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子中央,汪見本望著熟悉的這片空地,不禁生出感慨。


    十數天前,他為了探查胡家軍火炮的秘密,用了一串珍貴的東珠和千兩銀子,曾來這裏觀摩過胡家軍的火炮;沒有想到,隔了不久,自己又來到了這裏。


    隻是這一次自己不是身為參觀者的身份,而是一名服勞役的戰俘。


    “姓汪的,你能不能使點氣力幹活,別又害得俺們這一組吃不上飽飯!”他身旁的一人憤憤訓斥道。


    汪見本認識這人,這人是牙吾塔帳下之軍的一名什長,往常見了他都要點頭哈腰,可現在,動不動就會罵上他幾句。


    汪見本不敢跟他強嘴,因為強嘴的後果是:晚上進了帳篷休息時,會招來他的一頓拳腳報複。


    在這些囚犯之間,沒人理會你過去如何風光,現在可是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老大。


    嚐過了苦頭的汪見本隻好使出渾身的氣力,揮舞起鋤頭刨地基。他有些不明白,姓胡的那廝身為宋國的中大夫,楚州知州,為何要在這滿是雜草的林子裏,建一個別院出來。


    就在他疑惑不解時,就聽宋人的監工大吼道:“你們這幫金狗,沒吃飯是麽?一會知州大人就要來視察,可你們連地基都沒有整明白,又如何向知州大人交差?”


    末了監工惡狠狠說道:“今日若不能完工地基,爾等的晚飯就別想了!”


    眾囚聽了後互望了一眼,隨即揮動鐵鍬和鋤頭,玩命的幹了起來。


    宋人的監工這般兇狠,難道就沒有一個囚犯反抗嗎?


    當然不是,起初時有個金人反抗過。這人想用手中的鐵鍬與監工一命抵一命,結果鐵鍬隻揮到了半途,那監工就掏出一隻手銃來,隻一銃就將那名反抗的金人打成了篩子。


    自此之後,所有的囚徒都老實了,再無一人肯拿自己的命,去試試宋人手中的利器。


    沒過多久,那位宋人眼中的神——胡言就到了。


    他在那位在山東路頗有威名的俠女,楊妙真的陪同下,負著手在工地轉了一圈;


    汪見本偷偷瞄了他一眼,隨即就被他身邊的楊妙真脖子上的一串珠子,所吸引。


    是那串珍貴的東珠,牙吾塔所珍藏,他接過後想當作傳家寶的傳下去的那一串;現如今戴在那粗識不了幾個大字的婦人頸項上,倒讓那婦人平添了幾分姿色。


    汪見本心中泛起一絲苦澀。他暗恨自己,怎麽就瞎了一雙眼,平白叫田老大給騙了。


    他暗想:將來若是再遇上姓田的那廝,他一定不會放過他。


    隻是,他還能有那麽一天麽?


    想想自己的處境,汪見本又生出一絲迷茫來。


    楊妙真的一雙眼睛在工地上轉來轉去,胡言選了這麽個偏僻的地方建別院,讓她非常好奇。


    自家的這位官人行事總是讓人琢磨不透,倒還真像師叔所說的:他根本就不是這世間之人。


    想想與他的頭一夜,想想那之後在一起的種種,楊妙真覺得自己仿佛是活在夢幻之中。


    跟他生活在一起,絕對不是“活著”這兩個簡單的字,而是有著無盡的情趣;讓她生出,此生不枉世間走一遭的想法來。


    隻是,官人荒唐起來的時候也著實讓人無語。想想那些荒唐事,楊妙真的臉上居然升起了紅霞。


    自從懂點事起,她就沒再讓人把過尿;可年近三旬了,居然赤裸著,被官人抱著去撒尿,這叫她如何不羞?


    這事若是說了出去,她隻怕沒臉見人了。


    她越想越氣,就把好看的桃花眼向胡言瞪了過去。


    誰知這時胡言正好偏頭望了過來,見楊妙真嬌羞地瞪了過來,便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問:“娘子,難道為夫這挖遊泳池的想法你不同意?你有什麽建議盡管提。”


    原來,他剛剛征求楊妙真的意見,準備以後在房屋的邊上挖一個遊泳池。


    楊妙真自是不好說出心中所想,就豎起眉,岔開話問道:“前兩天那金人說的楊氏是怎麽迴事?”


    見楊妙真是追究這件事,胡言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就把事情的經過簡單地說了說。


    了解了前因後果後,楊妙真冷哼一聲。


    她四下掃了一眼,見陪同的眾人都拉開與倆人之間的距離,便像對待小弟一樣低聲訓誡道:“你就是花心惹事。俺們姐妹四個你以後能不能顧得過來都難說,膽敢再惹一個迴來,俺們四人便把你吃了!”


    胡言卻涎著臉嘻嘻一笑:“一月有三旬,每旬有十天,不湊足十這個整數,這零零散散的也不好計數不是?”


    楊妙真恨恨迴應道:“待迴去了,俺收拾你!”


    胡言自是心裏有數,楊妙真這是向他討要公糧了。


    自金人進犯,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倆人極少有正常的房事,也就是前天才痛痛快快盡情了一迴。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楊妙真正值“狼”的年齡,她那被喚醒了的欲望,怎按捺得住這漫長的等待。


    離開別院這片林子,胡言又來到牙吾塔這夥金軍被圍之處。


    由此前的駐屯軍改編而成的新軍第二師,在這邊拉開了一條自運河至楚州城北的防線;而牙吾塔的三萬多人,就龜縮在這防線之內。


    現在牙吾塔這夥金軍,已經卸掉了武裝,看上去沒有一點軍隊的樣子,倒與被集中到了一起的乞丐差不多。


    胡言尋了一個土包站上去,自薜乙手中接過望遠鏡,就在河岸處一堆破爛的軍帳中,尋找牙吾塔的帥帳。


    望遠鏡是單筒望遠鏡,隻有八倍的視距,還是木製的。


    現在的製造技術落後,沒有機器設備,純靠手工;胡言能用上遠望鏡,已經是僥天之幸了。


    憑借著順風耳,胡言很快就鎖定了牙吾塔所在。


    此刻的牙吾塔就站在河邊,正眺望著黃河的北岸。


    望遠鏡的清晰度並不是太好,但胡言依然可以看出牙吾塔麵容上的憔悴。


    他身上的衣衫有些淩亂,用威嚴的總帥來形容他已經不合適了,此時的他倒像是位行將破產的小地主。


    胡言一時生出些惆悵。


    他想到自己上一世的卑微,不禁感歎:人這一生,起起伏伏,誰又能預見到自己的未來呢?


    自己是以先知的身份處在這個時代,而未來,失去了先知先覺,自己還會這麽順風順水嗎?


    他不能預測未知,隻能謹小慎微地強化自己的實力,用心經營自己的團體。


    這個世界將來會是什麽樣,還得交給未來的人來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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