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程德青和柳芸娘早起,兩人對桌而坐。


    柳芸娘讓丫頭端了昨日燉的豬腦湯上來,笑道,“相公,如今你刻苦用功,我讓廚房給你燉了湯,文火慢燉,燉了一夜的呢”。


    程德青看著那湯,湯頭濃白,就是有點過火了,沒甚賣相了。


    何況大清早的也吃不下這麽大補的,便也笑道,“謝謝娘子惦記,為夫這裏記下了,改日一定迴報娘子。”


    柳芸娘揶揄,“相公客氣啦,關心相公是我的本分,迴報就不必了。”


    程德青放下筷子,雙目灼灼的看著柳芸娘,直看得柳芸娘雙頰通紅,惱羞成怒。


    大清早的就發騷的狐狸精,沒事就亂放電!


    程德青嗬嗬嗬的笑了起來,走到柳芸娘旁邊,一手撫著柳芸娘的臉頰,低頭在她麵上親了一口,“今晚等我,有恩不報不是我做人的準則。”


    柳芸娘……


    程德青滿麵春風的出門去上課去了。


    如萍滿臉複雜的看著程德青的背影,清早她去浴房收拾二爺的髒衣服,不想脂粉撲鼻,二爺衣服手臂位置還沾了一塊胭脂印,聽門頭上說二爺昨日雞鳴時分才迴來。


    如萍擔心,二爺怕不是嫖妓去了,可憐夫人心如小鹿亂撞,這會還粉麵帶羞的。


    如萍也不敢隨意對夫人揣測二爺,想著找時間再問問二順子。


    也不把髒衣物送去洗衣房了,偷偷摸摸自己洗了二爺的衣服,便強做自然無事的樣子,陪著柳芸娘去了書房,繼續看書創作去了。


    哎,女人還是要靠自己呀,男人果然靠不住啊!


    如萍想著便也掏出算盤珠子,算算柳芸娘有多少體己銀子,想著錢生錢才是正理,不能一味的幹放著。


    哪天跟夫人去問問老爺,看看是買田置地還是做個什麽營生才好。


    卻說程德青,剛出院門,正遇上沈如意。


    沈如意忙叫車夫駕車上前,她伸出大半邊身子搭訕,“好巧,在這裏遇上二表哥,二表哥這是要去哪裏呀,我正好要出門逛逛,不如一路同行行,也好說說話~”


    程德青轉頭看沈如意,一臉莫名,孤男寡女如何能坐一車同行。


    何況她這麽招人煩,他為何要和她同行。


    於是,冷漠的說道,“不必了,不方便,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說完騎馬就一溜煙的跑走了。


    二順子在一邊正笑得賊眉鼠眼,不妨就看到表姑娘一臉熱切的朝自己望來,總歸是同二爺一起住過的親戚,他也不能替主子罵她沒皮沒臉,沒有羞恥心,二順子怕她糾纏,一溜煙的也騎馬跑走了。


    氣的沈如意恨恨的捶了車窗,朝著丫頭菊花說道。“二表哥為什麽就是不喜歡我,也不願搭理我,我哪裏不如那柳芸娘,她就是胸大些,腰細些,長的討喜些,不就是一個小小的銀樓的女兒,還早早的沒了娘,為什麽二爺偏偏就要娶了她!”


    丫頭菊花坐一邊默默不出聲,都說了二夫人長得好了,男人不都是好色的嘛!


    沈如意罵過尤不解氣,命令車夫跟上程德青,看程德青這是到底要去哪。


    車夫急忙趕著馬車跟上二順子,到了一幢書院門口,眼睜睜看著程德青扔了馬鞭給看馬的小廝,二順子提著書箱進門去了。


    原來程德青每日都去書舍讀書上進去了,沈如意望著書舍的牆頭,真是嫉妒柳芸娘的好命了。


    這麽高華俊逸的男子,這麽愛若珍寶的對她,竟然還這麽一心上進,努力掙前程!想來以後也會給柳芸娘掙個誥命吧!


    一個小小商戶女以後就要高高在上做個官夫人了。


    沈如意嫉妒的臉都扭曲了。


    酉時三刻,程德青散了學,也不拖遝,收拾了課本,帶著二順子就去倚畫樓。


    倚畫樓前幾日放出風聲,新進來了幾個水靈靈的丫頭,定了今日梳弄,有性趣的嫖客今日晚間便可去競價,程德青不確定那天那個女人在不在裏麵,不過既然插手了,也不怕多跑這一趟。


    倚畫樓今日張燈結彩,紅燭高照,妓女梳弄,也叫破瓜,對於妓院來說,是個大喜事,意味著妓女開始接客掙錢了!


