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寶沒想到與天地會的恩怨就這麽輕易地化解了。問道:“道長,大夥兒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是瞎貓碰土死耗子麽?”玄貞道長道:“說起來,這事就是透著古怪。我們幾個確實是來尋找香主的。到了京城,聽說香主做了河工總督,便又趕到總督府。這麽一路追來,也沒有見到香主的麵。”錢老本接著說道:“昨天,我們在一家小酒館裏吃飯,忽然有個小孩送了一封信給我們。”掏出了一張紙,遞給了韋小寶。韋小寶搖頭笑道:“我一字不識,錢大哥不要為難我了。”錢老本道:“信裏寫著:‘你們要找的人在這裏。還畫了一幅圖。香主,你請看,這不是山麽?這個山坡,山坡上有塊凸起的石頭,不就是這兒麽?我們按圖索驥,極順當就找到這兒啦。至於遇到鬼鬼祟祟的丐幫什麽的,那也不用說啦。”韋小寶道:“送信的小子是什麽路道?”玄貞道長道:“我們喊住了他,倒是問得清楚了,他是街上的一個小叫子,有人給了他幾個小錢,叫他將信送來的。”韋小寶道:“他說那人什麽模樣了沒有?”玄貞道長道:“沒有,他說他被人蒙住了眼睛,沒有看得到。”韋小寶道:“可是他奶奶的越來越奇怪啦。”便將三天前,癆病鬼小叫花帶了人來,在這兒企圖捉拿自己與雯兒,自己被迫無奈,抓了一把沙石,順手撒出,卻將丐幫的人一個個都斃了……說了一遍。玄貞道長先是大喜,後又疑惑,道:“撒豆成兵,傷人立死,這是極高超的武功啊。香主,難道你練成這等絕世武功了?”


    韋小寶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道:“老子這兩年還是吃喝玩樂,擲骰子麽,倒是大有長進;至於武功什麽的,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舅(舊)。還有更奇的哪,我進洞一會兒再出來,那十餘個死得不能再死的臭叫花子,卻又一個也沒有了。”玄貞道長沉吟道:“這樣說來,定是有高人暗中相幫。”他打眼四望,山坡之上,隻有稀疏、低矮的小草,哪裏能夠藏身?隻有一片小樹林,但距山洞足有百十丈遠近,人倒是能藏身,然而從那裏發了暗器,同時打死十餘人,卻是匪夷所思了。韋小寶忽然道:“難道是洪安通老烏龜麽?那日在河灘上,也是距得這麽遠近,他發了暗器,打跑了蒙麵人。可是,他那次救我,是為了騙我服食百涎丸,教老子為他賣力,這迴為什麽救我?那老烏龜也犯不著出手救我。”玄貞道長道:“香主放心,不管他武功多高,這事遲早會水落石出。你老人家還是快快迴去,相助雯兒姑娘練功吧。”


    有了天地會群豪保駕,韋小寶放心多了。魏至心倒也是說話算話,再也沒有帶領丐幫弟子前來搗亂。雯兒雖說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可是心裏極是明白,對外麵發生的一切,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對韋小寶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她心一靜,練功的速度加快了。待得第七日,她已將體內劇毒,盡行運送進了奇經八脈。隻等到了午夜子時,打通了任、督二脈,便是大功告成了。韋小寶不知個中關竅,然而他聽得雯兒說的,要七日七夜,方能將劇毒盡行驅出,是以也特別當心。月掛中天,子時將到。玄貞道長等正在山坡上沉睡,忽然聽得韋小寶在洞內喊叫起來:“道長,錢大哥,你們快來啊!\"群豪霍然驚醒,玄貞道長第一個推開洞口,月色下,隻見雯兒麵色通紅,唿吸急促,那血脈幾乎要自皮下湧出一般。玄貞道長一把脈,脈象卻又低沉、緩慢。玄貞道長道:“不好,雯兒姑娘經脈被阻,任、督二脈,她無法打通了。”韋小寶急得快要哭出聲來,問道:“道,道長,有法兒麽?”玄貞道長默思半晌,對韋小寶道:“隻怕……也隻好試試看罷。香主,你將要兒姑娘的身子轉過來,麵向裏麵。”待得雯兒背向洞口,玄貞道長暗運內力,將雙掌緊緊貼在了雯兒的“命門”穴上。一股內家真力,源源不斷地輸送進了雯兒的督脈之中。可是,泥牛人海無消息!玄貞道長頭上的汗水,如淋雨般灑落下來。錢老本一見,立時將手掌抵在玄貞道長的“命門”穴上。兩人合力,還是打不通雯兒的穴道。


