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奉了甜羹來,薑珆當然要陪著杜唯瑉喝的。


    杜唯瑉喝兩口就要打量一下薑珆的神色,整個人都有點心不在焉。


    薑珆仿佛沒發現,一邊喝一邊和他說話鬥嘴,言笑晏晏,好像她和陳妃真的隻去賞了賞雪景,什麽話都沒聽到。


    杜唯瑉反倒心生不安,笑容也漸漸淡了下去。


    不應該的,她不應該一句話都沒有的。


    難不成,她想當做不知道?


    薑珆瞥他一眼,故意輕咳了聲。


    “昨兒沈禦醫說你傷口恢複得好,也可以出門走走了,在屋子裏悶了這麽久,真是悶夠了。”


    “現在我就想去泡泡溫泉,這大冷天的泡在熱水裏多舒服啊。我在京郊買的溫泉小院子翻新好了,還沒去住過呢。”


    “唯瑉,你想不想去?”


    這一聲“唯瑉”,簡直就像十碗蜂蜜水倒進了杜唯瑉的喉嚨裏,他壓下心裏的胡思亂想,抬頭又是一臉從容笑意。


    “好啊好啊,我派人去問沈禦醫。”


    好在沈禦醫檢查了杜唯瑉的傷勢,倒是同意了他們要去泡溫泉的計劃,說是溫泉有活血的作用,對杜唯瑉身體恢複有好處,隻要傷口別沾水就行。


    但薑珆的那個溫泉小院太遠,肯定是去不了的,還好杜唯瑉有個別院裏也有溫泉,就在城外不遠。


    於是第二天,一行人將誠王爺的車駕布置得舒舒服服、暖暖和和,載著薑珆和杜唯瑉前往別院。


    這個別院很小,兩進院子,就像薑珆的那個小院兒一樣,純粹是為了這口溫泉建的。


    杜唯瑉身上舊傷多,一到冬天容易渾身疼,所以特意買了這個別院用來修養。


    想著既然來了,那就在這裏多住幾天,薑嬤嬤一下車就去布置薑珆的房間,準備等會泡溫泉的衣裳。


    杜唯瑉和薑珆還是像誠王府中一樣,住在相鄰的兩間房裏。


    吃過飯,休息了一會兒,薑珆便迫不及待地去了主人溫泉房裏,舒舒服服泡了一刻鍾。


    在這白雪皚皚的季節,把整個人浸在熱水中蕩漾,簡直就像迴到了娘的肚子裏。


    那種暖意鑽進了身子每一個骨節縫裏,仿佛人生都輕盈了。


    她喜歡遊水,水裏很舒服,很自在,一個猛子紮下去,什麽煩心事都要丟在一邊。


    可是在水裏多自在,出水時便有多沉重。


    這世上的快樂和痛苦,原本是一對一配好了的。


    能承受多少磨難,才能獲得多少地位和成就。便如她,她能離開常平侯府,不也是耗費了不少心血嗎?


    隻是如今,又一道岔路口擺在她麵前,是繼續做小富婆,還是向杜唯瑉走過去?


    做一個普通小富婆一定煩心事少,走到杜唯瑉的身邊也一定更辛苦。


    尤其是知道了他背負的責任和過往。


    她應該堅定地選擇做個小富婆的,可是……


    她為什麽不願意呢。


    薑珆從溫泉裏出來,整個人紅彤彤的,尤其是一張小臉,臉頰紅得像蘋果,柳眉揚著,眼睛彎著,即使未施脂粉,也透出讓人移不開眼的神韻。


    “奴婢可算知道,小姐為什麽花那麽多錢買那個荒山了。”


    薑嬤嬤瞧著薑珆好就高興,她笑著替薑珆擦幹頭發,鬆鬆挽成髻,又服侍她穿上薄薄的常服。


    薑珆起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這溫泉泡著可舒服了,嬤嬤不必跟來,也去鬆快鬆快吧。”


    說著還迴頭笑了一下。


    旁邊還有兩間小的溫泉房,是專供下人侍衛泡的。


    薑嬤嬤應了一聲,收拾了髒衣裳便走了。


    主人溫泉房外連著一間耳房,放著小榻茶幾,燒著地龍,專供主人泡完溫泉在這裏小憩的。


    杜唯瑉便在這裏等薑珆。


    薑珆挑了簾子,杜唯瑉抬眼一望,便有些傻了。


    還說他返老還童,明明自己就水嫩得像個十五六歲的姑娘。


    那眼神清澈的,那臉頰滋潤的,那身段漂亮的。


    杜唯瑉強迫自己移開了眼神,喝了口茶。


    看來自己這身子是好得差不多了。


    薑珆走到近前,在他身邊坐下,“你去吧。”


    杜唯瑉聞著一股清香,也不知是頭油還是臉上的霜,連忙點了兩下頭,起身走了。


    他腰間不能沾水,一邊泡著腿腳,一邊用濕手巾擦身子,想著薑珆剛才的樣子,又想著薑珆肯定有話跟他說,連忙起身收拾。


    等他再迴到耳房時,薑珆正握著茶盞,垂著眼沉思。


    杜唯瑉心中一動,命服侍的小廝都退了下去。


    “珆兒。”


    杜唯瑉喚了一聲,薑珆轉頭看了一眼,連忙起身扶著他過來坐下。


    “怎麽不讓人扶?”


    “嗯,想跟你說說話。”


    杜唯瑉低頭看她的臉色,“你剛才,在想什麽?”


    薑珆微微笑了笑,倒了一盞溫茶給杜唯瑉,直截了當道:“在想那日我說的話。”


    “我說,你不了解我。原來這句話,是我說錯了。”


    杜唯瑉握緊了茶盞,“怎麽會,你說的很是,我們認識時間不長。”


    “可是我是個很簡單的人,普通家庭出生,爹娘兄長疼愛,人也平淡無奇。”


    薑珆靜靜道:“這輩子最大的倒黴就是被薑家挑中送到了常平侯府,被許鵬騙了幾年。”


    “如果不是這件事,我這一生都會跟這世間的其他女子一般無二,沒什麽可說的。”


    薑珆抬頭望向他,目光看起來平靜,但最深處含著一絲淺淡的動容。


    “比不得你,經曆過那麽多驚心動魄的事情。”


    從生母,到出生,到成為皇子,再到長大成人。


    每一步都是她無法想象到的艱難。


    妍太妃一個不識字的農家女,在後宮爭鬥中能升到妍嬪,卻又為了生下他而甘願裝病,淪落為一個人人可欺的透明人。


    而他呢。


    出生是在冷宮附近,被太子救下來時在被人打,做了皇子也遇刺,到了現在都還在養傷。


    他身上那麽多傷,養了多少次,喝了多少苦藥。


    和杜唯瑉相比,她的二十年就是一本小兒書,簡單得兩頁就能翻完。


    哪怕是前世,也不過是個無甚可說的社畜。


    杜唯瑉這才覺得心沉了下來。


    這是薑珆第一次這樣與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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