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漫天的大雪沒有一刻停歇,不斷敲打著屋簷和窗台,仿佛也想融進屋內的暖色之中。


    周自衡行殿內的東側屋內,昏黃的燭光照著床榻上女子的病容,恍若油盡燈枯了一般。


    “洛蘊,你今日醒來有何想吃的同我說,我親自下廚給你做。”周自衡半靠在床邊,讓女子倚在他的胸口。


    他聲音溫柔無比,聽得人一陣安心。


    白洛蘊倚在他懷中咳嗽了兩聲,本是有些生氣的臉上此刻卻蒼白無比,卻還是勉力漾出一個笑來:“我......不用,你就這麽陪著我坐一會兒......就好。”


    聽到白洛蘊咳嗽,周自衡慌忙伸手至一側的小幾上拿過茶杯遞到白洛蘊身前,神情看著有些緊張。


    “你現下身子還很虛,勿要說這麽多話。”周自衡急急道。


    白洛蘊卻不以為然,轉頭看著他笑道:“我又無事的嘛,你這麽......緊張做什麽,眉頭又皺起來了,我可不喜歡。”


    她說著還伸出纖細的指尖試圖去抹平周自衡緊皺的眉間。


    “好好好,我不皺眉就是,你靜靜倚著我便好。”周自衡輕輕將她的手又放迴被褥之中,替她掖好了被角。


    白洛蘊卻不是很聽話,才放進去的手瞬間又被她伸出,好看的眉緊緊皺在一起,努力坐起身來,轉頭看著周自衡。


    “我要與你麵對麵,我想看看你!”白洛蘊有些嬌嗔的說道。


    她雖同周自衡年紀小些,卻也過了少女嬌嗔的時候,可她這般做卻一絲違和也無,甚至本是沒生氣的臉忽然亮起了光一般。


    周自衡也拿她沒有辦法,將她好好放置在床邊,自己蹲在她身前柔聲道:“這樣好了吧,真是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白洛蘊開心的看著他,見周自衡一會兒幫她掖掖被角,一會兒問她要不要吃東西,在她跟前忙前忙後的模樣,她突然很想怨恨自己這病。


    “我......是不是好久都未醒來了,房中的年曆你也收起來了。”白洛蘊指了指床邊的小幾,上麵除了一套茶具,什麽都沒有。


    她本是笑意盈盈的臉陡然帶些悲涼之色,又道,“我這病怕是不會好了,對不對?”


    周自衡握著她的手忽然一緊,卻依舊勉強揚起一個笑:“怎麽會!我們說好要一直在一起呢,不用多久......你便能好了。”


    他越說聲音越小,似是自己都沒有信心了一般。


    “咳咳,不用騙我,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數,我是說如果......倘若我這一睡再也醒不過來了,你不要難過,將我葬在我們第一次相見的地方,你想我時便去看看我。”白洛蘊越說越吃力,說完已是有些喘不上氣。


    “不會!我定有辦法救你,你勿要胡言!我們還要相守一輩子呢,怎可到這就結束!”周自衡眼眶漸紅,努力壓抑著不讓淚水溢出眼眶。


    白洛蘊抬手捏了捏他的臉道:“我當然相信你,我不說了便是,你急什麽呀。”她頓了頓忽然正色道,“但斷不可為了救我就違背你的初衷,你知道這樣我還不如去死呢。”


    周自衡靜靜看著她,指甲卻已陷入了掌心:“我知道,你勿要擔心,一切交給我。”


    白洛蘊乖巧的點了點頭,又道:“ 今日何人要來嗎?怎麽桌上會有點心,該不會......趁我睡著找了相好的道侶吧?”


    她說著就將手抽出,有些氣憤的樣子。


    “怎麽會啊!我今生所愛隻有你一人,無論過多久都不曾變過。這是......一會兒阿行要來,我為他備下的,他說要來看看你。”周自衡像寵愛小孩般,輕聲細語,是旁人從來不曾見過的模樣。


    可白洛蘊卻是再熟悉不過。


    “我不要見他,你明知道我與他最不對付了,讓他別來!”白洛蘊忽然坐直了身子,眉頭緊皺的看著周自衡。


    周自衡一時不知怎麽迴答,隻是撫著她的背脊,讓她不要這樣激動。


    可白洛蘊還是不肯,憤憤的轉過身去,不再理會周自衡。


    “你們二人就別再置氣了,以前沒有交好,如今交好就是啊。”周自衡耐心勸慰道。


    白洛蘊沒再言語,隻是背著身不說話,周自衡也不知她作何想,瞥了一眼茶桌上的點心,忽然眼中一亮。


    走至茶桌旁,挑選了一枚精致的點心拿到白洛蘊身側道:“洛蘊勿要生氣了,生氣傷身呢,來吃點點心,這可是你最喜歡吃的。”


    可白洛蘊還是一絲動靜都沒有,周自衡便坐到床邊看她,隻見她雙手抱胸,雙眼卻已緊緊閉上。


    周自衡心下一涼,急急將她抱住探了探她的鼻息,並未停止唿吸,才放下心來,這短短一瞬他額角已滲出細細密密的汗。


    “你知不知道,嚇壞我了。”他將白洛蘊抱在懷中,自言自語道。


    “咚咚。”門外傳來敲門聲。


    本是抱著白洛蘊的周自衡恍如初醒,輕輕把白洛蘊放於床榻之上,幫她打理好一切後才緩緩道。


    “進來吧。”


    門“吱呀”打開,晏行從門外走來,手邊還提了一個食盒,他忽然在門口停住,幾息後像是做好了心理建設一般,才緩步走進屋中。


    臉上本是沒有什麽表情的他,此刻卻帶著一絲僵硬的笑容。


    待他走至床側時,看到周自衡坐在床邊,床上的女子卻還是一如既往的躺著,仿佛沒了生氣一般。


    頓時,晏行的嘴角逐漸放平道:“......師兄方才不是說......她醒了嗎?”


    周自衡看了看床上眉頭緊皺的白洛蘊,輕輕將她眉間撫平,就如她方才幫他那般。


    “你知道她這病沒法控製。”


    晏行又恢複了往常的神態,自顧自將食盒放在茶桌之上,坐在木凳上:“今日叫我前來所為何事?”


    周自衡也起身坐至晏行身側,道:“洛蘊她這病已是不能再拖了。”


    晏行眼中忽然閃起光來,抓著周自衡的臂膀道:“我去殺了那雪瀛獸,將妖丹拿來!”


    “不可。”周自衡依舊是一臉嚴肅堅決的模樣。


    晏行手邊一鬆,眼中盡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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