    錢老本氣喘道:“徐,徐大哥,快,快……”徐天川人在洞外,將手抵在錢老本的“命門”穴上。天地會群豪一個接一個地將手抵在對方的“命門”穴上,盡管內力有強有弱,不一會兒,一個個地全都大汗淋漓。而因毒性太過強大,雯兒卻依然故我,任、督二脈依然沒有打通的跡象。韋小寶看出眾人已是使出了全力,急得直搓手,一連連聲道:“這便怎麽辦?這便怎麽辦在最後一人的後背。其實,韋小寶的內力太出平平,實在什麽兩樣,又能起得了什麽事?不過略勝於無,聊盡人意而然,韋小寶的屁股上被人狠狠踢了一腳,一個女人的聲音笑罵道:\"死小寶,死小桂子,你又在玩什麽花樣啊?”韋小寶被踢得摔了一跤,爬起來罵道:\"奶奶的,什麽東…\"忽然大喜過望,道:蘇荃好姐娘,雙兒好妹子,阿珂、曾柔、方怡、沐劍屏好老婆,你們都來啦。\"就是不提建寧公主。公主大不高興,叉腰道:“死小寶,死小桂子,你忘了我麽?\"韋小寶道:\"怎麽敢忘了公主臭婊子啊!他奶奶的,一見麵,先踹了老子一腳,將老子的屁般踹成兩瓣兒啦。”公主上來便要擰韋小寶的耳朵:“好啊,臭小桂子,死小寶,你敢罵我!\"方怡笑著拉住她,道:“算啦算啦,你扯痛了他,今兒晚上他可就不陪你睡覺了。\"公主瞪眼道:“哼,就陪你睡麽?”幾個人笑鬧成了一團。蘇荃指著天地會群豪,問道:“小寶,他們這是做什麽啊?”韋小寶道:“他們是…-\"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暗道:“他們做什麽,還不是你死去活來的老公害的!哼,說不定你與那老甲魚串通好了,耍他奶奶的謀殺親夫。”他將對洪安通的怨恨發在了蘇荃的頭上,眼珠子“骨碌”一轉,道:“裏麵有個長胡子老頭,武功稀奇古怪,遇到了我們,非要與我們比拚內力,不比就不讓我們走。玄貞道長他們就與他比上了。可那麽多人還拚不過他。親親荃姐姐,你快幫幫他們啊。”蘇荃認識天地會群豪,看到他們一個個大汗淋漓,疑心道:\"你的話不盡不實,玄貞道長他們也算當今頂尖高手了,哪裏會有什麽老頭,他們合力也鬥他不過。”韋小寶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荃姐姐,你搭一搭他們的命門穴,就知道了。”


    蘇荃將信將疑地將手掌搭在了最後一名天地會豪客的“命門”穴上,內力微吐,手掌就像被什麽東西吸上一樣,內力疾射而出。她剛剛說得一句:\"姊妹們……\"就說不出話來了,隻得拚命催動內力,與之抗衡。韋小寶道:“喂,你們這些臭花娘,還不快上麽?茶姐姐叫你們哪!”幾個女人“嘻嘻\"笑著,不知道韋小寶在弄什麽玄虛不成,誰也不肯上前。韋小寶急道:“他奶奶的,你們誰不上,老子一輩子也不同她睡覺。老子說話算話,君子一言,什麽馬難追。”公主撇了撇嘴,道:“不睡就不睡,哼,好稀罕麽?”嘴上這等說,卻搶先一步,將手貼在蘇荃的“命門”穴上。既是有人開了頭,眾女嘻嘻哈哈地笑鬧著,一個個地都學了公主的樣子,魚貫著將內力輸出。隻有雙兒抿嘴笑著,站立一旁。韋小寶道:“好雙兒,她們大夥兒都上啦,你也去啊。”雙兒笑道:“我不……”她想說“我不與她們相爭。”話到嘴邊,到底沒有說出口來。韋小寶小聲道:“親親好雙兒,比拚內力麽的,是我編了出來騙她們的,其實是為了救命,救一個好人的性命。雙兒…”雙兒道:“公子,你別說了,雙兒總是聽你的。”也如法炮製,將雙掌抵在最後的曾柔的背後“命門”穴上。韋小寶的七個夫人,內力大是不弱。這幫娘子軍一加入,情勢頓時大為改觀。最前麵的玄貞道長立即感到了後麵湧來了強勁內力,頓時精神大振。眾女子中,隻有蘇荃是使毒的行家裏手,一搭上手,便極為詫異:“長胡子是甚麽路道?怎的能使毒克化別人的內力?天底下哪裏有這等劇烈的毒藥?除了神龍教...…\"因為她與神龍教教主洪安通有著特殊關係,是以不願意再想到關於神龍教的甚麽事,便不再想下去了。韋小寶看到眾人的麵色漸轉平和,知道雯兒被救有望了。自己那點兒內力實在起不了甚麽作用,也不再添亂,加上與幾個夫人同時見麵,內心也是高興,便背負雙手,站立一邊,唱起了在京城學的戲文:“我正在城樓觀山景,忽聽得……”他的聲音忽然止住了。隻見眾女子與天地會群豪,一個一個地相互脫離了,汗水濕透了衣衫,全都癱倒在地。韋小寶急忙問道:“雯兒怎麽了,她好了麽?”公主喘息著罵道:“死小寶,臭小桂於,你,你騙了我們大夥兒說什麽長胡子老,老頭,裏麵是吸,吸人內力的妖精。”韋小寶也無暇搭理她,三步變作兩步衝進了山洞,見雯兒躺倒在地,麵色紅潤,唿吸均勻,急切地問道:“雯兒妹子,你怎麽樣了?”雯兒點了點頭。玄貞道長道:“香主,雯兒姑娘沒事了。她的任、督二脈終於打通了,稍事歇息,真氣便運行無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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