    一樓大廳裏擠滿了肚肥腸滿的商人,也有風流的小生,個個談笑風生,誰出的價高,今夜誰就做新郎。


    程德青和二順子坐在角落,看著正中台上。


    先上來的是個柳葉眉瓜子臉的,看著不過十三四歲,滿臉倉皇不安,穿著紅抹胸,臉上塗了胭脂,雖不是絕色,但也小家碧玉,清新可人。


    老鴇開始報價,坐台下的男人逐一出價,最終一個發禿齒搖,走路都有點蹣跚的老漢三百兩競得了,那妓子看了一眼老者,頓時臉色發白,搖搖欲墜,最後被喜笑顏開的老鴇蓋上蓋頭,扶入洞房了。


    底下一群男人粗鄙的笑道,“老兒,你那家夥事還能用麽,不行我替你上,別浪費了銀子呀”。


    “老兒,你這真是人老心不老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這老兒,還有勁頭點大蠟燭,小心眼花進不了道啊”。


    這老者聽著眾人的調侃,也不覺得羞恥慚愧,笑著對眾人一抱拳,道一句:“承讓”,便隨了婆子走了。


    眾人俱都嘻嘻哈哈的笑出來。


    程德青也是見慣風流的,大多時候都是一群文人吟詩作賦,妓子紅袖添香。


    酒醉了,也會有齷齪事,才子佳人你情我願的風流韻事還會傳為佳話,煙花女子迎來送往的,本也是常事。


    可今日見這稚嫩的少女一臉惶惶,心裏卻有一絲不忍了。


    接連幾個,熱熱鬧鬧的,也有哭著不願的,也都被老鴇推搡著蓋了蓋頭送入了洞房。


    老鴇站在台上亮了嗓門,“各位大爺,下麵這個玉髓兒是我們壓軸的了,長的是閉月羞花,貌比西施,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大爺們看好~”


    說著一個女子被推了上來,雙目盈盈秋水,膚若凝脂白霧,雖淪落風塵,卻有一股大家閨秀的貴氣,嘴裏仍堵著布頭。


    眾人再仔細看,這個美嬌娥竟然是捆著雙手的,袖長遮住了一半繩索,另一半還露在外麵。


    下麵性情高潔的嫖客不高興了,“你這老鴇,姑娘既然不願意,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強扭的瓜不甜,你這為了錢真是沒人性!”


    老鴇忙陪著笑解釋,“大爺,話不能這麽說,我買了她來,總要迴本的,你看我這倚畫樓上上下下這麽多人口都要張嘴吃飯的呀,我也沒奈何呀。”


    說完,狠狠的瞪了一眼那玉髓兒。


    另一群大爺兩眼放光,長的俏有性子才夠味,玩起來才痛快!家裏的婆娘隨你搞,有什麽滋味!


    程德青遠遠看著,也知道是昨夜那個女子了,那雙眼睛,哀傷絕望,讓他良心不安。


    老鴇開始報價,一個肚子肥大猶如懷胎八月的男子叫價,“五百兩!”


    另一個尖嘴猴腮,長了一撮小胡子的中年文士跟著叫價,“五百零一兩!”


    眾人哄笑,“叫不起就別叫,沒得惹人恥笑!”


    臉被金釵戳破長成賴馬麻子的程德才叫到,“五百五十兩!”


    縣尉家的小舅爺不相讓,“六百兩!”


    “八百兩!”“九百兩!”“兩千兩!”“兩千三百兩!”


    後麵叫的人越來少了,要知道錢塘這邊,三千兩就能買個三進宅院了。


    最後叫到三千五百兩,剩兩個人再角逐,一個是臉生的外鄉人,另一個正是本地的第二富王家公子喚作王九郎的,吃喝嫖賭無一不精!


    程德青示意二順子,二順子高喊,“四千兩!”


    眾人嘩然,俱都迴頭望過來,一看是花花公子程二爺!


    老鴇喜得直拍手,連問,“大爺們,還有出價的嗎?還有價更高的嗎?沒有就屬程二爺了!”


    三問以後無人出價,老鴇高聲喊道,“程二爺中!恭喜程二爺!”


    眾人一片唏噓,這女子初夜四千兩,當真是一夜千金了!


    程德才和高舅爺還有王九郎都恨意洶湧的瞪著程德青,又讓這廝搶了風頭!實在可惡!


    台上那玉髓兒無動於衷,表情麻木,也不曾朝下邊看過來。


    老鴇一把把蓋頭蓋上,旁邊婆子壓著玉髓兒入了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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