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盛景應該是章縣令。


    他高出別人一大截的個子走在徐家村,就像一根移動的燈杆。


    好在村民早得吩咐,無人過來圍觀。


    現在雖然還沒有出年,村民已經下地幹活了,三兩個分散在各處田間地頭往這邊偷望。


    田間油菜還不到一尺高,已經快被草淹沒了。


    在沒有除草劑的時代,隻有靠人工蹲在地上一簇一簇的拔。


    此時雖然還是冬天,但在巴郡冷的時間短,牛毛草,還有嫩得一掐就出水的鵝兒草一樣生長。


    這些草拔迴家可以喂豬喂雞,也是村民們每天做不完的事。


    走過幾戶人家,章縣令看到徐家村那一棟棟嶄新的房舍,還有屋舍間層次堆疊的田地,見油菜小麥長勢正好,滿眼綠色蒼翠欲滴,不禁感歎道:“誰能想到,一年前這裏還流民失所,饑寒交迫。”


    “都說聚土成金,聚沙成塔,一家一戶想修房是大事,江村長,你能帶領大家同工同力,真是大功一件。”


    江枝沒這麽多感歎,她隻看見有好幾塊地裏的草長封林了,得趕緊安排人拔。


    要不然等氣溫一迴升,滿地就隻見草不見苗。


    “章縣令,你別看房子修好,可大家還窮啊,連桌子都沒有,都是用簸箕當飯桌,蹲在地上吃!”


    見官先哭窮,可不能顯擺,高帽子不好戴,啥獎勵沒有,一句“能者多勞”說不定就有任務來了。


    江枝被誇了沒一點喜色,還是訴不完的苦。


    章縣令顯然已經聽慣了這種貧苦,況且眼前事比其他親眼目睹的好太多,他微微一笑:“就徐家村的發展,用不了幾年定能富裕。”


    江枝嘴巴動了動,人就像這些草木,隻要別三天兩天來砍伐一次,封山育林自然會草木茂盛。


    要富裕就別起兵災,隻是這話不好說,畢竟章縣令是周王的官,這仗還在打。


    “隻要章縣令能多多庇護,徐家村這些人就燒高香了。”江枝笑嗬嗬道。


    十幾棟新房子給章縣令留下深刻印象,看過房子田地,章縣令就要迴驛站。


    趁著他心情頗好,錯過這一村就沒有這個店了,江枝趕緊提要求:“章縣令,剛才陪你下棋的人曾經考上秀才,還得過廩糧。


    隻是久考不能中舉,被人嘲弄,心神受刺激病了。當地教諭說他病態醜陋,有損斯文,就連廩糧也被取消。


    民婦想,夏秀才隻是犯病,又不是科舉違規,不能抹掉學子數年寒窗苦讀的辛苦,想替他討要廩糧資格。”


    章縣令微微蹙眉,他剛才跟夏秀才接觸過,自然知道那個年輕人雖然聰明,也有幾分才情,可言談舉止心智異於常人。


    對進士出身,才學俱佳的他來說,夏秀才隻是一個考試不得利的秀才而已。


    每次貢院前落榜生痛哭流涕,甚至瘋瘋癲癲多了去。


    這樣的事根本不能讓曾經熬過科舉,又是官場沉浮半生的章縣令付出同情:“廩糧是教屬獎勵優生,不是固定給誰,夏生連年失考自然就沒有了。


    教諭按照規矩辦事,並無不妥,隻是以夏生的病態醜陋為名削免,有失公允。”


    就是這樣意思,因為生病被削太不公平。


    江枝有點失望,章縣令對夏秀才並沒有另眼相待,這是說夏秀才真的拿不到廩糧了。


    對夏秀才來說,一鬥米糧和兩百文錢的意義,遠沒有“嘉獎”二字重要。


    “縣令大人,夏書言有秀才功名,是不是可以免去他家的稅賦?”江枝覺得自己還是需要多撈一點好處。


    這一次章縣令沒有否定:“這是當然,不過你需要讓夏秀才到教屬上個記錄,登記名錄。”


    人口四散,各種名冊都有缺失損壞,需要一一補錄。


    還好還好,隻是去教屬登記,時間還長,等以後再去。


    江枝認真道:“秀才公拖著病體,每天還要在村裏上夜校,教化村民,實在是不容易。等到教屬,民婦一定要好好把秀才公的事報告給平川縣教諭。”


    本來還神情淡淡的章縣令突然就來了精神,他對夜校有興趣,連忙追問其中細節。


    江枝就把夏秀才利用休息時間,教村民習字詳細說起,村裏無論老幼都要聽講學,習道理。


    比起修房和廩糧,章縣令更喜歡聽到夏秀才教化民眾,語氣中明顯帶上笑意:“好好好,如此人才不該埋沒!”


    他轉頭對跟在身後的小書吏道:“記下,徐家村夏書言夜校育人,值得推教!既然不能發廩糧,就讓教諭另外給一個嘉獎。”


    那個默不作聲的書吏立即取出墨盒,在手中小簽急寫下一行字。


    江枝看呆:哎呀,這就把自己的點子學走了,那修房的事怎麽不說?


    像是看出江枝的疑惑,章縣令道:“之前隻覺得徐家村跟其他村不同,人人大公無私,才能互助修房。


    現在看來還是夏秀才教人禮義廉恥、忍耐克己,眾人才有這樣好的品行,夏秀才該受獎勵!”


    自己的功勞呢?是不是沒有了!


    江枝覺得章縣令還是太理想化了,靠教育就讓徐家村人品行變高的嗎?


    並不是,還是黃荊條子的威力大。


    還有就是自己那事事講“工分”的辦法,在其他地方也無法接受實現。


    不過夏秀才能因為夜校得誇獎,倒是意外之喜,很快就有隨從去通知夏秀才。


    江枝趁熱打鐵又道:“章縣令,民婦還有一個請求!”


    “哦,什麽事?”


    “民婦想要離村兩裏的一處小山穀……”


    等江枝和章縣令一行人走到驛站時,已經看見夏秀才和宋裏正,還有一眾鄉紳站在驛站外麵等候。


    這是要開基層幹部會議了!


    驛站是在大年三十才完工的,到現在江枝還沒有來過。


    兩排十間的連廊木製房間被台階分成上下排列,兩側還有數間廂房,配套的設施也有牲口棚,草料棚,廚房和淨房,一次住上幾十個人沒問題。


    因為是官驛,自然還有大的會客廳,章縣令在田坎上走了一圈需要去房間整理儀容,其他人先進客廳中等待。


    這裏比不得官衙講究,除去上首主位,下麵是幾張椅子隨意擺放。


    不用想也知道主位就是章縣令要坐的。


    難得有在縣令跟前露麵的時候,宋裏正和幾個鄉紳口中相互謙讓,屁股卻迅速搶占距離主位最近的位置。


    一陣亂哄哄後大家才分別坐下,椅子應該是之前就備好的,沒有預計到江枝和夏秀才兩人的位置。


    此時兩人隻能站在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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