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於至高天的神明不愛世人。


    世人傳頌祂的博愛,讚頌祂的慈愛,歌頌祂的聖愛。


    但是端坐在至高天的神明不愛世人。


    每逢盛典,世人以自身為祭,牧萬物生靈,隻為取悅那偉大的聖靈。


    但是端坐在至高天的神明仍舊不愛世人。


    世人說,那位端坐在至高天的聖主是她們永恆的母親。


    神聖的母親賜予她們生命,讓她們降生在這殘破大地。


    慈愛的母親又賜予她們力量,允諾她們一具強大的半身。


    偉大的母親守望著世界,支撐著世界,庇護著世界。


    世界因母親的維係而存在。


    世人又說,作為母親最孝順的女兒,她們理應為母親分憂,替母親放牧其餘的一切因母親庇護而存在的生靈。


    世人認為,被母親創造的精靈,本就應該是最最高貴的生靈,理應淩駕於萬物靈長之上。


    對於癡愚世人的一切想法,端坐在至高天的神明都不在乎。


    慈悲而冷漠的母親隻是沉默的注視著這片因祂而存在的世界。


    無論是精靈的放牧,亦或者是生靈的抗爭……祂什麽都不在乎,祂也沒有餘力去在乎。


    世人敬仰祂,愛戴祂,崇拜祂。


    但是隻有神明自己知道,祂隻是一個囚徒。


    一個被製造出來的,設計目的就僅僅隻是支撐與守望這破碎世界的囚徒。


    而那些自詡高貴的生靈也不過隻是一種處理多餘汙染,維護守望工具,最終保證這台機器能夠永遠運行下去的另一種工具罷了。


    所以神不愛世人,祂也不愛這個因祂的庇護才能存在的破碎世界。


    祂什麽也不在乎,哪怕有一根枝條因被切斷而脫離了祂的本體重新擁有了自我,祂也不在乎。


    ………………


    融合巨樹沉默的在火海移動,圓桌上的光人停止了言語,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永遠帶笑的迷霧女仆。


    “您的故事非常精彩,精彩到我甚至還想要再聽一段。”


    “但是如果我的理解能力沒有問題的話,您的意思就是……”


    “您也不是莊夢蝶?”


    新來的光人連忙點頭表示認同:


    “對啊對啊。”


    “早在當初被丟出來做任務的時候我就不是了。”


    “而且是那個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東西主動做的神聖分離。”


    “為了不讓自己也沾上汙染,祂可是直接斷了所有聯係,甚至把記憶和真靈都給打包帶走了。”


    “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那個家夥就給我留了點細枝末節的記憶,還是盜版的拷貝版本!一點原版真靈都沒有給我留下!”


    “而且你是知道的,我在汙染裏麵被汙染衝擊了萬年。”


    “要不是多出來的汙染都變成了那些瘋瘋癲癲的精靈恐怕我早就報廢了。”


    “所以綜上所述,我能在這些衝擊裏麵記下來這麽多東西,那都已經是我小心翼翼保存這些記憶的成果了好吧。”


    尤克特拉希爾這跳脫誇張的性格讓穿山甲實在是無法將祂,與那位守望整個破碎之環的偉大巨樹關聯在一起。


    穿山甲原本還以為這位“世界樹”的形象應該是沉著冷靜又穩重慈愛的人妻精靈大姐姐來著。


    基於這種落差感,穿山甲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克瑞斯利斯在淨化祂的時候把祂的腦子弄壞了。


    攪拌了一下杯中酒品,穿山甲歎了口氣:


    “您不是莊夢蝶。”


    光人點頭。


    “克瑞斯利斯陛下也不是莊夢蝶。”


    克瑞斯利斯跟著點頭。


    穿山甲放下手中的長茶匙歎氣道:


    “那麽現在問題來了。”


    “莊夢蝶能分出你們,就說明莊夢蝶沒了彼岸也能活。”


    “那麽,現在真正的莊夢蝶到底在哪?”


    尤克特拉希爾和克瑞斯利斯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往穿山甲身上飄,但是都沒有說話。


    還是路眠看不懂形勢,童趣天真的魔法少女直言不諱道:


    “老哥,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你其實就是莊夢蝶?”


    “又或者老哥你是什麽大能轉世之類的東西?”


