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飲到了申時兩刻,才算結束。


    郭辰帶了沈思離開。


    馬車上,二人無言。


    沈思覺得今日的郭辰有些奇怪,他多次看向陽平公主。


    且兩次被陽平公主的話,噎的說不出話來。


    平日裏,他好甚少被人揶揄。


    郭辰打斷了車內靜默的空氣,開口問道:“嚴夫人的相貌可有看的真切。”


    “嗯,宴飲位置絕佳,看的很是仔細。”


    “迴去可否能畫?”


    “可以。”


    “好,那還去別院。”


    別院無人打擾,沈思可潛心作畫,並且不易被人察覺。


    “你方才……”


    “什麽?”


    “你方才狀態好像不好。”


    沈思看他此刻倒是自然了不少。


    “你可信我?”郭辰眸光深情的看著沈思,而後沉聲問道。


    被他這麽一問,沈思有些雲裏霧裏。


    “信什麽?”


    “任何事。”


    沈思仔細想著,從他們相識到如今,郭辰倒是未做過什麽傷害她之事。


    沈思點點頭。


    “對了,那個坐我們對麵,頻繁提你我的公子是誰?”


    “盧豫仁。”


    盧豫仁?


    “可與盧起有關?”


    “是盧起的長子。”


    沈思一驚,仇人之子今日就在眼前,她竟未能探得一二,有些懊惱。


    “怎麽?”


    “沒什麽?”


    郭辰洞察出了她的小心思,便將她往自己懷裏拉了拉,叮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沈家之事有我,你等結果便是。”


    沈思沒答應,也沒反駁,隻是怔怔的看著車窗外發呆。


    到了別院,鈴蘭已置辦了些女子日常所用之物,放於房中。


    表哥今日私下囑咐過她,沈小姐後續或會常來這裏,日常所需之物,定要置辦齊全。


    吩咐劉忠將昨日所買的筆墨紙硯擺好之後,郭辰便清退了房中的所有人。


    隻留下自己和沈思。


    沈思坐在書案前,一邊仔細迴憶嚴夫人音容笑貌,一邊仔細在紙上勾勒出來。


    起初,郭辰還負手而立,在一旁靜靜觀摩。


    可他看,沈思作畫之時,與往常不同,極其認真細致,便拿了一本書,拽了把椅子,坐在一側,認真看了起來。


    不知不覺,天暗了下來。


    劉忠進來點燈。


    “公子,可要布晚膳?”


    郭辰看了看窗外暗下來的夜色,又看了看沈思筆下即將做完的畫作,點了點頭。


    而後揮手讓他出去。


    約莫過了一刻鍾,菜已經上好。


    沈思此時也恰好收了筆,郭辰便扶她過來用膳。


    許是一個姿勢久坐,再加上昨夜不適,沈思站起來之時,有些許不穩。


    郭辰立馬上前扶住。


    這一幕,恰巧被鈴蘭看到。


    小姑娘羞紅了臉,心下想著:“若自家公子一直這般對沈姑娘就好了。”


    此時,沈思才發現外麵天色已晚,是該用膳了。


    “還有兩幅。”沈思說道。


    “為何?”郭辰端詳著手中的畫作,此畫像與嚴夫人已有九成多像。


    “嚴夫人不說話之時極其嚴肅,可微笑之時又如春風拂麵,而且嚴夫人耳側有幾顆小痣,不知你看清沒。”


    郭辰倒是注意到了嚴夫人的耳側是有幾顆痣,不過並未仔細觀察。


    他們平時畫像尋人,一般都是正麵畫像即可。


    沈思一麵向廳裏走著,一麵說道:“用完膳我再畫,保證不耽誤你明日所用。”


    郭辰無奈的搖搖頭,看樣子是拗不過她。


    初始之時,郭辰隻以為她是個不諳世事,任性又有些小善良的大小姐。


    可自打曆經杜淳風和沈家之事,再到後來長安城的謀生,郭辰覺得她身上倒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怎麽說呢?正如詩詞裏所說的: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


    是的,無論處在什麽樣的境遇,無論敵人多麽強勢,她總是視一切如清風拂過,而她好像那巋然不動的山崗。


    今日用膳,沈思倒不似平日裏那般慢條斯理,巴拉了幾口飯後,又迴到書桌前坐下。


    書房的書案,透過圓栱門,正對著廳內的餐桌。


    沈思握著筆,片刻思考,片刻落下畫筆。


    郭辰夾菜輕輕放在嘴裏,仔細咀嚼。


    這頓飯,不知不覺,他竟比平時多用了一碗。


    他曾想過此等畫麵,他在書房忙於事務,她在一側品著茶點。


    今日情景雖不似期盼中那般,倒也讓人靜氣凝神,小得安逸。


    不知不覺,沈思竟作畫到了亥時。


    郭辰小聲提醒:“今日到這裏吧,明日再畫也來的及。”


    “沒關係,就剩最後一張。”沈思說道。


    可畫著畫著,她想起了什麽。


    抬頭問道:“今日可派人去過永安巷。”


    “去過了,紹安無事發生。”


    那就好,今日天氣異常寒涼,紹安近來貪玩,總是喜歡在室外瘋跑,不知會不會著涼。


    郭辰猜她是在擔憂紹安,便說道:“安西那邊前些日子送來了一張上好的狐皮。我前日差人按照紹安的尺寸,給他做了一雙小靴子和一件夾襖,昨日已送去,你莫擔心。”


    沈思聽他如是說,養著小臉,笑著說道:“看來安兒的‘爹爹’不是白叫的。”


    沈思本就巴掌大的小臉,此刻在燭光搖曳中,影影綽綽,趁的越發好看。


    一雙杏眸忽閃著,就這樣看著郭辰,又勾起了他的壞心思。


    他俯身下來,湊到她麵前,滾了滾喉結,喑啞著說道:“睡吧!”


    他這副樣子,沈思知是什麽意思。


    便自覺往後撤了撤,低聲說道:“今日不行,你忘了。”


    若非她提醒,郭辰自是忘了她身子不適一事。


    “藥用了嗎?可有好些?”


    “好多了。”沈思撇開他熱烈的眸光,低下腦袋,紅著小臉繼續作畫。


    郭辰看他這般,輕笑了一聲,坐在了身後的椅子上。


    畫著畫著,沈思便打了個噴嚏。


    郭辰慌忙起身,摸了摸她的小手,冰涼。


    他欲拉她起來,心疼的責備道:“行了,別畫了,明日再畫。”


    沈思鬆開他的手,說道:“好了,最多還有兩刻鍾便畫完了。”


    看她執著的樣子,郭辰無奈,便去廳外拿了暖爐過來。


    沈思將暖爐抱在懷中,暖了一些。


    畫作完之時,已到子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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