳安雲,且往後也不會再有沉源萊了,自己必須盡早適應這個名字以及身份。


    “柳姨娘中毒了,中的什麽毒?什麽時候的事?這投毒可是重罪,絕不可姑息,婆母可有叫小廝到衙門報案?”


    吳安雲平靜地看著肖若芸反問道。


    “你,你休要裝無辜,裝不知情,整個侯府就你容不下輕兒姐姐,。再說了,你往日的陰謀算計還少嗎?要不是大哥始終護著,輕兒姐姐早就被你害死了。”


    肖若芸眸中似有火光,咬牙切齒地罵道。


    “三妹妹再過兩個月也滿14了吧?這誣陷,辱罵自己大嫂的話張嘴就來,看來你身邊的教養嬤嬤不中用啊!”


    吳安雲看著肖若芸一臉愚蠢的怒相,不答反譏。


    “吳安雲,你這種惡毒之人,人人皆可唾棄。”


    說完肖若芸又對吳安雲輕笑道:“母親已經到琴瑟院親查此事了,母親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到時候看你還敢不敢說是誣陷?哼!”


    “有母親在,我就放心了,到時我若是清白的,你可敢為你今日無端誣陷辱罵大嫂的言行負責?”吳安雲邊說邊挑釁地看向肖若芸。


    肖若芸沒想到吳安雲這種時候竟還敢挑釁自己,但看她信心滿滿的樣子,底地不由得生出心虛,難道真不是她下的毒?轉念一想,她也可能在虛張聲勢。


    “你這個詭計多端的女人,誰知道你會不會又是棄車保帥,查出來也不一定查到你頭上,想激我,我才不上當呢!”


    “所以,無論有無證據,你都會認定是我所為,而你跑來仰月閣就是為了誣陷和辱罵我而已?”


    吳安雲厲聲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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