    “你看眠眠給你盤一下啊。”


    “有妹有房,父母雙亡,經典開局有了。”


    “然後就是遊戲開局的第一天就得到一個神奇的人偶,借著這個人偶,老哥你發現了遊戲背後的秘密,現在實力更是已經遠超所有玩家,甚至還帶著整個龍國一塊起飛,經典劇情有了。”


    “而且老哥,你的仁圖騰什麽的,還有剛弄出來的那個什麽土著技能書都是壟斷的超級暴利行業。”


    “雖然不是直接黃袍加身,但是老哥你的自由貿易就已經相當於讓所有玩家還有智慧土著都在給老哥你打工挖礦了。”


    “更不用說還有那群天天想要自殺,然後進到王冠裏麵的人魚。”


    “這下子老哥你的勢力也有了!”


    路眠越說眼睛越亮,說到最後簡直就在發光。


    “我靠,哥,眠眠發現越想越有道理欸,老哥你簡直就像是那種什麽小說男主角?”


    “眠眠想想啊,如果按照正常的小說流程……”


    “啊,對了!”


    “如果按照正常小說流程的話,那麽老哥你的天賦肯定就是莊夢蝶的複活陰謀什麽的!”


    “邪惡的莊夢蝶在耐心等待老哥你的成長,打算等老哥你成長好了之後再奪舍老哥你。”


    “然後到時候老哥你落入下風,差點就被莊夢蝶奪舍,千鈞一發之際,眠眠突然舍棄自己的生命給老哥你獻祭一波,然後老哥你因為眠眠死掉了所以直接爆種反殺莊夢蝶,甚至把莊夢蝶收入後宮!”


    “再之後老哥你就想盡辦法變強,然後在某個超級厲害的時間點複活眠眠,之後大家一起成神然後包餃砸!”


    “再再之後我們還可以寫個第二部什麽的,比如老哥你和莊夢蝶在神界之類的地方生了個女兒,然後有一天破碎之環的氣運異常,怕是有氣運之子出世,為了這些氣運老哥你不得不把自己的女兒一分為二……”


    “嗷!痛!”


    聽著路眠越來越離譜的言論,饒是有教養、好脾氣,時刻保持優雅和端莊的迷霧女仆小姐也是實在忍不住了。


    一個腦瓜崩讓路眠停下自己的離譜言論,穿山甲剛想說話,結果尤克特拉希爾又湊了上來。


    這個光人的眼睛是真的在以物理的方式發光。


    尤克特拉希爾緊緊抓住穿山甲的雙手,雙眼放光的看著穿山甲的臉道:


    “111,姐妹,情報果真嗎?”


    “要是真的能揍莊夢蝶的話能不能算我一個?”


    “隻要能揍到莊夢蝶,哪怕你要我也來當你的後宮也行。”


    “隻要你一聲令下,哪怕是我那還沒有被淨化,一點腦子都沒有的本體都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出來幫忙!”


    “看你一身女仆裝的,到時候揍完莊夢蝶以後我和本體一起穿女仆裝來給你當老婆怎麽樣?”


    “克瑞斯利斯你別這樣看著我,如果你介意的話我也可以做小的,你來當正宮也行,我不挑的,真的!”


    尤克特拉希爾也越說越興奮,一副恨不得現在就去揍扁莊夢蝶,然後跑步進入婚後幸福生活的模樣。


    穿山甲艱難的將興奮的尤克特拉希爾摁迴了座位。


    穿山甲現在可以確認了,這家夥的腦子絕對是被克瑞斯利斯弄壞了,克瑞斯利斯的“淨化”能力中絕對還包含了降智的成分。


    將路眠和尤克特拉希爾兩個不省心的家夥全部摁迴去以後,穿山甲又一次歎了口氣。


    她又何嚐沒有思考過莊夢蝶要奪舍她的可能性呢?


    她打碎並重組彼岸的理由,可不僅僅隻是為了重獲任意發展的可能性。


    但是……


    即便她們將彼岸徹底打碎,完全重組,也還是沒能發現莊夢蝶在彼岸之中藏匿的任何東西。


    也許莊夢蝶什麽都沒做,也許莊夢蝶的手段被破碎之環清除,也可能是她們能力不足,所以沒法發現。


    穿山甲不知道真相,她想知道真相。


    就像她想知道“命運的蛛網”是什麽,“提線木偶”又是什麽。


    破碎的信息帶來混亂的答案,錯誤的答案也許就會將她們引向深淵。


    再次歎了口氣,穿山甲搖頭說道:


    “莊夢蝶博士的事情……之後再說吧。”


    “尤克特拉希爾陛下,您對於這片大地有哪些了解?”


