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柳老太太。”


    柳家還有個老祖宗在,所以柳家尚沒分家。


    而這個老太太已經病了一年多,癱在床上身不能動,還鼻歪嘴斜,也許是因為這樣情緒很不穩定。


    凡是去見她的子孫,無有不被罵過,還是罵得相當難聽的那種。


    這情況柳三太太沒有提過的,隻一語帶過說了句家中老太太身體不好。


    “奴婢打聽到老太太幾乎沒有一日不罵人,這家裏的小輩都相當害怕老太太,幾個姑娘經常是被罵哭著出來。


    小姐,若是那老太太也無緣無故罵你可怎麽辦?”


    她會看不下去的,但又怕以自己身份來擋,會影響到小姐,讓柳家人以為她們雲家人沒規矩。


    雲玄月挑眉:“無緣無故的罵人?就因為癱床上不能動?”


    “是,柳家的下人是這般說的。”


    “我們家小姐豈能隨便被人罵。”煙雨一聽就對柳老太太不喜了,“她生病又不關我們家小姐的事,她要是敢罵小姐,奴婢定是要還嘴的。”


    煙雨擅廚藝,也許是被煙火熏多了,脾氣可不溫和。


    何況青嬤嬤說了,她們陪嫁到柳家,伺候小姐之餘還要保護小姐,不能給柳家人欺了去。


    事兒還沒發生,身邊兩個婢女就急上了。


    雲玄月有些哭笑不得,“你們家小姐又不是軟柿子,豈會任人隨意辱罵。


    老人也要講理,不能因病肆意中傷他人,除非她腦壞了。”


    倚琴給小姐倒了杯茶,也給自己和煙雨倒了一杯。


    喝了一盞茶解口幹後,她神色擔憂的道:“就怕老人倚老賣老裝癡扮傻欺辱人。”


    柳家宅子實在不大,昨夜她可是清清楚楚有聽到宅子北角那邊傳來喝罵聲。


    中氣很足,一點不像臥病一年多的老人的精神氣。


    狐疑在心的她才偷偷打聽了一番,柳家的下人嘴漏得很,給點銀子好處就把什麽都說了出來。


    那老太太可厲害著呢,臥在床上都把整個家的人使得團團轉。


    主仆三人說話說到半夜,才聽到有人開院門的聲音。


    “姑爺迴來了。”倚琴暗鬆一口氣,洞房花燭夜為了不讓小姐等得心焦,她可是找盡話題聊天了。


    喝了不少酒的柳子淮,在前院洗漱過才迴到東跨院。


    酒氣雖然淡了,但進來還是帶進了酒味。


    煙雨連忙要去端水給姑爺再洗洗臉,但柳子淮揮揮手讓她們都出去。


    倚琴和煙雨看著自家小姐,雲玄月示意她們不用擔憂,她們才離開房間,順便把門關上。


    “姑爺沒有喝醉吧?”煙雨悄聲問倚琴。


    倚琴與她耳語,“應該沒有,我看他腳步還是挺穩當的。”


    “那就好,要是醉了神誌不清的對我們小姐,那可沒個輕重的。”


    被青嬤嬤提點過的兩人不好站在門外聽動靜,就走到廂房那邊候著。


    這麽晚了,柳宅已經安靜下來並陷入黑暗。


    也就東跨院的紅燭還在燃燒,窗欞透出燈影卓卓。


    坐在婚床邊的雲玄月略有遲疑,看了看進來的柳子淮抿緊了唇。


    譚氏雖然有跟她說過一些夫妻相處之事,但從未伺候過旁人的她,而且從小就被母親灌輸過的尊卑規矩,讓她做不出屈身迎合之事。


    略為思忖後她就選擇坐在床上不動如山。


    柳子淮也沒有等新婚妻子伺候自己脫衣除襪的意思。


    而是坐到桌邊倒茶,順便問了她一句:“可有用過餐食?”


