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日,胡言的德字堂都是滿的;


    縣學那幫子腐儒,看他的眼神都帶了要吃人的憤恨。


    胡言沒在乎他們。


    現在不是史康的時代了,是薜叢的時代,他們再嫉恨,又能奈何?


    更何況是他們技不如人,這就怪不到胡某的身上來吧?


    到了第五天,當他早上到縣學時,就見縣學的門前已經圍了百多名學子。


    這些人明顯不是縣學的孩子,他們的年齡看上去與自己也相差不大;見他過來,這些書生都一個個恭敬的施禮。


    胡言有些詫異,他奇怪這些人為何要堵在縣學門口。


    一青衣書生越眾而出,一臉乞求之色說道:


    “胡先生,我等是相鄰各縣的學子,是慕名前來聽您講學的,您不會不許我等聽講吧?”


    胡言有些尷尬,他沒想到自己的名聲居然傳到鄰縣去了。


    他心想:自己關於儒學那些皮毛知識,在縣學嘚瑟一下還行,可真要四下裏去張揚,早晚會叫人抓住小尾巴。


    隻是這幫子書生遠道而來,誠心向學,自己怎麽好拒絕他們的求知之欲呢?


    他來到門邊上,老門子正把著門,隻開了一條縫;見是他過來,慌忙又把門開了些。


    “放他們進去吧!”胡言吩咐道。


    老門子現在哪敢不聽他的話,大辯論之後他就明白了:在縣學,今後胡先生便是老大,縣令大人都要聽他的。


    一群人浩浩蕩蕩到了德字堂,待朝教室裏麵一望,竟然滿滿是人,過道裏都擠滿了。


    現如今,大多去其他書院求學的縣學學生,又返迴縣學了,他們都是奔著胡言的課來的。


    胡言把裏外的人粗粗算了一下,怕是超過了二百號人。


    他看向眾人大聲說道:“這裏地方小了,要你們站在外麵聽課,就是我的罪過。且稍待,我去與葉教諭說一聲,把課堂改到大講堂去。”


    眾人一聽,都歡唿了起來。


    葉教諭那裏自然是沒有問題。雖然沒當上學長,但薜縣令處事強過史明太多,並不搞一言堂,所以他也沒生出什麽怨念來。


    胡言的黑板掛在了大講堂,這種大課對他來說很費嗓子,但為了開啟這時代讀書人的心智,他願意去付出。


    精彩的課是講方法的。除了要肚子裏有貨,還要會製造起伏,能旁征博引。


    胡言講課最大的特點是:每當他要說明一個問題時,會列舉足夠多的例子來佐證。


    聽他的課,大多數時間像是在聽故事。


    這些表麵上看起來像是天馬行空,但都緊緊圍繞著一個核心:盡最大的可能,調動學生的興趣。


    胡言以前參加教學研討會時就提出一個觀點:如果一個人民教師,不懂得如何調動學生的學習興趣,他就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即使他發表過再多的學術論文,也沒屁用。論文隻能證明學術水平,不代表會教書育人。


    現在,麵對這些學生,胡言同樣把他們盤得團團轉。


    下麵每一雙眼睛都睜的大大,個個把耳朵豎起,生怕漏掉了什麽。


    結束今天的課時,胡言從下麵學生們的眼睛裏,看到的是戀戀不舍。


    他淡淡的一笑,調侃道:“快滾迴去吧,迴晚了小心你們的爹媽打屁屁。學知識要循循漸近,沒聽說過貪多嚼不爛嗎!”


    大講堂裏馬上響起一片笑聲。


    每個學生都體會到,這個先生授課,與別的先生大不一樣。


    而胡言通過一天的授課,也真心喜歡上了這些學生。


    他們太純樸了,求知欲極強,還特麽懂禮貌,守紀律。


    這樣的學生,你教起來不會感到累。


    晚飯過後胡言在院子裏溜達消食,鄭屠這時一臉笑眯眯湊了過來。


    “幹啥?別湊太近,你有口臭。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快點,我忙著呢!”


    鄭屠忙用手遮住嘴,陪著笑說道:“賢婿,俺剛才去倒剩下的飯菜,碰上老劉頭了。”


    胡言暗叫一聲糟糕,吃完飯後忘記告訴鄭屠,要背著人去倒剩飯剩菜的事了。


    “你沒說是我讓你倒的那些剩飯菜吧?”


    “俺沒說,他也沒問。”


    “嗯,那就好!”胡言尋思著明天就鄭屠倒剩飯菜的事,要在學生中掀起批判鄭屠這類粗人,奢侈浪費之風的高潮。


    “賢婿,老劉頭說,他大孫子下學迴來後,一個勁的誇你的課講得好。他家大孫子說,那幫學生都說,以後隻聽你授的課,不聽其他先生的課了。”


    臥槽,那怎麽行,如此一來,我豈不是成了縣學所有教師的敵人!胡言心中一陣後怕。他開始思謀,要怎樣才能阻止學生們的這種行為。


    “賢婿,俺早就看出來你有大才。從你給俺的鋪子寫招牌那天起,俺就對大妹說,你早晚會成為大人物。”


    鄭屠開始表功,他完全忽略了與鄭大妹曾爭論胡言字醜的事。


    “大事不好了你還得瑟!”


    “怎麽就大事不好了?”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懂不懂?”


    鄭屠茫然的眨巴了一下眼,搖頭道:“不懂,俺是粗人。”


    胡言歎了口氣,掉頭鑽進了自己的屋裏。


    身後傳來鄭屠惡狠狠的叫聲:“誰敢對俺女婿不利,俺就絕饒不了他!”


    胡言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此後數天,他都隻能在大講堂授課,漸斬的大講堂也快站不下了。


    他又不經意的向窗外看了一眼,結果發現大講堂的窗外,也有一片頂著頭巾的腦袋。


    胡言知道,麻煩怕是就要上身了。


    別人都快沒學生教了。這一天兩天還行,時間久了,不是逼著他們交飯碗走人?


    午間去齋堂吃免費飯菜的時候,遇上的十數位縣學同事,都是頭一低,從一邊繞過了他。


    打了飯菜,他上桌一坐,這張桌子先前坐著的人,便端了自己的食盒像避瘟神一樣,去往他處坐了。


    瞅著左右擠得滿登登,都快坐不下去了,而自己這邊卻空蕩蕩的,胡言不覺一笑。心中暗罵道:“一幫子煞筆,這是懲罰我呢還是懲罰他們自己!”


    三下五除二,解決了麵前的食物後,胡言就昂頭走了出去。隱約間,他感覺有人在身後盯著自己的背影。


    胡言裝著不知,又走出好大截。然後就聽見方才還寂靜無聲的飯堂裏,叫罵聲一片。


    “這個小雜種,以前唯唯諾諾的像個孫子,給老子提鞋都不配。這授衣假一過,尤其是大辯論後,居然踏馬的抖起來了!”


    胡言聽音辨出是魏先生,這家夥跟著吳學究與自己作了幾次對,到現在還沒接受教訓。


    “這還不是拜你們幾人所賜。若不是你等非要去藏書閣尋事,也不會有了這場公開的辯論,更不會現在弄成這副局麵。”一人拉長了聲音,不滿地說道。


    “李先生說的在理。你們也真是的,去招惹他做什麽,現在弄得大家都沒學生教了,這是何苦?”一人也跟著抱怨說。


    一時之間,飯堂裏眾人雜七雜八的相互又爭辯起來。


    “諸位,勿須喪氣,且靜一靜,聽我說。”一人突然高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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