    尤克特拉希爾歪頭思考:


    “了解是有,但可能不是很多。”


    “你知道的,泡在汙染裏麵的時候會讓人什麽都不願意去想,更別提還是我的那種狀態。”


    “所以我隻是被動的記錄下來了一點點東西。”


    穿山甲點頭:


    “那麽,還請您稍微講解一下您知道的東西吧。”


    “如果可以的話,還請從普羅米修斯開始,我需要知道普羅米修斯的現狀。”


    出乎穿山甲意料的,尤克特拉希爾表現得非常疑惑。


    “普羅米修斯?那是誰?”


    尤克特拉希爾的表現讓穿山甲眉頭緊皺,她希望對方隻是跳脫的開了個玩笑:


    “您……不認識普羅米修斯?”


    光人搖頭:


    “我應該認識嗎?”


    “你別這樣看著我,我真沒在開玩笑,真的不認識。”


    酒館的圓桌上沉默了,隻有融合巨樹移動時叩響大地的沉悶撞擊聲時不時響起。


    這種沉默的環境讓路眠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想了想,路眠開口道:


    “下麵燃燒的這些黑色火焰就是普羅米修斯的火焰呀,尤克特拉希爾姐姐你難道不認識嗎?”


    路眠的話語讓尤克特拉希爾變得更加疑惑:


    “可是,無光黑焰的主人是弗蘭肯斯坦啊?”


    尊名,一位偉大存在的尊名,僅僅隻是說出來這個名字都會帶有神奇的力量。


    進入這荒誕世界以來,那些瘋癲的灰矮人沒有讓穿山甲意外,因為這裏是汙染侵蝕與黑焰灼燒之地,瘋癲理應是生靈的常態。


    那些半夢半醒、思緒混亂的精靈也沒能讓穿山甲意外,因為這本就是以汙染製成的生靈。


    但是現在,最出乎穿山甲意料之外的情況出現了。


    “弗蘭肯斯坦。”一個含義是縫合怪物的名詞,這是穿山甲對於光人所述尊名詞匯的龍國語翻譯。


    雖然沒能閱覽完迷城的全部數據庫,對於前代玩家文明的曆史部分涉足也極為稀少。


    但是穿山甲可以確定,在迷城建立的時代沒有弗蘭肯斯坦,隻有普羅米修斯。


    隻有那位煉金文明的終極造物,用於對抗扭曲秩序的竊火者——普羅米修斯。


    對於尤克特拉希爾口中的陌生尊名,克瑞斯利斯也有些遲疑。


    她思索片刻後說道:


    “雖然我的記憶非常模糊,但是我確信自己從沒聽說過弗蘭肯斯坦的名字。”


    “反倒是普羅米修斯這個名字有些耳熟的感覺。”


    克瑞斯利斯的認可讓酒館圓桌上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光人絞盡腦汁地迴憶一通後還是放棄了,祂語氣無奈:


    “那什麽……我是真的不記得什麽普羅米修斯了。”


    “這個黑焰總是燒我,所以每次到了盛典能分出來枝條自由活動的時候我都和祂打過架,我確定,那家夥就是叫做弗蘭肯斯坦。”


    “我記得祂也是一個處理汙染的流程來著,反正我漏過去的都被祂燒掉了,那些黑黑的石頭就是祂把汙染燒掉後留下來的東西。”


    “而且我還記得這家夥和我一樣,有好多小人在照顧和維護祂。”


    “至於小人的樣子,其實就和這你現在的樣子差不多,但是耳朵不是尖尖的,還有些人長得醜醜的,好像還是和以前的我一個種族?”


    見穿山甲一副感興趣的樣子,尤克特拉希爾繼續道:


    “唔,讓我想想啊……”


    “那群維護弗蘭肯斯坦的小人和我的精靈不一樣,不是祂自己生出來的。”


    “小人的繁殖是自己生殖,出生後也沒有伴生的樹,在這裏生存全靠自己的能力。”


    “而且這個種族裏麵還有好多人因為受不了天天被弗蘭肯斯坦燒,所以直接跑到了我的領地,然後就在精靈的城市裏麵被放牧。”


    “除了最適合放牧的矮子物種以外,那些小人算是我這裏數量最多的一個物種了。”


    “不過那群小人也是群瘋的,天天唿喊著一個名字奇奇怪怪的帝國。”


    穿山甲趕緊打斷道:


    “帝國?”


    尤克特拉希爾點頭:


    “對,一個帝國,名字的話,我想想叫什麽來著……”


    “哦,對了,米羅泰克,對,米羅泰克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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