    雲玄月瞟了眼更漏,意思不言而喻。


    這都什麽時辰了,現在問是不是晚了點。


    出於禮儀,她還是迴答了一句:“用過了。”


    聽到說用過了,柳子淮再沒其餘表示,倒了茶也不喝,似乎在斟酌著什麽。


    雲玄月看出他欲言又止,很幹脆的開了口:“有話就直說,很晚了,我有點困。”


    她確實困,昨夜因為弟弟迴來兩人有事要談,她就隻睡了一個來時辰。


    今兒天沒亮就起身梳妝,一整日沒有放鬆歇過,就算她底子不錯,也感疲倦,想早點補眠。


    但她這話聽在柳子淮耳裏卻是另一層意思。


    果然鄉野出身的比不了京都貴女矜持,身為女子竟然催著圓房,猶豫之心一下子就堅定起來。


    柳子淮正了神色,決定把自己的意思都表達清楚。


    “苕河遇難得你所救,我心懷感激,當時驚慌失措致使你清譽有損,這點非我故意為之。


    實乃麵臨危險下意識所為,但後果已成,我知我該為你負責,讓你有個歸宿,保住女子名節。


    如今我倆成了親,你已經是我柳家的人,不會有那等名節不保遭人非議之事發生了。”


    認真聽著的雲玄月挑了挑眉,這般剖白難道還要她感謝他求娶之恩不成。


    本以為雲玄月聽了自己這番言語多少會有些動容,柳子淮卻看到對方神色坦然毫無反應。


    仿佛他所說所做都是理所應當,不值一提。


    心底多少升了些鬱氣上來,柳子淮壓了壓情緒,眼睛餘光在那塊猩紅的斑記上掃過,放在膝上的手一卷,說道:“我與你並非兩情相悅而結合,但我願給你一處安身之處,讓你堂堂正正的成為我的妻子。


    隻是,我隻能給你名分,其他的,恐怕一時難以成全。


    但在我柳家,你的身份不會因此有所折損,望你能安心在此生活,做個賢內助,我許你一世安穩。”


    紅燭啪的一聲彈了個響,光影明暗驟然變幻。


    雲玄月神色愕然,任憑她假設性做過多少種婚後應對,此刻,都意外自己所聽到之言。


    甚至她要重新從頭捋一遍,才真正品出柳子淮要表達的意思。


    明白過來她才冷了臉色。


    “你這與騙婚有何異。”她直截了當的指了出來。


    而且在柳子淮想要辯解時,沒給他搶話的機會。


    “莫要欺我無父無母親少年少,就以為我人好騙,說得再好聽也改變不了你是個虛有其表之人。”


    被雲玄月這般揭底,柳子淮有些羞惱。


    他知道雲玄月並非一般閨閣女子,這事要和平解決,就不能撕破臉。


    新婚夜他們兩個要是為此吵開,必然得不償失。


    “你先別生氣,聽我說。”柳子淮示意她注意音量,然後壓低聲音道:“我並非騙你,我娶你為妻,這是我應該做到的事。但我與你缺乏一些情意,這,這勉強不來的,至少目前不行。”


    話說到這份上,柳子淮憋紅著臉,就差不要尊嚴的說自己硬不起來了。


    雲玄月雖然羞惱,但還是指了指自己臉上的瘢痕說得直接:“你不要告訴我是因為這個。”


    自古以來娶妻娶賢是婚娶之標準,容貌要排在許多條件之後,她就算臉帶瘢痕,也不至於醜成母夜叉,何至於如此遭受嫌棄。


    柳子淮當然不會承認自己膚淺至此,更不會承認自己忘恩負義。


    他佯裝苦惱的道:“我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我無心騙你,你給我點時間吧。”


    雲玄月盯著他看了幾息,冷笑不已:“得我所救,命是我與,我本不放心上。是你上門求親,與你師以教俗束縛,才讓我不得不答應嫁給你。


    你如今這般作態,已違背你求親當日所諾,既如此,你莫要以為給我名分我就該感激你。


    我並不稀罕做你柳家婦,我更不會逼你與我坐實夫妻之名。


    但若是因此要我日後在你柳家低聲下氣的做人,那你最好莫怪我把你今夜之話大白於眾。”


    雲玄月沒有大吵大鬧而是同意不逼他圓房,柳子淮本該高興,但他此時卻冒出了些冷汗。


    雲家女如此剛烈,一旦她不管不顧把今夜之話說出去,大家的名聲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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