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的都城臨安,楚州戰事消息傳遞的速度,遠比金人慢了一個節拍不止。


    這一方麵是史彌遠刻意封鎖,在鎮江布置了重兵層層設卡,人為地阻礙信息的傳遞;另一方麵則是江河阻隔,限製了傳播的速度。


    當楊雲翼從金都趕往楚州談判時,臨安民間才開始由往來楚州的商人口中,傳出金人兵圍楚州城小道消息。


    一傳十,十傳百,也隻一天一宿,整個臨安城就炸了鍋。


    然後所有人的目光就瞄向了寧國夫人府。


    百官巷,婆娘甲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對婆娘乙低聲道:“聽說了嗎,金人打進了楚州,那妖婦的得意郎君被困住了,要不了多久,小命怕是不保了!”


    婆娘乙一臉的惋惜道:“說起來她也怪可憐,守了這許多年的寡,才嫁了如意郎君不過半年,就又要守寡了,可憐了她肚子裏的孩兒!”


    婆娘甲撇了撇嘴:“她也就是守寡的命,誰跟她誰倒黴。要說可憐人其實還是那位中大夫,年紀輕輕又多金,隻為了找靠山當官,娶了克夫的妖婦,這下可把自己送上了絕路。”


    婆娘乙歎了口氣:“這富貴是天定的,不該得的若是得了,總會遭報應的。”


    話畢,婆娘乙嘴裏念念叨叨就往自家去。


    而婆娘甲也喜滋滋往自家走,心想著待自家當差的官人迴了家,要好好念叨一下他;數年前這老不死的可是動過念頭,想休了自己去攀附那妖婦,隻是沒被妖婦瞧上眼才作罷。


    距她們不遠處,還有一個婦人,是張巨濟的夫人李氏。


    張李氏豎著耳朵聽了一會牆根子,心裏百味雜陳;


    他家可是從胡言手裏得了不少好處,若是胡言沒了,這好處可不就斷了?


    她邁動小腳急匆匆趕迴家裏,就見夫君張巨濟坐在書案前歎氣;


    她小心靠近自家的官人,朝書案上的折子瞄了眼,就見上麵寫著:臣太學直學張,彈劾中大夫胡這個幾字。而寫到這裏,那隻筆就落不下去了,顯然官人這內心很糾結。


    張李氏歎了口氣,溫聲勸道:“官人何必為難自己,那胡言待我家不薄,自他來到臨安,咱們可是不再為吃穿發愁了;此時下井落石,倒要讓他人小瞧了張家。”


    張巨濟將手中的筆一丟,苦著臉說道:“為夫又豈是忘恩負義之人,可是現在大家都爭相上折子彈劾他,為夫若是不寫,這官哪裏還坐得下去?”


    張李氏也是一陣為難;


    想了一會後她便建議道:“官人不妨等上兩天,且看上麵的態度;再說了,寧國夫人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不去救人,她可是太後的妹妹,朝廷多少要顧及太後的顏麵不是。”


    張巨濟歎息一聲,起身離開了書案。隻是他嘴裏嘀咕道:“太後這次恐怕也幫不了他,要調動大軍,史相不點頭誰發話都不管用。”


    寧國夫人府,王氏和楊妹子倆人抱頭痛哭了好一陣,才互鬆了手臂。


    楊妹子擦了一把眼淚,自信地說道:“妹妹且安心休息,莫要動了胎氣,姐姐去找太後,要朝廷發兵楚州給官人解圍。”


    說著,她挺著大肚子便上轎往皇太後宮去。


    皇城議事殿內,趙昀坐在龍椅上,屁股不安的時不時扭動幾下。


    在他的龍案上,彈劾胡言的奏折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在心裏呐喊:那可是朕未來皇後的舅舅,朕的靠山,你們這幫人此時怎麽能落井下石呢!


    他偷眼望向史彌遠和楊太後。


    現如今朝廷做主的可是這兩位,自己不過是個傀儡而已。


    就聽楊太後語氣懇切地說道:“丞相,哀家這妹夫還是要救的,寧國夫人已經顯懷了,哀家可不能眼睜睜瞧著小外甥一出世就沒了爹!”


    楊太後的話沒多大底氣,現如今大半個朝廷都是史彌遠的人,她說話越來越不管用了。


    眼見楊太後的姿態放得很低,史彌遠心中得意。


    他迴想起當年楊太後初立為寧宗的皇後時,因自己曾反對立她為後,有那麽一段時可是遭受過她瘋狂的打壓。為緩和關係,他不得不輸送利益給楊家人。


    現在時事易轉了,是自己占了上風,你楊家要我辦事,可沒這麽容易!


    所以,史彌遠心裏冷笑一聲,臉上卻掛著笑打著哈哈道:“太後,金人兇狠,不隻是淮東吃緊,各處都在用兵,您叫本相又哪裏抽得出兵來去救援?”


    楊太後聽了他的話,一張臉就耷拉了下來。


    邊事她不懂,但她問過一些人,其他地方並無戰事,史彌遠明顯是在搪塞自己。


    可史彌遠哪裏會在乎她心裏痛不痛快。


    他心道:你楊桂枝不過是位失了依靠的婦人,沒翻身的資本了;等收拾完了胡言,再讓你楊家其他人,一個個都靠邊站著去。


    當然,現在還不能完全撕破臉皮,因為趙竑那小子還活著呢;要等把這個禍患鏟除了,才好剪除楊家的勢力。


    所以,史彌遠指著龍案上的那一堆奏折說道:“這些可都是彈劾中大夫的折子,指責他擅自挑起邊釁。我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將這些彈劾壓了下去,至於中大夫那邊,就看他的造化吧。若是他能扛住金人這一波,等金人退了,我勸太後還是把他召迴來,當個宮觀使不是安穩些嘛!”


    楊太後被駁了麵子心中有氣,她轉臉看向趙昀,口張了張,最後還是閉上了。


    她心裏清楚,這個沒用的東西別想去指望他開口。


    該說的已經說了,再待下去也不過是自取其辱;楊太後冷哼了一聲,就拂袖而去。


    史彌遠待太後的身影消失了,就偏轉臉對趙昀出言教導道:“陛下,你要牢記住,這國家大事,可不能任由婦人幹政。婦人隻看自家的好處,可顧不得長遠!”


    等趙昀懦弱的應了聲“是”後,他就施施然然起身出了議事殿。


    再說楊太後,眼見出了朝天門,再往前就是她的皇太後宮了,忙吩咐轎子慢下來。


    她很為難啊,因為妹妹楊妹子正挺著個大肚子在宮裏等著呢;她此行無果,又怎麽去向妹妹解釋?


    可再怎麽拖延,終究也隻這幾步路,楊太後還是不得不麵對自己的妹妹。


    望著楊妹子滿是期待的眼神,楊太後歎了口氣,然後微微搖了搖頭。


    這一刻,楊妹子的臉色一下就蒼白了起來。


    她哆嗦著嘴唇,沒一會,豆大的淚珠就從眼裏滾落下來。


    好一會後,她質問道:“皇上呢?他難道就不為妹子的官人說上一句話?若非妹子偽造先帝的聖旨,他又豈能坐在那位置上!沒有妹子這一手字,太後你與史彌遠行這廢立之事,又豈能如此容易?”


    為了自家夫君,楊妹子已經不管不顧了,把年前那些事都抖露了出來。


    她心道:你們能做初一,可怪不得我做初五;不發兵去救奴家的官人,奴家就把你們的醜事全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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